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撐全國近74%貨運量的貨車司機，如何讓他們不被時代“撞倒”？_風聞

又將到618電商節，在人們享受剁手的暢快背後，是貨車司機的日夜兼程。

川流不息的貨車，構成了國內電商、物流等行業迅速發展的基礎，連通着經濟的命脈，也承載着家庭的希望。

他們被稱為現代“公路上的遊牧民族”。 

大部分時候，他們吃住都在車上，以車為牀，以路為家。他們怕罰款，怕出事，更怕一去不回，但這份汗水和心酸往往又很難被人看到。

開車幾乎就是他們唯一的生存技能，作為家庭的頂樑柱，揹負在他們肩上的，除了柴米油鹽、還有貨車貸款、高速公路費和油費。 

沒有人願意缺席家庭、缺席孩子的成長，但他們又別無選擇。這些貨車司機不得不將生活隱匿於那一方狹窄的駕駛座上，將貨物送往一個又一個未知的目的地。 

在這個曾經的“高收入”職業，逐漸滑向底層的過程中，“撞倒”他們的，又會是什麼？ 

本期顯微故事講述的是一羣普普通通的貨車司機，他們裹挾在時代的洪流之中，奔波於城市的道路之間。

時代在跑步前進，希望貨車司機不是被時代“撞倒”的那批人，不是被困在系統裏的人，而是被互聯網看到和幫助的羣體。  

以下是他們的真實故事：

文| 施嘉翔

編輯 | 卓然

副駕上的童年

“帶着女兒運貨，我很抱歉”

譚志強是一位90後單親爸爸。女兒譚小倩今年剛滿兩歲，在她有限的記憶裏，生活裏的大部分時光都是在爸爸的貨車副駕上度過的。

“她很乖，很懂事，不到兩歲就已經學會自己吃飯了”。

2020年3月，譚志強租住的房子到期，一方面不放心外人照顧孩子，另一方面想節省租金，譚志強索性帶着還在穿尿不濕的譚小倩一起運貨，吃住都在車上。有時候孩子餓了，拿起還沒切過的菠蘿就開始啃。

最讓譚志強覺得對不起女兒的是，自己不僅無法照顧好女兒的生活起居，也很難替代母親在孩子心中的角色。

譚小倩的媽媽在兩年前和譚志強離婚。那年譚志強正逢而立之年，卻遭遇了運貨以來最大的一次交通事故，由於長時間的夜間行駛，譚志強在高速下坡處把一輛白色轎車誤判成積雪，把整輛車都給撞飛了。

這筆債務直接壓垮了譚志強。

在此之前，他所僱的一個貨車司機在大興安嶺拉木材時打滑翻進了山溝裏，雖司機沒有生命危險，但木材卻丟了大半。

兩次的賠償費用和修理費高達20多萬。為了還錢，譚志強找親戚借、朋友借，甚至誤入網貸，但咬牙堅持了兩年，運貨的收入杯水車薪，反而讓債務越滾越多，也拖垮了他的婚姻。

前妻沒有要女兒的撫養權，譚志強也捨不得放棄女兒，咬牙堅持把譚小倩留在身邊。他知道運貨的這條路上有多不安全，但他別無選擇。

“她很乖，我開車的時候她都在副駕一動不動，有時候坐着車就睡着了，唯一哭的時候就是入睡前會找媽媽。”

圖 | 譚志強和女兒在車上

除了開車運貨，譚志強沒有別的謀生技能。

19歲那年，譚志強在大連學了汽修，從那以後就開始運貨，三年後籌錢買了第一輛9.6米貨車。那時也是物流行業的黃金年代，收入最高時，譚志強每個月能靠拉貨賺到3萬元，很快就還上了貨車的貸款。

在貨車司機的生存世界，更大的貨車意味着更高的收入上限，於是25歲那年，攢了一點積蓄的譚志強馬上選擇繼續貸款，買了一輛17.5米平板掛車。

但命運弄人，這輛車剛買沒多久就遇到了那次大興安嶺的事故，剛填補上一點漏洞，第二次事故徹底讓他難以逆轉。

看着譚小倩一點點長大，愈加懂事，譚志強也愈發覺得對不起女兒，孩子是無辜的，不應該和他一起承擔生活的困難。

後來，譚志強找回前妻，決定放棄撫養權，並承諾給前妻每個月5000元的撫養費。

圖 | 譚志強的女兒譚小倩

但疫情爆發後，譚志強發現他每天接五六單，也只能掙下七八千塊錢。為了能夠及時支付5000元的撫養費，他與貨運平台簽了合約，犧牲所謂的自由來保證自己能夠拿到固定工資。

如果無法開源，勢必要想盡辦法節流。一日三餐、房租、車輛維護、油費……每一項譚志強都斤斤計較，他想從這些支出裏儘可能地摳出一點盈餘。

為了節省開支，譚志強睡過5天不到100塊錢的招待所；三餐都在路上解決，甚至停車吃飯都成了奢望，大部分時間都是邊開車邊吃，也經常忍着尿意錯過一個又一個服務區。

但譚志強依然為錢發愁，佔開支比例最大的油費，從何而省？

運貨練就出的“省油秘籍”

“油費決定一切”

在油費這個大頭上省錢，是所有職業司機的共同願望。

對於絕大多數貨車司機，收入和里程直接掛鈎，無論是運送木材、傢俱、亦或是一隻寵物，司機賺的始終是1.5元/公里的里程費。

客户按里程付費，司機則自己承擔高速公路費和油錢，而高速公路價格是固定的，怎麼省油錢全憑司機各顯神通，幾乎每個貨車司機都有自己的“省油錢秘籍”。

“全國各地的油價都不一樣，北方的油便宜，南方的油要貴一些”，貨車司機鄧非説道，山東河北的油每升三四塊錢左右，在南方的一些地方需要五塊錢以上，為了省錢，鄧非選擇的方式是專找便宜的地方把油加滿。

