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使夫人朱霖回憶錄 | 任職法蘭西(三)_風聞
外交官说事儿-外交官说事儿官方账号-让更多人了解有血、有肉、有情怀的中国外交官2021-05-25 22:09
作者簡介
朱霖(1920.2-2021.4.12)原名文佩卿,山西省孝義市司馬村人,抗日女戰士,黃鎮同志夫人;曾任外交部政治部原副主任、部紀委副書記,新中國第一代大使夫人。
夫人和婦女工作的開展
拜會戴高樂夫人以後,我開始有計劃地對法國高級官員夫人、婦女界名流和駐法使節夫人開展工作。
1966年,朱霖夫婦在法國
法國是一個西方大國,與世界各國幾乎都有外交關係,當時駐巴黎的外國使館就有120多家。法國政府規定,外國使節到任,夫人無需拜會總統、總理和部長夫人,一般也不接受拜會,他們參加使團的招待會也較少,只有外長夫人每年舉行一次茶會,接待使節夫人。在法國待了十年的蘇聯、瑞典等國大使夫人都沒有拜會過總統、總理夫人,使節夫人之間也沒有相互拜會的習慣。我們考慮到開展工作的需要,憑藉“中國熱”的有利條件,對議長、總理和一些主要部長夫人,主動要求一一拜會。
除了總理、國民議會議長夫人按慣例答覆不接受拜會以外,其他夫人均迅即表示歡迎。
在拜會時,許多夫人都是在自己家裏準備了豐盛的茶點,熱情接待。有的叫自己的女兒當招待員,有的帶領參觀她家所有的房間,介紹家人見面。
巴黎市長和財政部長夫人是在丈夫的辦公室接見的,她們一再表示説:“法國還不是每個官員的家庭都能接待客人,請諒解!”
新聞部長、退伍軍人部長、外交國務秘書的夫人在接待我時,都各自邀請了七八位部長、將軍、社會名流的夫人作陪,舉行了小型茶會,一一作了介紹。她們説:“我們很樂意為中國大使夫人介紹朋友。”
對婦女界領袖,我首先拜訪的主要有戴高樂派的德·李普考夫斯基夫人和德沃夫人;社會黨婦女組織負責人,她就是現任總統密特朗的妹妹,當時他們處於反對黨地位,還有親近法共的婦女組織負責人。
德·李普考夫斯基夫人的丈夫是德軍佔領巴黎時抵抗運動地下組織的領導者,被德軍逮捕處死。當時,她也是抵抗運動成員,機密文件就藏在她房中的豎琴裏,敵人搜捕時沒有發現,才倖免於難。我去她家拜訪時,親眼看到了這架豎琴。她對我們非常熱情友好,為我們組織了有很多婦女參加的招待會,陪同我們參觀訪問法國的社會福利設施,和我們建立了密切的聯繫。
(圖片來自網絡)
在和法國上層婦女的接觸中,可以看到,中法友好是很得人心的。許多夫人説:“與中國發展友好關係是我們的願望。”即使是戴高樂的反對派,也不例外。當時的財政部長曾反對過與中國建交,但當我拜會他的夫人時,他本人還特地出面問候,表示友好。他們對中國印象都很好,不少人表示希望訪華。
國務部長若克斯的夫人説:“我有很多朋友到過中國,回來後表示留戀。”
外長顧夫·德姆維爾的夫人説:“我讀過不少有關中國的書,對中國有很強烈的興趣,很想到中國去看一看。”她本人是畫家,知道中國大使也會畫畫,就要求交換作品。
巴黎市長夫人説:“能到中國看看,是很令人嚮往的事。”
新聞部長夫人甚至提出要組織一個婦女代表團到中國訪問。
文化部長馬爾羅的夫人説:“我丈夫對中國很熱愛,他旅行到過世界各國,印象最深的是中國。”她還説:“中法人民的共同點是有頭腦、思想敏鋭、藝術感受力強、有獨立的要求和愛國的熱情。當然,中國的文化比法國古老得很多。中國解放後變化很大,特別是婦女,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地位,法國是不能和中國相比的。”
有的夫人對宋慶齡副主席、何香凝副委員長、蔡暢和鄧穎超大姐等表示欽佩。她們還讚賞和羨慕新中國的社會情況,認為中國一解放就廢除了妓院,教育妓女自食其力,這是一件大好事;青少年能受到很好的教育,父母不用為子女操心,而她們成天害怕兒女變壞,學會吸毒,淪為流亡娼妓。
