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壟斷大年，文娛產業也要小心了_風聞

作者 | 貓叔

2021年4月10日，市場監管總局依法對阿里巴巴集團的“二選一”壟斷行為作出行政處罰，責令其停止違法行為，並處以其2019年銷售額4%計182.28億元的罰款。中國反壟斷史上最大罰單落地，震動了整個中國互聯網行業，多家科技巨頭自查整改，騰訊、滴滴、字節跳動等幾十家互聯網平台企業紛紛簽署《依法合規經營承諾》。

緊接着美團、騰訊、公牛等互聯網和實業巨頭均被反壟斷立案調查。據路透社最新消息報道，騰訊公司可能因為反壟斷面臨100億元的鉅額罰款，該報道還稱，騰訊因為以前的收購和投資未按正常申報程序進行反壟斷審批而受到處罰，此外某些業務經營中也存在違反競爭的做法，其中音樂流媒體是重點。

種種跡象表明，2021年註定是中國反壟斷意義非凡的一年，而反壟斷大錘早就已經落到了文化娛樂行業。

娛樂產業反壟斷進行時

在早期發展階段，具體到在線閲讀、長視頻、直播、音樂等各個文娛產業細分領域，佼佼者基本上都是先通過大型併購實現絕對的市場領導地位，然後在市場競爭中獲益。

去年12月，國家市場監管總局首次對互聯網巨頭進行了調查或處罰，涉及四起大型併購案，包括阿里巴巴收購銀泰，閲文收購新麗，豐巢收購中郵智遞，虎牙鬥魚合併。四起反壟斷案例中兩起有關文娛行業，且背後推動方均有騰訊。

時間倒推8年，2012年，當時市場上最大的兩家視頻網站優酷和土豆合併時就引發過對文娛產業反壟斷的討論，合併後的優土一度拿到市場將近80%的份額，而酷六、56、六間房等小網站迅速在這種毫無優勢的競爭中迅速消失，最終長視頻行業長期由BAT控制的愛優騰掌控，十年一夢一直是巨頭間的遊戲。

2015年，騰訊接手盛大文學，成立閲文集團，瞬間打破中國網絡文學市場當時盛大、騰訊、百度三足鼎立格局，騰訊一家獨大。根據閲文集團招股説明書披露，該公司覆蓋了網絡文學領域88.3%的作者及72%的作品。去年，閲文被有關部門作出反壟斷頂格罰款50萬元人民幣，原因是2018年花155億買下頭部影視製作公司新麗，事前未進行申報。

在院線電影領域，2018年馮小剛和華誼兄弟痛斥萬達電影不給自己的電影排片，原因是各自主控的電影在同檔期上映有競爭關係。彼時，中國電影市場的佼佼者中，萬達電影是同時具有製作、發行、放映渠道的大型電影集團，還擁有電影頂級媒體時光網，彼時華誼兄弟雖是中國數一數二的電影片廠，也握有少量實體影院，但跟家大業大的萬達電影相比，仍要為了排片撕破了臉。

在音樂領域，這種因併購獲得絕對市場地位被質疑壟斷的故事，已經被大家熟知了。2019年8月，騰訊音樂娛樂集團（TME）被爆出接受中國反壟斷機構的調查，主要是在上游採購環節簽署的獨家協議，這是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首次對互聯網巨頭開展正式反壟斷立案調查，也是自2008年《反壟斷法》生效以來，首起涉及非價格縱向協議的調查，不過，該調查在去年年初中止。

眾所周知，騰訊音樂集團是騰訊通過收購酷狗音樂、酷我音樂和全民K歌，與旗下QQ音樂合併成的獨立音樂流媒體公司。根據2020年11月，Fastdata極數發佈的《2020年中國在線音樂行業報告》，截至2020年10月，中國在線音樂月活用户超6.2億。其中QQ音樂，酷狗音樂、酷我音樂分列第一、二和第四。擁有8895萬用户的網易雲音樂排名第三，用户數量不到騰訊系三個在線音樂App用户總和的20%。可能在美國獨立上市的緣故，這幾年圍繞騰訊音樂的壟斷質疑一直此起彼伏。