和譚志強相比，鄧非做貨車司機的時間更長。雖然家裏有個12歲的女兒、6歲的兒子，但他卻很少有時間陪伴孩子。

鄧非的大部分時間都在路上，西南至東北，又從西北向東南，他幾乎跑遍了全國各地。

圖 | 鄧非和家人在一起

最近鄧非加入了一家寵物運輸公司，從運貨變成了運寵物，“貨物”看似輕了，但他的壓力卻更大了。

“有時讓你回個微信，有時乾脆讓你拍個視頻看看到哪裏了”，這些寵物主人的需求不斷挑戰鄧非的運輸時限，有時500公里的路程，導航顯示5個小時就能到，但卻因為各種原因他總需要超時完成，如果碰上堵車，油費更是蹭蹭漲。

圖 | 鄧非運輸的寵物小狗

鄧非的車是百公里十個油，這意味着他如果一個月跑3萬公里，按每升油5元來算，一個月在油費上花的錢就達1.5萬元。

“加100塊錢的油，能省出10塊錢就是我的一頓飯錢了”。

為了節省油費，鄧非試過充加油卡，但“方向不定”是職業司機的屬性，加油卡能覆蓋的區域對這個羣體而言還是太單一了。

另一邊，譚志強也在找各種途徑縮減油費開支。有時他會找一些要價便宜的私人加油站加油，但這種概率還是太低了，因為他並不確定自己會在什麼地方缺油。

“以往為了省油，司機總是要儘可能在有限時間內跑更遠的路、能不剎車就不剎車”，譚志強説。

但事故也隨之而來，債台高企讓他意識到高性價帶來的就是高風險，那些事故多半也是為了省油的極限操作而出現的，“如果早有針對司機的省油服務，可能我也能少走很多彎路”。

省出來的“揮霍”

“債要慢慢還，

但童年，過一天就少一天了”

在譚志強剛開始運貨的那幾年，他的朋友一聽到他是貨車司機就報以羨慕的目光。

大家總認為運貨算是個“暴利”行業，只有譚志強心裏知道，這是一門迫不得已的苦差事。

中物聯發佈的《貨車司機從業狀況調查報告》中數據顯示，中國貨車司機行列中有74%為個體司機，其中，月收入在1.5萬元以上的僅佔13.8%，減去日常運營成本支出，從整體上看，自有車輛貨車司機的收入水平並不高。

圖 | 《貨車司機從業狀況調查報告》

《中國卡車司機調查報告NO.1》顯示，一年下來，卡車司機平均要交過路費5.36萬，加11.99萬油，交2974元罰款。

油費是卡車司機又一筆巨大的支出，不斷上漲的油費成本令卡車司機不堪重負。在另外一方面，中國物流企業平均利潤率不到6%，其中40%是能源成本。

降低燃油的能耗成本對貨車司機來説，可謂是一場及時雨。 

貨車司機常年在路上，就像是在公路上的“隱士”，常年與主流世界脱節。

隨着互聯網的普及，“大隱於路”的貨車司機，開始通過互聯網表達自己的聲音，也在用互聯網改變自己的狀況。

現在，譚志強用加油App，找便宜的油，找附近的油站。

“之前用手機接單，現在加油也可以用手機了，最主要的還是便宜。”靠着App裏的優惠，譚志強平均每天能省下20元，每個月能省接近400元。

圖 | 譚志強所使用的加油APP

這對譚志強來説並不是一筆小數目，“現在的油價基本六塊多，在團油上加的話一般四塊多”。

因為價格優惠，鄧非也是互聯網的受益者。他發現，除了油價低以外，像團油這樣的加油App還可以為司機提供路線規劃功能，並在在沿途推薦加油站信息，幫助司機快速準確的找到加油站。

鄧非計算了一筆賬，通過加油App，每升可以便宜幾毛到一塊錢不等，加滿一箱油可以節省幾塊錢或十幾塊錢，長期累積下來，就可以節省不少的開支。

圖 | 鄧非在車上休息

再過一段時間，譚小倩就要過生日了。譚志強想給女兒送一個“拿得出手”的生日禮物，帶她去遊樂場好好玩一次、去餐館吃一頓好的、再買一身公主裙，他不想再缺席女兒的童年了。

“生活總要繼續，車要繼續開，債要慢慢還，但陪伴孩子長大的時間，過一天就少一天了”，譚志強笑着説道。

圖 | 譚師傅和女兒

中國是全球最大的公路貨運市場，每年累計464.4億噸貨運量，519.81萬公里公路總里程。

其中有73.8%的貨運量，是由3000萬名貨車司機，顛簸在路上支撐起來的。包括貨車司機在內的商用車司機，在中國有8000萬。在某種程度上，商用車司機算得上是中國經濟的晴雨表。

而他們幾乎生活在最底層，油費是他們最大的支出。

長期以來，中國針對油和電的終端消費，都缺少價格分級，能鏈團油這樣的互聯網平台，正通過商户分級、用户分級，幫這些商用車司機，節省一些加油成本，讓他們能夠給孩子多買個玩具、臉上多一些笑臉。讓這些司機們生活的更體面，更有尊嚴，也是民生福祉的底色。

 （應受訪者要求，本文均採用化名）

【顯微故事】原創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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