話説特異功能之二一，氣與氣論之三：氣論中的荒唐與科學_風聞

一、氣論下的荒唐行為之一：土龍求雨

氣論之下的荒唐行為之一，就是土龍求雨，擊鼓祈晴。

氣固然可以分成許多種類，然而在古人看來，這些小的種類又可以歸屬到更大的種類之中。最大的種類就是陰陽二種，通稱陰陽二氣。於是漢代的董仲舒認為，雨是陰氣，龍也屬陰，而天旱則是陽氣過剩。在陽氣過剩的時候，應該在地上製造出陰氣，使其感應天上的陰氣聚集，從而降下雨水。然而真龍抓不着，他就建議造一條土龍。依照董仲舒的意見，土龍和真龍有同樣的效果。

與此相應，假如出現澇災，天久雨不晴，則可以在地上製造陽氣，從而感動天上的陽氣，使天放晴。董仲舒認為，鼓聲是陽氣的代表，因而當發生澇災時，就在地上擊鼓，以感動天上的陽氣。

二、氣論的荒唐行為之二：天人感應

由氣論導出的荒唐行為之二，也是最大的荒唐行為，就是所謂“天人感應”。董仲舒認為，天和人是同類的，所以他們的氣可以相互感應。天和人為什麼是同類的呢？董仲舒證明説，天是圓的，人的頭也是圓的。天有四季，人有四肢；天有三百六十日，人的骨頭有三百六十節。天有風雨陰晴，人有喜怒哀樂。如此等等，被稱為天人相副。所謂天人相副，就是説，人是天的副本。人是天的副本，難道人和天還不是同類的嗎？人和天同類，他們的氣自然可以發生感應。

依照氣論，每種物都伴隨自己的氣，並且可以通過自己發出的氣和其他物發生作用。人自然也是個物，他也會通過發出的氣和其他物發生作用。人和物不同的是，人做好事，就會發出善氣；人做壞事，就會發出惡氣。善氣會感動天的善報，比如風調雨順，祥雲行天等等；惡氣自然要感動得天的惡報，比如日食、月食，地震山崩，洪水旱災等等。

依照天人感應理論，漢代的皇帝認為，假如有了日食地震之類，就是“陰乾陽”。幹，就是干與、侵犯的意思。相對於皇帝，臣子們就是陰，而皇帝是陽。陰乾陽，就是臣子們侵犯了皇帝。哪些臣子侵犯了皇帝呢？當然，是那些能夠或者最接近皇帝的臣子。最接近皇帝的臣子，就是宰相之類，當時被稱為“三公”。既然是由於他們侵犯了皇帝才惹得上天發怒，那麼，就必須罷免他們，才能平息上天的怒氣。這叫做“因災異策免三公”。然而實際上，不僅僅是罷免，有時還要處死。漢代以後，雖然不再因此處死三公，但直到宋代，每逢日食、彗星等大的天象事件，或者地震、旱澇等大的自然災害，身為宰相的人們還往往要上書自責，請求皇帝罷免自己。這樣的事是非常荒唐的。到了東漢，王充出來質問：天和人能夠發生感應嗎？並且提出了一套對於今天也非常有價值的理論：能否發生感應，要考慮距離遠近。

三、對以氣為中介的感應與距離遙遠的爭論

古人認為天和地距離非常遙遠。人和天可以發生感應，就是説，氣的中介作用是不以距離遠近為轉移的。這在《淮南子》一書中，就叫做“同氣相動，不可以為遠”（《淮南子·説山訓》）。所謂“不可以為遠”，就是説，不論多麼遙遠，物與物都可以通過氣發生感應。

但是王充經過考察，發現以氣為中介的感應並非如此。距離近，感應就強烈；距離遠，感應就減弱，甚至不會發生。比如，離火近就熱，遠就不怎麼熱，甚至不熱。離水近就涼，遠就不涼。當時認為天非常高，因而人與天的距離是遙遠的，所以不能發生感應。

以氣為中介的感應不僅與距離有關，而且與物自身的大小有關。比如用筷子不能敲響大鐘，一根草棒的火燒不熱一大鍋水。天氣的變化可以感應某些動物，比如螞蟻出洞，燕子低飛，但這些動物的行為卻不能感應天氣發生變化。同樣，人和天相比，是個非常小的物體，所以不能感應天對自己的行為作出反應，就像蝨子在人身上鳴叫也不能感動人一樣。

於是王充做出結論，氣是一種力，力的作用，以距離遠近為轉移。我們知道，如果把力翻譯成現代科學的概念，那就是“場”。王充在這裏，事實上是提出了場的強度問題。也就是説，場的強度要隨距離變遠而發生衰減。

這是中國古代氣論中最清醒的科學思維之一例。

儘管當時還不能從量的方面確定場的強度，但這樣一種思想是非常正確的。然而，“同氣相動”是和天人感應，也就是和有神論相聯繫的一種思想。在當時人們需要鬼神信仰的情況下，王充的思想盡管正確，卻很難被多數人接受。王充當時及其以後，天人感應仍然是居統治地位的思想。而氣的感應“不可以為遠”的思想，還導致了另一種荒唐事件：氣禁。氣禁，是今天那些偽氣功的前驅或者説是祖宗。

不過要説氣禁，需要先從食氣、行氣説起。（李申，2004年，某書約稿。）

作者簡介李申，1946年4月出生，河南孟津縣人。1969年畢業於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原子物理系；1986年畢業於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世界宗教研究系，獲哲學博士學位；2000年任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員、博士生導師，儒教研究室主任。2002年轉任上海師範大學哲學系教授。現擔任中國無神論學會副理事長、國際儒學聯合會學術委員。 是儒教研究的代表人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