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掌門”梁汝波，做不成字節的逍遙子_風聞

剛剛接替張一鳴執掌字節跳動的梁汝波，或將矛頭首先對準組織效率。

近日，在源碼資本“2021碼會創業者年會”上，字節跳動聯合創始人兼CEO梁汝波發表了名為《保持伸展，避免僵化》的主題演講。這也是內部信後，梁汝波在字節跳動CEO任上的第二次公開發聲。

2017年的碼會上，張一鳴曾經發表演講，主題對應公司在規模擴張進程中的管理挑戰，張一鳴給出的解決方案是“Context，not Control”，即鼓勵更多人自下而上提交決策，而非完全由CEO個人做出完整戰略設計，再分解執行。張一鳴認為，CEO起到“超級計算機”的主導作用，只適用於公司或部門早期創業，緊急或重點項目安排，以及干預不匹配的崗位安排等情況。

四年後，梁汝波並未拋出太多新增觀點，而是將張一鳴的“Context，not Control”詳細解讀了一遍。

更大的差異體現在公司規模上。張一鳴演講時，字節跳動的總人數剛突破一萬人，到2020年，字節跳動已擁有10萬名員工，分佈在全球200多個城市。相較創業早期，字節跳動組織效率提升的需求更加緊迫。而梁汝波接任張一鳴，或是這一變革的信號彈。

| 龐然大物

作為移動互聯網巨頭，字節跳動與傳統巨頭的組織結構有明顯差異。

產品文化盛行的騰訊，組織結構更像是多腳蟲，各事業部被賦予高度自治的空間，並在多個賽道中形成賽馬競爭。緊跟市場，快速迭代是產品賽道的天然要求，騰訊藉此規避團隊因嗅覺鈍化可能出現的掉隊。

運營文化盛行的阿里，組織結構更像普通人，技術、數據等大中台部門作為軀幹，支撐電商、零售、金融、物流等前台業務的四肢，並統一受管理層的“大腦”調度。

相比兩大老牌巨頭，字節跳動的組織結構更像平面圓。技術中台處於圓心位置，並通過抖音、今日頭條、西瓜視頻、懂車帝等具體產品在圓周場景實現落地。相比騰訊的產品文化和阿里的運營文化，技術文化在字節跳動執行得更為徹底。

如今，字節跳動的圓周正在高速擴張。

有接近字節跳動人士對「新熵」表示，僅在北京，字節跳動就有三十多個辦公點，其業務團隊分佈極其細緻。例如，抖音的商業化團隊在朝陽區，年貨節團隊在海淀區，在成都和西安等地，抖音還有幾萬名審核人員。

就在5月26日，抖音還公開了升級版未成年人保護措施，14歲以下實名用户將只能瀏覽平台選定內容，這意味着更多的審核需求。如果算上各平台內容審核的外包崗位，字節跳動的員工總數還將上一個新台階。

字節跳動官方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6月，字節跳動在全球已經擁有91個國家的6萬名員工，他們分佈在美國、英國、日本、印度、印尼等全球240多個辦公室中。在2019年，字節跳動跨國差旅人次就超過15000人，其中，北京到東京，新加坡到孟買，倫敦到柏林是熱門航線。

截至去年末，騰訊的員工總數為8.5萬人。阿里巴巴在同一時間點擁有25.2萬人，但其中，合併高鑫零售貢獻了大量新增員工數，在去年三季度末，阿里僅有12.2萬名員工。

相比之下，成立於2012年的字節跳動，員工數量顯然增長更快。在Tiktok業務全球擴張的背景下，字節跳動成為國內互聯網企業出海成功的代表。

面對這個龐然大物，張一鳴在公開信中表達了自己的困惑：“我感覺過去幾年很大程度都在吃老本……近三年已經沒有太多學習了……在技術討論會上也難以跟上進展。”

在張一鳴看來，生產辣椒醬的老乾媽或許可以二三十年不做管理結構調整，因為傳統行業的創新權重更小。而早期依賴CEO業務能力的互聯網公司，在擴張後CEO必須快速成長，以適應環境變化。從內部信表述看，這也是張一鳴下定決心卸任的主要原因。

| 兩則推薦詞

作為字節跳動創始人，張一鳴以性格低調著稱。據《中國週刊》報道，自曾任職的飯否被關閉後，張一鳴變得格外謹慎。創辦今日頭條時，張一鳴要求投資人保密融資消息，在頭條增至4000萬用户以前，張一鳴拒絕公司安排的採訪和行業會議。他説：“沒人知道我們才是最安全的。”

作為張一鳴在南開的“上鋪兄弟”，梁汝波顯得更為低調。有關他的媒體報道寥寥無幾，且多是出席會議及擔任法人代表的一筆帶過。如果你用拼音打出兩位創始人的名字，張一鳴的名字會完整出現在候選詞中，而梁汝波僅有的候選詞是“亮如波”。

