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玉柱擺脱地產夢魘_風聞

文|內幕君

前天，爛尾24年的巨人大廈終於被接盤了，這個曾想蓋“中國第一高樓”的項目，是史玉柱人生中最大的滑鐵盧。

史玉柱，一個“吃透人性的營銷大師”，他這輩子，用“腦白金”收割過無數老年人，用“黃金搭檔”捕獲無數兒童和女士，又用網遊“征途”征服無數年輕人，卻在曾經“躺着就能賺錢”的地產行業，輸得很慘。

1

18、38、54、64、70

以上估計是史玉柱這輩子最討厭的數字。

27年前，規劃建設中的巨人大廈就是這麼一層層被“拔高”的。

1993年，珠海市中心，香洲區銀樺路南側，史玉柱原本只想在那裏買個地皮，然後蓋棟18層高的樓，供巨人集團辦公使用。

這時候的史玉柱剛過而立之年，憑藉桌面文字處理系統和漢卡，已經賺到人生第一車金子，他把巨人總部從深圳遷往珠海，因為珠海正在用真金白銀引進科技人才，史玉柱一到，就獲得了珠海科技進步特殊貢獻獎。

可那是個激情四射的年代啊，春風吹過，處於浪潮前沿的廣東到處都是弄潮兒，剛投身創業大潮的年輕人容易雞血上頭。

憑藉巨人漢卡發家，公司年銷售額達3.5億，風頭正盛的史玉柱推翻最開始的規劃，執意把巨人大廈的高度一拔再拔。

有人告訴他，項目位置好，應該多蓋幾層，做成房地產項目出售；還有人説，廣州在蓋63層的高樓，你應該再高一點。

一來二去，巨人大廈由18層拉到70層，預算也從2個億變成12個億。

史玉柱設想為珠海造“國內第一高樓”，也設想着當一回真正的巨人。這個以安徽懷遠縣總分第一考入浙大數學系的高材生，沒計算到自己會失敗。

項目開工時，一個讓人腰包疼的問題突如其來：

巨人大廈處在三條斷裂帶上，要解決斷裂帶積水，地基必須打到岩石層30米。得多耗費好幾千萬。

同時工程也會往後拖。

那時候，史玉柱賬上經常趴着上億現金，他想利用自有資金搞地產，不想找銀行借錢。蓋“中國第一高樓”，這些錢顯然不夠。

史玉柱從集團多元化業務之一的保健品調資金投入巨人大廈，當時巨人保健品最賺錢的產品叫“腦黃金”，兩年能貢獻3億利潤。

巨人大廈的工期後延後，史玉柱就把本要投入開發的錢拿去搞多元化了，在電腦、地產、保健品三大業務之外，還投資了服裝、化妝品等領域，多數如竹籃打水。

擴張的野心極度膨脹。

但隨着1995年國家對保健品強監管，史玉柱的搖錢樹搖不到黃金了，巨人大廈也成了無本之木。聽説巨人沒錢了，那些買“樓花”的上門吵着要退款，巨人的資金鍊危機徹底爆發。

1994年巨人大廈動工，到1997年正式停工，3年時間，只完成了地下地上共5層的土建施工量，然後陷入爛尾至今。

史玉柱也由首屈一指的富豪成了負翁：1995年福布斯大陸富豪榜，史玉柱排第八位，1997年，史玉柱欠債幾個億。

從珠海“逃走”時，他開着僅剩的一輛奔馳車。

據他自己回憶，當時人到江蘇，連買汽油的錢都沒了。

2

去年，《南方日報》記者去現場走訪調查，發現那裏成了駕校訓練場和廢品收購站，收購站老闆説：

每年都有人來參觀，但沒見史玉柱回來過。

當年史玉柱撤離珠海前帶記者去過現場，但坐在車上不下來，還説：

我再也不想看到這個鬼地方了，這是我一生最大的決策失誤，也是我的傷心地。

外界通常把史玉柱當年的潰敗，歸結於巨人大廈挖下資金黑洞。

2001年，央視《對話》欄目把史玉柱請去對話，同時還邀請了馮侖和“中國互聯網先烈”瀛海威創始人張樹新。馮侖説史玉柱的失敗在於犯了青春期綜合徵：

啥都不服。

“看見別人跳一米，我就要跳一米二，就摔了。”

節目中，還有頭髮的史玉柱聽着還有頭髮的馮侖給出的評價，坐在一旁尷尬地笑。他也反省説“那時衝昏了頭腦”。

張樹新則説，史玉柱的失敗在於沒有借錢。

“世界上沒有哪個房地產項目是靠自有資金起來的。”