交談中也可以看出,她們對新中國還不甚瞭解。如有人問:“中國的小孩是否與大人分開住?”“中國婦女和男人一樣吧?”“中國是否還製造瓷器?”等等。我以誠懇熱情的態度和她們容易接受的語言説明情況後,她們驚訝地説:“原來是這樣!你的話使我們學到很多東西,明白了很多道理。”看來,那時一般外國人對中國的變化了解還較少。
根據需要,我還有選擇地對各國駐法使節夫人進行拜會,效果較好。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對未建交國家使節夫人的拜會,如喀麥隆大使夫人,畢業於巴黎藝術學院,對中國文化藝術極感興趣。她和我交談後表示,回國後一定要學習中國,發展民族文化,抵制帝國主義的文化侵略。她是非洲大使夫人定期聚會的主席,當面邀請我以後也參加她們的活動。
又如馬達加斯加使館,我去拜會時,大使親自出面接待,他對新中國説了許多讚美的話,並説:“我的祖父曾支持過華僑的進步鬥爭,我回國後將向外交部建議與中國建交。”大使夫人是法國人,也很熱情,她説:“中國解放後取得了巨大成就,為亞非各國作出了榜樣。中法建交是好事,非洲其他國家也應與中國建交,使世界各國正確瞭解中國。”最後送給我兩個非洲黑木雕刻的人像,指着其中一個拿劍的男人説:“這個送給你的丈夫,讓他反對帝國主義。”
後來,我還拜會了比利時、盧森堡、澳大利亞以及智利等拉美國家的使節夫人。從此,我們與許多國家使館有了接觸,與她們個人建立了友誼。
到1971年,國際形勢的發展對我十分有利,我國在聯合國合法席位恢復之前,有十幾個國家在巴黎同我國談判建交。應該説,我們平時一點一滴的友好工作也是起了一些作用的。
第一輪拜會活動以後,我們又有重點地宴請了幾家部長夫婦。遇有大型活動,如文藝團體訪問演出、展覽會、招待會等,我們都給我們的女朋友發出請帖,有時也專門為婦女舉行茶會,接待她們來訪或出席她們為我們組織的活動。這樣不斷接觸,朋友越來越多,友誼日益增進,工作局面就逐步打開了。
夫人和婦女工作的開展
在這裏,我想順便談談法國婦女的服飾問題。我所看到的法國,一般上層婦女穿着打扮都較樸素大方,並非像人們傳説的那樣時髦奢華。
確實,法國是西方的時裝中心,法國的服飾行業是很大的企業,面向世界,它們有大批的設計人員,每年設計出各式各樣的時裝,把樣本發行到世界各地,目的是為了賺錢,很多王公貴族和大資本家的太太、小姐專門到法國去做衣服,時興什麼做什麼,一件夜禮服價值一萬多法郎。
新聞部長佩雷菲特的夫人對我説過:“我們沒有那麼多錢去買時裝,衣服合身、美觀就行了。連衣裙,一會兒長,一會兒短;鞋子,一會兒尖頭,一會兒小方頭,一會兒細高跟,一會兒粗高跟……往往是週而復始。前些年,時興尖頭細跟的鞋,我買了兩雙,現在,又時興小方頭粗跟的鞋,我也買了兩雙,把不時興的保存在櫃子裏,等過幾年又時興時再拿出來穿。我怎能把好好的衣服、鞋子不斷扔掉,又不斷買新的呢?”
1950年夏,穿着旗袍的朱霖隨黃鎮大使出使匈牙利
有些法國朋友很欣賞中國婦女的服裝,覺得旗袍很美,婦女有時穿褲子既舒服又方便。她們從小冬天穿絲襪和裙子,容易得關節炎和橡腿病。據説,中國婦女的服飾對她們也有影響。
1955年中國京劇團曾去法國演出,她們覺得女角色高高的髮髻很美麗,於是法國很多婦女都時興梳高頭。後來,又興起披肩發,有人説,這是因為看了中國電影《白毛女》。過去法國社交界不讚賞婦女穿褲子,現在穿褲子已經流行起來。這種情況給了我一個啓發:在中國,“藍螞蟻”的時代已經過去,婦女穿着打扮應該自由,但是黨和政府對此也應有所引導,應該使青年人懂得,我們的民族服飾也是很美麗的,古老的文化加上新社會的風格,可以獨樹一幟,為世界婦女做出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