如今，這位技術出身的創始人已經成為字節跳動的新任CEO。5月20日，張一鳴發佈內部全員信宣佈卸任CEO一職，由目前負責人力資源及管理工作的梁汝波接任。

按照內部信表述，張一鳴將放下管理工作，聚焦遠景戰略、企業文化、社會責任等中長期工作中。張一鳴表態：“我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成熟管理者，我也不是很擅長社交，我更喜歡研究組織和市場原理來減少管理，喜歡自己上網、看書、聽歌、發呆。”

值得關注的問題是，相比張一鳴，同為技術出身的梁汝波似乎同樣不契合“成熟管理者”的標籤。

在脈脈上，有字節跳動員工稱梁汝波曾帶隊技術部門，曾在開會時有所接觸，並認為梁汝波本人在語言表達能力上一般。在一則回顧字節跳動初創辦公室的官方視頻中，梁汝波給人一種温和的印象，與其主動表達，他更多作為張一鳴身邊的傾聽者出現在鏡頭前。

而內部信本身也在暴露這一問題。2018年在卸任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的公開信中，馬雲曾用大量篇幅盛讚接任者逍遙子張勇，稱他是“具有超級計算機般邏輯和思考能力的傑出商業領袖”，同時堅信使命願景，勇於擔當，全情投入，敢於站在未來創新角度，設計新的商業模式和業態。

而在張一鳴的內部信中，梁汝波的篇幅佔比極小。文中，張一鳴更多回顧梁汝波作為聯合創始人的資歷及在技術、人力、管理等多部門的履歷，而對個人能力隻字未提，只説：“公司創立以來……很多事情是他協助我做的。”

諸多細節表明，這位字節跳動的新任CEO，或許不會如阿里逍遙子那樣來得強勢。

| 接任者梁汝波

張一鳴來自福建龍巖，梁汝波來自江西宜春，二人被命運安排在南開大學成為室友，但在畢業後，梁汝波加入以半導體建模聞名的電子公司Accelicon Technologies，擔任工程師職務。張一鳴則先經歷創業失敗，隨後加入酷訊擔任工程師，在第二年升任主管。

2007年，王興從一手創辦的校內網離職，以飯否網重啓創業路。2008年，張一鳴以技術合夥人身份加入飯否，並展開他的興趣算法實驗——以推特為模板分析信息和對應人羣，再到飯否上做信息挖掘類應用。

但一年後，飯否因言論管理不規範遭關閉。張一鳴轉向房產搜索賽道創業，梁汝波於此時同張一鳴產生交集，共同創立九九房。在張一鳴“做更有價值事情”的目標下，2012年，二人聯合創立字節跳動。

字節跳動官方視頻顯示，字節跳動的初始辦公地點在一間小區住房內，梁汝波説：“我覺得（辦公條件）挺好的，我以前見過別的（創業）團隊的（辦公地點），都是好多蟑螂，我們很整潔。”

有脈脈認證為字節跳動員工的用户表示，在字節跳動，員工稱呼梁汝波為Rubo，對其最大印象是性格温和的技術負責人，且運營、人力、管理等崗位都做過。有用户猜測，輪換多個部門，或是為梁汝波接任CEO提前做的準備。

公開數據顯示，2012年加入字節跳動時，梁汝波主要負責技術工作，2016年負責飛書和效率工程，2020年負責集團人力資源和管理工作。

而在負責飛書之前，梁汝波一直擔任產品研發負責人職務，負責廣告系統和用户增長系統在內的多項工作。例如改進系統推薦功能，根據用户所在的不同位置更改推薦內容。例如節假日時，向用户推薦所在地的旅遊相關內容。

梁汝波有個願望，即在用户體驗和用户需求間尋找平衡。例如，今日頭條的面試人在會議室刷頭條時，前置內容是相關面試者在各個網絡社區分享的面試經驗。

這一機制被梁汝波移植到抖音上，併成就了抖音的商業成功。據騰訊《潛望》報道，抖音的核心能力主要有三個：高效的推薦算法使信息和人匹配；高效的用户增長；高效的商業化能力。

在字節跳動這家技術中台驅動的公司中，梁汝波為抖音奠定了增長基礎。而在外界觀察中，梁汝波很少作為抖音的靈魂人物看待，他的光芒更多被商業與市場的前方統帥所掩蓋，例如長期擔任抖音CEO，現任北京字節跳動CEO的張楠。據晚點LatePost報道，張楠的性格強勢，商業邏輯清晰，擅長突破重大商業決策，與梁汝波差別較大。

在去年3月的組織架構調整中，張一鳴完成了進一步放權——中國區業務由張利東擔任董事長，張楠擔任CEO。與此對應的背景是，國內業務穩定後，字節跳動確定了全球化的增長方向。

這也契合張一鳴抵抗大型企業組織重力的藥方“Context，not Control”。在梁汝波繼任後，迎接他的是一個龐大的流量帝國，在全球範圍內擁有最頂尖的移動產品流量，同時也面臨IPO及全球商業化佈局的諸多課題。

與張一鳴不同的是，梁汝波不必再以超級計算機的身份一手把控公司戰略，如演講中提到的，他的更多任務是公司文化、管理效率及機制迭代。相比以掌門人強勢著稱的阿里巴巴，字節跳動仍將沿着Context路線持續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