主持人王利芬問馮侖：萬通也摔倒過，怎麼爬起來的？馮侖説“小孩摔倒得抓住大人的手，我抓住了王石的手”。王利芬就跟史玉柱開玩笑：

你當時要是抓住王石的手可能就爬起來了。

同樣在深圳創業起家的史玉柱表示，那會和王石沒交集。狗蛋説，就算老王出手也扶不起史玉柱。

因為老史太懂人性了。

3

1997年史玉柱敗走珠海北上江蘇，在無錫又研發了一款保健品——後來家喻户曉的腦白金。

做市調時，他跑去問老人：如果有一款產品可以讓你睡得香、消化好，你會不會買？得到的答案是：會，但自己沒錢買，只能讓孩子買。

史玉柱開始琢磨，怎麼才能讓做兒女的給爸媽買。於是有了那個魔性的廣告：

今年過節不收禮，收禮只收腦白金。

推“黃金搭檔”時，史玉柱同樣把人性拿捏得死死的：

黃金搭檔送長輩，腰好腿好精神好；黃金金搭檔送女士，細膩紅潤有光澤；黃金搭檔送孩子，個子長高學習好。

對付年輕男性，史玉柱也有一套。

15年前，沒有劇本殺也不興蹦迪，很多年輕男性的樂趣是去網吧打遊戲，史玉柱投資的《征途》出世時，把“永久免費”的廣告貼遍大小網吧的顯眼位置，那些沒錢充點卡的《魔獸世界》《夢幻西遊》玩家，頓時就心中有火眼裏有光了。

他們玩着玩着發現自己不可自拔，並且認識到：

免費的其實是最貴的。

《征途》裏，國家、幫會、家族、好友、夫妻、仇人……，階級設定分明，儼然一個虛擬的世界，只要起個名字和選上性別、國家，就能獲得一個身份。

藉助這個虛擬身份，大家可以在裏頭肆意幹仗，可以砍殺每個與自己抗爭的人，體驗從草野到廟堂的快感，散發人類最原始的衝動。

同時，燒錢之路也就開始了。

想在這個虛擬世界裏戰無不勝，那就得花錢了，以此獲得更好的裝備和武器。《南方週末》曾經評價：

征途的遊戲精神是權力和金錢。

也有遊戲玩家説，《征途》其實是心理學百科全書+營銷學百科全書。

狗蛋説，地產行業最不需要拿捏的恰恰是人性，因為買房邏輯很簡單：越漲越買。

要拿捏的是政策。

2012年兩會期間，王健林接受採訪時説，樓市調控會先緊後松，房地產5萬億需求（銷售額）是中國剛需的一個真實反映。

史玉柱不同意，他通過個人微博和老王打賭：下半年房企依舊沒有好日子過，賭萬達0.1%的股份。老王沒理他，轉身和馬雲賭了“一個小目標”。

之後，房價漲了又漲。20年過去，史玉柱對地產的認識，就如SHE的一首歌：

《他還是不懂》。

4

史玉柱有個20年來從沒改變過的穿衣習慣：紅衣搭白褲。

2014年，他去英國出差，被邀請參加一個晚宴，必須着燕尾服出席。然後史玉柱拒絕了。理由是，他只穿紅衣白褲。

作為湖畔大學（現湖畔創業研學中心）的校董，史玉柱時不時會去給那裏的富豪學生們上課。有一回，他在課堂上被問“為什麼總是穿紅衣”。

史老師表示，巨人失敗的第二年（1998年），是自己36歲本命年，生日那天，他媽送他一套紅衣服，那一年他過得不錯，此後就一直穿紅衣服了。

看來由巨人大廈“坍塌”引發的巨人危機，給史玉柱留下很大的陰影。

5月25日，巨人大廈在建工程及土地使用權以4.02億的價格轉讓，接盤方的控股股東是珠海香洲國企。史老闆算是擺脱了一個困擾多年的夢魘。

巨人大廈轉手前有19個權益人，不少是當年被巨人拖欠款項的供貨商或者合作伙伴。這麼些年，留給他們的只有一棟出地面兩層的爛尾樓。

狗蛋説，這些人的陰影更大。

那時拿上錢隨便上哪買房，都得漲個十倍八倍的。

當年的《對話》節目裏，嘉賓張樹新説了一個現象：很多大企業、知名企業都是自己做垮的。因為產權不是他的，做大之後把資產套走做自己的企業，這段生涯就變成了自己的原始積累。

主持人王利芬就勢問史玉柱：你不是故意做垮的吧？

史玉柱連忙搖搖頭説：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