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媒體AB面：“轉正”的B站 “入獄”的第一彈_風聞

文 | 李清莉

編輯 | 張友發

“從去年就一打開閃退，不知道咋了，最近看新聞才知道老闆判刑了。”一位長期使用“第一彈APP”的用户小藝，最近告訴毒眸（ID：DomoreDumou）。

2020年7月，小藝打開“第一彈APP”，結果等待幾秒後自動閃退。最初以為只是軟件bug，只需等待版本修復更新，但此後很長時間，軟件依舊無法打開。

她最近看到的消息是，在5月24日，據上海市靜安區人民檢察院公佈，第一彈APP侵權案負責人王整（公司創始人）被判有期徒刑三年緩刑四年，並處罰金人民幣24萬元。其餘26人也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緩刑三年，並處罰金人民幣30萬元到有期徒刑九個月緩刑一年，並處罰金人民幣2000元不等的刑罰。

實際上，在小藝無法使用第一彈後的2020年8月12日，中國打擊侵權假冒工作網就發佈消息，稱第一彈APP負責人因涉嫌侵犯著作權罪被批捕，涉嫌非法獲利3418萬餘元。

創始人被抓後，第一彈一直處於無法使用的狀態。通過各應用商城搜索第一彈，也顯示稱“服務調整，暫不提供下載服務，敬請諒解。”

而毒眸發現，直至2020年12月，再次打開第一彈，跳出指引界面，稱已修復APP，並恢復了圖文和短視頻功能，指引用户移步官方微信公眾號“彈彈妹”下載新版，而各應用商城至今還未恢復下載。

時間倒回2014年，以ACG文化為根基創建的第一彈APP，於各大應用商城上線。第一彈最早是以用户的UGC為核心，交流、分享、吐槽的二次元平台，主要分“社區”和“宅物”兩個板塊。

2017年後期，逐漸發展出短視頻、劇集等板塊，用户可以在APP內觀看諸多美、日、韓、泰、台灣等地的影視作品，第一彈也因此吸引了大批劇迷的目光，小藝就常年用它來看海外劇。

輝煌時期的第一彈，4年內獲得5輪融資，估值達6.3億元，曾吸引了遊族、愛奇藝等多方資本進入，2017年，還差點被字節跳動全資收購。

這個曾經喊着“超A趕B”口號的APP，是如何一步步走到“最後一彈”的？

從“文化社區”到“盜版視頻”

2014年，已經畢業一年的王整拉着兩個大學同學，以及團隊其他幾個人，整日窩在出租屋裏敲代碼。

王整本就是二次元文化資深愛好者，上大學時，曾創建過一個二手二次元手辦交易網站。他的夢想就是創造一個以ACG文化為核心的內容社區，供所有二次元文化愛好者交流。

同年，“第一彈”正式上線各應用商城。初創時，第一彈主要分為兩個板塊，“社區”和“宅物”，用户可以在“社區”裏分享趣圖、漫畫、自己的cos裝扮等等，也能在“宅物”裏分享各種二次元物品，手辦、抱枕玩具等等，也可以自行進行交易。

和更早期成立的B站不同，雖然都是以ACG文化為核心，但是發展側重點不一樣。B站更專注於視頻創作，而第一彈的社區屬性更強，種類更多元。很快，第一彈靠着幾個年輕人，發傳單、貼大字報以及各個QQ羣打廣告的方式，擁有了小几萬的日活。

“執行力很強。”是最初見到團隊的投資人對他們的評價。

2015年，第一彈迎來第一筆投資。從天眼查可知，北京愛天天投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在這一年給第一彈投了筆金額未知的資金。接下來兩年，聯創永宣、天天投、北極光創投，又分別以500萬和1500萬的數額，完成了對第一彈天使輪、A輪的投資。

天眼查截圖

資本介入後，第一彈的發展迅速壯大，從幾萬日活到40萬日活，只用了一年。2015年時，第一彈就擁有了230萬用户。

A輪後，第一彈與B站一樣，想靠遊戲發跡，畢竟只靠電商和廣告收入，已經無法滿足第一彈的發展需求。在遊戲未上線前的兩年中，兩個渠道單月總營收大概在20至40萬左右。所以在A輪後，第一彈開始招聘遊戲高管來探索遊戲領域。

最開始引入遊戲的過程並不順利，第一款遊戲《零界點》由於研發公司起內訌，而胎死腹中。但很快，下半年就靠着第二款遊戲《牧羊人之心》把錢賺了回來。據內部人士透露，這款遊戲的版權金不到300萬，但首月流水達到2500萬左右。遊戲業務一躍成為第一彈的主要收入來源。

