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手應該成立“黨支部”_風聞
财经琦观-2021-05-26 10:58
low不是快手的本質。
low是人性的獵奇欲,人間的煙火氣,在快手這面鏡子上照了出來。
創立之初,快手只做了兩件事。
1、平台權力對內容創作者的空前讓步——在2019年,這一特性被包裝成了“私域流量”;
2、寬鬆,乃至佛系的監管力度——運營初期,平台保持了極大的不干涉原則;
在這套系統的基礎上,下沉市場與快手完成了雙向選擇,最終長成了我們看到的樣子,所謂“底層殘酷物語”。
眼下,這兩大特性都在收緊。
一方面是來自政策導向和市場風評的壓力,另一方面,則是更加現實,更加利益相關的增長壓力。
5月24日,快手科技發佈2021年第一季度財報,績後股價再次暴跌超10%,市值來到了8550億港元,距離最高點已經跌去了一半還多,創下了歷史新低。
抄底還是割肉?這是個問題。
01 向上走,出海去
在我看來,此次財報中最值得關注的信號有兩點:
1、其他服務收入由2020年同期的人民幣1.75億元增加589.1%至2021年第一季度的人民幣12億元,主要是由於電商業務的擴展。
這一數據的背後,是快手向一二線城市進軍的速度。
2、快手首次披露了國際市場的最新進展:以南美洲、東南亞等為核心進軍目標,數據顯示,快手一季度海外市場的月活躍用户均值超過1億,今年4月,海外市場MAU(月活躍用户)進一步增長至1.5億以上。
其他的刺激性信息,比如第一季度暴虧577.5億元人民幣,同比大增89.4%什麼的,其實很大一部分是受股權薪酬激勵的影響,拋開這一層,非國際財務報告準則下,快手經調整淨虧損為49.2億元,同比略增13.2%。
談不上什麼意外事件。
面對“向上走,出海去”的財報表象,我們可以分三個層次來理解。
第1層:下沉市場人口紅利見頂。
經過多年的深耕,快手已經在下沉市場中積累了很強的影響力。
財報顯示,一季度,快手中國應用程序及小程序的平均日活躍用户達到3.792億,同比增長26.4%。
此外,快手應用的平均月活躍用户月達到了5.198億,逐漸接近國內下沉市場適齡人羣的天花板。
因此,快手不得不通過向其他市場人羣(高線城市,海外)擴張的方式,來繼續保持平台的增長與活躍性。
第2層:下沉市場人均付費情況不高,以至於快手無法只是通過深耕的方式來達到預期中的增長效果,盈利水平。
營收方面,快手主要分為三塊:
在線營銷服務(廣告),直播,其他(電商)。
其中,直播業務收入同比減少了19.5%,只有73億元。
主要是由於直播平均月付費用户由2020年同期的6700萬,變為了2021年第一季度的5240萬。
這背後既有大主播一些個人情況的變化,但更多的原因是直播帶貨對傳統直播方式的衝擊。
無論是主播的選擇,還是平台用户的去向,大家都更願意在直播帶貨中進行消費互動。
在絕對值上,由於下沉市場用户佔平台的大多數,快手直播的ARPU(每用户平均收入)要遠低於其他平台,僅為46.1元。
作為對比,抖音2020年直播ARPU就已經高達359元。
另一邊,得益於電商業務的進展,其他服務收入由2020年同期的人民幣1.75億元,增加了589.1%至2021年第一季度的人民幣12億元。
這背後與快手“高線化”的進程有着不小的聯繫。
在此前發佈的《2020快手電商生態報告》中,我們看到二線以上城市貢獻了超1/4訂單量的增長。
我們有理由相信,隨着快手“高線化”進程的推進,無論是直播業務的ARPU,還是電商業務的GMV,都會繼續有着不錯的增長。
02 沒有量變的財力,缺乏質變的勇氣
第三層,需要單獨的一章來討論。
即在增長困境面前,快手仍未找到“質變式”的內驅進化,而是依然在試圖通過外部市場端的量變,來強行推進其突圍進程。
具體表現就是營銷投入的持續增加。
財報顯示,快手一季度在營銷費用上有不小的提升,同比增長44.02%,達到116.60億元。
燒錢獲客的現象明顯。
更令人感到擔憂的是,2021年第一季度雖然同比上漲,但環比2020年四季度的180.99億元,則下滑了5.97%。
這意味着燒錢的邊際收益在不斷下降。
越向高線擴散,其獲客成本就越高。
那麼,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現象呢?這就不得不討論快手平台的底層設計。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們都能感知到快手CEO宿華,對“普通人被看到”的執念。
在過往的言論中,宿華曾反覆表示:“快手用户沒有高低,每一行都值得被記錄。”
“我們考慮最多的是,因為快手的存在,能不能喚起行業和大家對普通人,對身邊每一個個體的重視。”
在slogan上,快手強調“擁抱每一種生活”。
在對外宣傳上,快手將這一切凝結為“平等普惠”。
秉持着這樣的價值觀,快手在平台流量的推薦算法中引入了基尼係數(Gini coefficient,基尼係數越接近0表明收入分配越是趨向平等,越接近1就表明貧富差距越大)
