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卷真的是缺德嗎？_風聞

文｜十三姐

公眾號｜格十三(GSSW13)

這年頭，張口閉口不聊點“內卷”話題都不好意思説自己長大了。

我朋友説，她家四年級的兒子天天催媽媽給上幼兒園大班的妹妹報拼音班，“你再不給她報名就來不及了，別的小朋友都上了，她都內捲了……”

關於內卷，最近豆瓣上出現了一個帖子，把大傢伙看得差點笑岔了氣。

明顯能感受到這是兩個似懂非懂的人在談論內卷，雖然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又覺得不對勁得很有道理的樣子。尤其是那句“這不是缺德嗎”讓人感覺彷彿開啓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其實他們説的是“劇場效應”。

在一個劇場裏，每個人都坐在座位上看戲。忽然有一個前排觀眾站起來看，後排的人為了不被前排的擋住，為了能看清楚演出，也被迫站起來看戲，接着後排的、再後排的、直到最後一排的，全場觀眾都站着看戲了。

但其實最後所有人站着看到的效果，和原本坐着看到的效果是一樣的，區別在於每個人都更累了。

但沒有人會選擇坐下來，因為誰坐下誰就看不到舞台了。與此同時，還會有人為了看得更過癮，站上椅子，站上椅背、還人摞人，然後更多人也開始這麼幹。

所有人都付出了更多的勞累，得到的卻是和以前一樣甚至更差的效果，這就被稱為“內卷”。

但是，當第一個站起來的人被説成“缺德”的時候，我們內心先是為之一爽，該罵！

但又仔細一琢磨，誰是第一個人？

這個人為什麼要站起來？

他站起來之後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他的行為會“人傳人”？

想通這些“講不通的邏輯”之後，我們也許會明白：如果説他缺德，那麼也應該説有的人“缺位”了。那個人任由觀眾一個接一個站起來卻沒管，這個人就是劇場管理員。

每個管理員都知道，劇場裏的座位是用來坐的，劇場應該提供良好的聲光電影音設備以保持全場觀眾都能坐着看清楚，劇院內的環境應該有人維護，避免情況失控。但那個管理員他沒有管，沒有早期干預，任由事態擴大，可能還坐在辦公室裏靜觀其變。

他為啥不管呢？

原因可能很複雜，可能是懶得管，可能是沒能力管，可能是覺得管了會給自己帶來很多後續的麻煩。

你可以説，大家都站起來，管理員也沒有獲得額外的收益，對他也沒啥好處啊。

沒錯，但對他也沒啥損失呢！而且，萬一，我是假設啊，以後來看戲的人知道了這個劇場裏有這種“潛規則”，興許會想辦法買通管理員，當他站得更高的時候或許還能予以保護，還能讓管理員譴責和壓制其他人不能比他站得更高。

再往後，誰説管理員無利可圖？有的管理員，我是説有的啊，也許就可以立“規矩”：以後誰再想站得比別人高，就要交罰款。

有一部分管理員在這場大規模集體破壞秩序的遊戲裏，沒有損失，卻可能有額外收益。

然後重點來了。

有些觀眾呢，覺得自己“花了錢看戲卻沒得到應有的享受”，於是花更多的錢去外面更貴的劇場看戲。結果，你猜怎麼着？好傢伙！更貴的劇場裏也都是站着看的……

每個劇場裏發生着所謂的“內卷”，儘管會被説成是“觀眾內部自發形成的扭曲和畸形”，但實際上，劇場裏的“內卷”根源是“區域環境中管理不善和職責缺失”，就像某些管理員，該他管的時候他不知所蹤，等到大家都站起來的時候，他開始大喊：“你們不要內卷啊！”

然後有些管理員開始努力減少觀眾們的壓力和負擔，簡稱“減負”，但怎麼個減法，叫大家坐下肯定行不通，於是他們可能會通過“減少演出時間”、“減少演出場次”、“控制演員音量”、“不讓演員出場”等種種方式，勸退觀眾，拯救內卷。儘管大家這下看戲看得更不爽了，但也都一致認為：“這是管理員在拯救我們啊”，對他感恩戴德。

劇場在自己場地裏話語權很大。也可能“內卷”這個詞就是人家劇場發明的，為的是讓各位觀眾心裏有點B數：“這局面可是你們自己造成的啊，誰讓你們都站起來了呢！”

不少劇場管理方還會時不時發一些《關於進一步減輕觀眾看劇負擔和降低站上椅子危險性的意見》，並經常告誡觀眾們：“不要短視，當下看不見演出也沒什麼嘛，你們可以去提升自己的綜合素質，以後可以去更廣闊的地方看演出嘛”……

時間一長，劇場裏有些觀眾就回過神來了：根本就不存在什麼所謂的“內卷”嘛，各種各樣的劇場管理員只是把“外卷”替換成了“內卷”，把外部職能轉移到了內部責任上——“你們站起來是錯誤的，你們今天承受的一切辛苦勞累和不滿都是當初自己站起來造成的，你們快坐下吧。”

絕大多數被迫站起來的觀眾儘管心裏想不通，但還是沒法心甘情願坐下。

可是造成如今這個“站坐兩難”的局面，真的是因為站起來的觀眾缺德嗎？

別忘了，還有些劇場啊，都搞包廂制了。一部分坐在包廂裏的人，看着大廳里人摞人越站越高的景象，唉聲嘆氣地説：

“哼哼，看看你們這素質，你們怎麼不學學在地上躺着的那些，就光聽聽，不好嗎？

你看，這麼一想，誰不缺德？只是缺德的方式不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