遊戲《牧羊人之心》

與此同時，吸引了遊族、光大、和光藝、華創入股，到2017年底，已經完成了B輪和B+輪的融資。

彼時，第一彈發展勢頭強勁，A站還未成氣候，B站也沒有完全佔領ACG文化霸主地位。創始人王整喊出了“超A趕B”的口號，準備和對手拼一拼。

但誰也沒想到，B+輪融資，竟成為了第一彈“最後的晚餐”。

轉折同樣發生在2017年下半年，字節跳動準備以5億全資收購第一彈，但當時第一彈估值已達到6.3億，且字節提出的交易方式為置換自身股權+部分現金的模式，這讓想要全部套現的王整不能接受，於是交易作罷。

如今再回看，第一彈錯過了最後一個可以拯救自己的機會。

“轉正”是流媒體的終極宿命

2017年下半年，B站嚴打字幕組，為“轉正”做準備。這一舉措，導致不少字幕組失望出走，最終入駐了第一彈。

此前，已經有過用户自行上傳盜版動畫的情況出現，但由此也吸引了大批的流量，且上傳屬用户自發的UGC行為，平台可以撇清關係，王整就默許了。這也為後來引入大批B站字幕組，埋下了伏筆。

當時B站整治盜版，嚴打字幕組，字幕組沒有固定產出渠道，用户也失去了觀看渠道。雙方都急於找下家，同樣以ACG文化為核心的第一彈就成為了首選。最先入駐的是泰劇字幕組，因為數據好看，用户留存率高，這讓急於求成的王整，不顧一些老員工的反對，對各大字幕組照單全收。

B站整治盜版時網友發表的意見

許多字幕組和用户聞風而來。毒眸搜了搜過往信息，至今還能看到，2017年到2018年，有不少網友在知乎、貼吧，甚至百度問答中自發“安利”第一彈。

而第一彈對於“新業務”的反應速度也相當快，在2017年8月，就發佈了新的招聘崗位——“視頻板塊運營”。從工作內容中可知，該崗位需負責：運營第一彈影視劇相關板塊（日劇泰劇電影等）的等內容建設，內容更新，內容推薦；能夠良好的維護內容生產者（KOL）的用户關係。

第一彈招聘視頻版塊運營的要求

**這代表着，第一彈正式從ACG文化為核心的社區，轉變為盜版影視內容平台。**曾經王整還為第一彈屬性多元，以圖文見長，不像B站以視頻為主，會限制使用場景而驕傲，沒想到轉眼就走上了前人的老路。

據第一彈前員工接受數娛採訪時爆料，2018年，第一彈經歷了一次人事變動，那些不贊成王整接收字幕組的人相繼離開。此時的團隊裏，只剩下一羣積極給王整“獻計獻策”的人。在縱容盜版之餘，團隊還研發了“陰陽APP”來進行數據造假。

即除在各應用商店下載到的“正版”第一彈外，還可通過網站等渠道，下載盜版的“第一彈”，其中內容均為涉黃漫畫、視頻、圖文，而吸引來的全部流量都將導入“正版”後台，也因此騙過了許多投資者。

除此之外，第一彈平台與各大字幕組之間的矛盾也開始顯現。在2017年各大字幕組入駐時，平台還沒有會員模式，觀看視頻都是免費的，字幕組也多是“因愛發電”。

2018年後，第一彈開始啓用會員模式，必須進行付費，才能享受高清的視頻內容，否則只能觀看低畫質視頻。甚至平台會強行將字幕組製作的高清視頻降質，以達到付費目的。

平台靠字幕組的產出掙錢，但並沒有支付給字幕組任何費用。時間久了，矛盾越來越多，曾有知名字幕組在網上劍指第一彈，稱其已經惹怒了百分之八十的字幕組。

字幕組在網上指責第一彈

由此可見，第一彈面臨今天的結果是遲早的事。

因國內審查制度等多方面原因，對於海外影視作品的採買有諸多限制，但國內觀眾又有需求。巨大的流量池就導致盜版影視平台永遠有市場，永遠有錢掙。

而這些靠着盜版資源起家的平台，逐漸發展壯大後，只有兩條路可走。一種是洗心革面，逐步“轉正”，成為正規軍，例如，南瓜影視、B站；另一種就是堅持盜版，最終鋃鐺入獄，例如快播、BT天堂、第一彈等。

坦白講，國內諸多影視平台最初多少都因盜版獲利過，但如果想長期發展，勢必要進行轉型。如何靠着“盜版”吸引來的流量，走上“正版”的變現之路，是當今還處在灰色地帶的平台需要考慮的問題。

通過官方微信公眾號“彈彈妹”下載新版後，再次打開第一彈APP，界面幾乎一片空白。曾經積累的用户，在這4個月的時間裏迅速流失，目前看來很難再恢復以往的生機。

不知道王整看着回到原點的第一彈，是否還能想起當年創立它的初衷，不過是想做一款95後、00後會使用的產品，想把全國喜歡ACG文化的小夥伴聚集到一起，讓大家盡情交流。

只可惜，初心最終還是被那把懸着的達摩克里斯之劍，劈成了兩半。

（文中小藝為化名）

參考資料：

曾喊出“趕A超B”口號的第一彈，是如何自取滅亡的？ 蟹老闆李周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