作為經濟學中的一個指標,快手將該理念用於流量分配,將全平台的流量分配控制在一個較小的基尼係數下:
當短視頻播放量到達某一閾值會減少曝光,將流量讓利於新的作品。
在最終表現上,快手也呈現出了一種“去中心化”的社交關係網絡。
大量的腰部主播可以存活。
去中心化的分發機制疊加上社交屬性,最終的結果就是,流量更傾向於向私域頁面聚集。
具體表現為每一個主播,都可以在快手上有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有一批自己的忠粉。
而每一個用户,都有着固定的幾個“家人”。
在“老鐵文化”的渲染下,快手形成了粉絲高粘性、強互動的信任基調。
在用户心態上,抖音的用户是“不行了,太無聊了,癮犯了,讓我吸兩口”——多巴胺產品。
快手則是“得閒了,看看我的‘家人’去”——更強的情感屬性。
在內容領域,多巴胺產品永遠比情感類產品受眾更廣。
粗暴類比,即毛片VS《肖申克救贖》。
但另一方面,情感類產品的收費能力,則要遠大於多巴胺產品,表現在公眾眼裏,就是“辛巴比其他人更能割韭菜”。
03 把抖音“翻”過來
抖音的原則是:“算法沒有價值觀,用户想看什麼,就給他更多。”
作為對比,宿華的願望顯然更具有人文氣息。
然而,在前半程的路徑裏,快手走了很大的彎路。
平台讓渡了最多的權力給內容創作者,希望每個人都來分享自己的生活,然後可以被看見。
但事實上,隨着職業內容創作者的出現,普通人在競爭中被迅速超越、淹沒,內容的創作門檻也越來越高,以至於普通人從一開始就放棄了發表動態。
另一邊,對職業創作者來説,抖音的頭部效應和爆款現象有着更大的吸引力,尤其是對優質的內容創作人而言,他們更傾向於去賭,在算法的PK中獲勝,最後贏者全拿。
留在快手的職業創作者們,則開始有意無意地研究並利用平台規則,以至於最終百花齊放的人間美景並沒有出現,反而成了“羣魔亂舞”。
具體表現為:
1甩人現象。
由於私域流量的高粘性,快手平台的粉絲價值,就比其他平台要來得更高。
有些內容創作者發現這一點後,就會去頭部主播的直播間裏進行超大額度的打賞,收了“好處費”的頭部主播,也會號召粉絲去給“大哥”點點關注。
本質來説,這就是內容生產者之間的流量轉賣,而快手的打賞收入,則可以理解為用户私域流量的交易税。
2家族制。
由於腰部主播的含金量,頭部主播很快就發現了自己的流量天花板,為擴大影響力,他們紛紛成立了各種“家族”。
通過“收徒→灌粉”的方式來將自己的影響力最大程度的輻射出去,最後的結果便是,最不希望出現頭部主播的平台,擁有了最強的頭部主播。
3頭部主播不受控制。
“快手,我希望你們把眼睛擦亮一點,我辛有志在大部分類目當中,可以調動整個國內的資源,請運用好我身上的本事和資源……”
辛巴當初的狂妄宣言,在外界看來是很可笑的。
但許多人不知道的是,在快手的直播間裏有大量的粉絲表示,如果辛巴開發獨立的App,他們非常願意跟着辛巴走。
此外,由於超高的用户黏性,快手在處理辛巴問題時,一度都非常的“投鼠忌器”。
好在通過來自官方的壓力,快手完美地完成了一次借刀殺人。
從後續的許多舉措來看,快手已經清醒地意識到了“頭部主播失控”對自己平台帶來的極大風險。
然而,整個平台的遊戲規則已然形成,現有的一切運行方式根基過深,目前來看,快手尚未有表現出“下猛藥”的決心。
遠景來看,抖音氣勢如虹,一哥地位不容動搖,但其技術優勢已經全然發揮,再無進步的可能。
作為對比,內容推薦的AI算法並不是什麼高深的技術壁壘,在基尼係數的基礎上,快手其實也可以將該技術收為己用。
另一邊,在高信任,強互動的平台氛圍下,快手還可以進一步發揮情感類產品的穩定性和高收費特性,理論上的商業天花板,其實是高於抖音的。
“向上走,出海去”的策略,依然是治標不治本的。
如果堅持把資源砸在這一塊,那麼投資人確實可以有“不再耐心”的充足理由。
快手的問題,在平台自身,具體破局的方式或許是:
1打掃乾淨屋子再請客;
明確表示出對家族制,甩人現象的打擊。
這些現象存在一天,有追求的內容創作者就一天不會選擇快手為主基地——最多也就是個同步平台。
同理,這些“捷徑”的存在,對新人內容創作者來説,其實是一種傾軋。
2內容的價值觀導向;
快手沿襲了抖音的不干涉原則,但普惠原則下,卻無法沿襲抖音對低質內容的苛刻。
事實上,快手必須“每與操反,事乃成爾”。
頭條沒有編輯,快手則應當重編輯。張一鳴説“算法沒有價值”,快手則應當重價值;
3,AI式推薦算法的深度應用;
強者愈強的現象,可以通過基尼係數來控制。
但千人千面,將最合適的內容推薦給最合適的用户,興趣匹配的大數據挖掘,快手不應該放過。
劉備説“每與操反,事乃成爾”。
但曹操練兵,劉備不可能不練兵。
技術是刀。
怎麼砍,砍誰,是價值觀決定的,但刀沒握在手裏,歷史不會給你登上舞台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