在遊戲直播領域，虎牙和鬥魚合併是近兩年的事，但近日被傳出因國家反壟斷調查而擱置，這對於火了幾年的遊戲直播產業來説無疑又帶來了很大的變數。

壟斷頻繁發生背後的邏輯

文化產業在我國經濟發展中具有重要意義。

數據顯示，2020年全國規模以上文化及相關產業企業實現營業收入98514億元，比2019年增長2.2%。其中，互聯網+其他信息服務、其他文化數字內容服務、互聯網廣告服務、娛樂用智能無人飛行器製造、可穿戴智能文化設備製造等5個行業小類的營業收入增速均超過20%。

可以看到，文化行業特別是互聯網+文化，正處於快速擴張階段。而由於這個階段市場競爭開放無序，監管尚未跟上，因而也容易滋生壟斷。資本的邏輯很簡單，只要有獲利的可能性，它就會嘗試用併購的方式快速實現市場領先地位，然後獲取定價權，掙快錢。

但是文化產業的長期發展，並不適用於“快錢”這一套，文化需要耐心培養人才，需要精耕細作打磨作品，長遠發展。快速擴張的文娛行業，在疫情來臨前就經歷了影視寒冬的洗禮，大量影視公司破產，陰陽合同，偷税漏税，天價版權和天價片酬等新聞屢上報端，整個產業在這兩年的口碑急劇下降，社會信任被嚴重透支，資本也迅速撤離。

而再來看已經在市場中獲得寡頭地位的大公司們，好像大多數也並沒有一勞永逸，總有新的挑戰接踵而來。

收購AMC成為全球第一大院線的萬達電影，疫情前就已經陷入了資本泥潭，股價連跌五年只剩巔峯時期20%。2019年，由於商譽減值導致了48億的鉅額虧損。2020年，藉着疫情的影響，萬達電影再次大幅計提商譽減值，預計虧損超60億。

虎牙鬥魚剛剛發佈的一季度財報顯示，兩家公司業績紛紛下滑，增長乏力，被質疑遊戲直播已進入寒冬期。

而閲文集團在免費閲讀、短視頻等新娛樂形式衝擊下，付費業務增長乏力，因與騰訊互娛的生態打通存在分歧，以吳文輝為代表的起點高層集體出走；去年閲文集團更新的“霸王合同”，毫不掩飾自己想繼續壟斷“大神”作者、IP、行業上下游的野心，遭到作者們集體斷更的示威，結果以閲文集團的部分讓步告終。

2020年下半年，換帥後的閲文集團收入達到52.7億元，環比上半年增長61.5%；非國際通用會計準則下的歸母淨利潤達8.95億元，環比上半年增長40倍。但在反壟斷監管趨緊的背景下，這份過於亮眼的財報對於解決外部環境壓力未必是個利好。

反壟斷的最終目的是維護用户利益

資本眼裏眾生皆韭菜，但沒人願意成為韭菜。

上海交通大學法學院教授、國務院反壟斷委員會專家諮詢組成員王先林在接受《財經》E法採訪時指出，反壟斷不但具有全球大背景，也是中國國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內在要求，“高質量發展要求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而競爭機制又是市場機制中非常重要甚至是核心的組成部分，壟斷行為會直接破壞競爭機制。”他認為，為促進市場經濟的高質量發展，反壟斷是必不可少。從現實角度來説，不管是在傳統經濟領域還是當下的數字經濟領域，都存在各種形式的限制競爭或者壟斷行為，也都要求進行反壟斷。

在數字內容領域，壟斷的形成，讓原有的數字內容更多以獨家的形式分散到各個平台，而無序的競爭也容易讓企業在發展過程中忽視消費者的服務和體驗。比如這兩年頻發的大數據殺熟，音樂流媒體搶奪知名歌手獨家版權引用户吐槽“聽歌像打游擊”，大劇超前點播會員之外另收費等問題。此外，從創作角度，尤其是文化娛樂行業，更需要照顧到藝術創作的多樣性和豐富性，壟斷看似讓市場集中，實質上也堵死了藝術發展多樣化的道路，唯票房論、唯播放量論等對行業進步帶來了長久的損傷。

十九大後，中央指出當前的主要矛盾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對於文化產業而言，當前最大的矛盾是人們對優質內容需求與產量極不匹配的矛盾。此次國家對反壟斷的重視對文娛產業的長遠發展無疑是有益的，因為建立自由的競爭機制和營造公平競爭的環境，才會讓好內容更多更大量的生產出來，中國的文化娛樂行業才能真正起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