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蘇兩國政府首腦在北京機場的會談（一）_風聞

作者簡介

餘湛（1921.2.17～1992.3.11），漢族，湖北省英山縣石頭咀鎮人，中華人民共和國原外交部副部長。建國前，長期在軍隊工作。1950年入外交部，歷任駐波蘭使館一秘、參贊、蘇歐司副司長，中國駐加拿大特命全權大使。

​歷史事件回顧

1969年9月11日，周恩來總理應蘇聯政府的請求，在北京機場同蘇聯部長會議主席柯西金進行了會談，針對珍寶島事件後，中蘇邊界不斷髮生武裝衝突，兩國關係十分緊張的狀況，開誠佈公地同柯西金交換了看法，闡明瞭我國通過和平談判解決國際爭端，反對使用武力和武力威脅的一貫立場，為緩和兩國邊界緊張局勢和改善兩國關係做出了重要的努力。我有幸參加了這次會談，現將會談前後情況作一簡要回顧，供研究外交史參考。

1960年布加勒斯特會議以後，蘇聯利用邊界問題製造事端，向我施加壓力，妄圖迫我聽從它的指揮，直至挑起流血事件。

珍寶島地區的解放軍邊防士兵和民兵緊張地注視着對面（圖片來源：網易軍事）

1969年3月，我國忍無可忍，在黑龍江省虎林縣珍寶島進行自衞還擊，打擊了蘇聯的猖狂氣焰。蘇聯迫於內外形勢不得不同我談判解決邊界問題。

周恩來、李先念參加胡志明追悼會照片（圖片來源：華夏圖拍）

1969年9月初，蘇聯政府準備利用柯西金去越南參加弔唁胡志明主席活動之機，會見周總理。但我黨中央得悉胡志明主席逝世以後，立即派周總理飛赴越南向胡主席遺體告別，並會見了越南勞動黨第一書記黎筍和政府總理范文同，次日便返回北京，去時沒有發表消息，回來後才公佈的。柯西金沒有料到，總理去得快，沒有抓住在河內會見周總理的機會。

正式開追悼會時，我國代表團由李先念副總理率領。在河內，柯西金碰到李先念同志，想和他握手交談，李先念同志假裝沒看見走開了。柯西金未能同他説上話，便通過越方給我們傳話，希望路過北京，在機場同周總理會晤。越南外交部亞洲司司長黃保山把這件事壓到9月9日才轉告我方，當天晚上我們才得到這個消息。

蘇歐司蘇聯處副處長郭近春同志趕到保加利亞駐華大使館舉行的國慶招待會上，把喬冠華同志和我叫出來，告訴我們這個消息，並説周總理要我們兩人立即到國務院會議室去見他。

珍寶島（圖片來源：百度百科）

我和喬冠華同志在去中南海的路上商量，中蘇雙方現已公開發表聲明表示願意舉行邊界談判（蘇方稱協商），柯西金要在回國途中會見周總理，我們沒有理由不同意，否則在政治上輸理。

其次，從我方來講，當時需要集中精力處理國內問題，也希望把中蘇關係特別是中蘇邊境緊張局勢緩和下來。周總理同柯西金會談時也講了，我們國內的事情都搞不過來，哪有時間在邊境事件上糾纏。

事實上早在1969年3月珍寶島事件之後不久，周總理就傳達了毛主席的指示，要準備同蘇聯談判，併成立了由余湛、丁原洪、王藎卿、吳動兒和王厚立五人組成的工作小組進行具體準備工作。

越南戰爭（圖片來源：百度百科）

另一方面美國正在越南擴大戰爭，處於兩面受敵的形勢，對我不利，需要在北面緩和一下。還有當時考慮中蘇美三角關係，如果我們能把中蘇關係緩和下來，也可以推動美國同我恢復大使級會談，這對解決印度支那問題是有利的。

我們見到周總理後，簡單報告了我們的想法。周總理點了點頭，沒有多説話。總理有個特點，每遇大事，首先要找有關同志，從部長、副部長和有關司長直到科員詳細瞭解情況和徵詢意見進行討論，考慮好了之後向毛主席和政治局報告，得到同意再執行。有時要外交部寫好報告，由他提交政治局討論後，再報請主席和政治局正式批示，從不擅自做主。他經常告誡我們：“外交授權有限，要遵守紀律，請示報告。如果時間來不及，也要經毛主席批准後，一面執行一面將書面報告送政治局傳閲。”

有一次，主席不在北京，有一件外事案件需要緊急處理，他因病初愈在家休息，把我叫到牀邊，要我把他的意見報告在京政治局委員鄧小平、彭真、陳毅三位同志，取得他們一致同意後才付諸實施。

這天晚上，周總理聽取我們的意見後，立即報告主席批准，隨即通知越方轉告柯西金。可是，柯西金的飛機已經起飛，越方只好通知蘇聯駐越大使館代為轉達，併為黃保山延誤事機向我表示歉意。

10日晚，蘇聯駐華代辦葉裏扎維金緊急約見喬冠華和我。我們報告了總理，總理要我們立即到人民大會堂福建廳去見他。總理那天很高興，滿臉笑容，叫我們坐下。從大會堂啓用就在那裏服務的小張，立即給我們送上兩杯熱茶和兩條熱毛巾。

總理問我們：“蘇聯代辦可能提出什麼問題？”

我們説：“可能是柯西金還要來北京。”

總理説：“你們兩人去見，如果柯西金要來，可以讓他來。”

周恩來與柯西金1969年在北京機場會晤，開啓了中蘇關係的新時代（圖片來源：周恩來紀念館）

我們立即回到當時坐落在東交民巷十五號的外交部，召見蘇聯代辦。不出所料，他正式提出柯西金來北京的問題。他説柯西金是在回國途中到達蘇聯塔吉克加盟共和國首都杜尚別時才接到我們的答覆（那時蘇越航線和今天一樣只有經印度那一條），柯西金和莫斯科通了電話，還是要他來北京會見周總理。他們現在已飛到伊爾庫茨克，在那裏等待中國的消息。他還説，公開報導仍説是從河內途經北京。我們遵照總理的指示，同意柯西金來北京機場會見總理，也同意對外説是途經北京，這是為了照顧蘇聯的面子……

 ——1987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