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北上的“野象旅行團”，走到哪裏才是個頭？_風聞

　　最近，從西雙版納一路北上的"野象旅行團"頗受關注。

　　亞洲象的活動範圍很大，隨隨便便就走幾十公里——儘管分佈已經遠遠比不上當年，但在如今的雲南西雙版納、普洱、滄源一帶，每年大象遊蕩的痕跡依然比較常見。

　　象羣常常以家庭為單位活動 圖源張立

　　它們不時向北遷徙，一段時間後又返回原來的區域。

　　可是這一次，這羣大象的北遷離昆明市僅120公里，仍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為什麼？

　　如果大象依然繼續自己的旅程，甚至真的走進繁華城市，我們應當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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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羣大象從哪裏來？到哪裏去？

　　如此長距離的、反常的亞洲象遷徙，在我國還是第一次。

　　此次“北上旅行團”的15頭大象，均屬於長期棲息在雲南省西雙版納州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勐養子保護區野象谷的“斷鼻家族”——這個家族的大象鼻子與其他普通野生亞洲象相比較短。

　　象羣從2020年12月開始至今的遷移路線

　　2020年3月，其象羣就有沿太陽河保護區遷徙北上的記錄。

　　直到2020年12月，象羣再次北遷，成為首次造訪普洱市墨江縣的象羣；

　　接着，北上節奏加快——

　　2021年4月，進入玉溪市元江縣覓食，這也是當地首次監測到亞洲象；

　　5月16日，它們出現在紅河州石屏縣，這也是當地首筆亞洲象監測記錄；

　　到了5月24日晚，象羣陸續進入雲南峨山縣地界；

　　甚至於27日，它們出現在峨山縣城街道，圍觀者紛紛避讓……

　　從西雙版納到峨山縣，“斷鼻家族”由西南往東北方向行進約500公里，幾乎跨越了半個雲南。

　　象羣在峨山縣城街道行進 圖源網絡

　　遠征為何，目的地何在？關注的人都在尋求答案。

　　對於野生動物來説，幾乎所有的擴散都和棲息地有關。

　　向北遷移的象羣中有幼象 圖源網絡

　　尤其對於一個攜幼北遷的象羣來説，找一個得以讓家族持續發展的棲息地更可能是北遷的意義。

　　然後它們並不知道，離開西雙版納前往普洱，再往峨山，卻是一條棲息地更為逼仄的“斷頭路”。

　　紅線區域是大象的分佈，四張地圖分別代表不同時期的土地利用類型 圖源張立

　　就以亞洲象經過的普洱市為例，上個世紀60年代，作為重要工業原料的橡膠成了當地農民重要的經濟來源，而進入2000年以後，茶葉特別是普洱茶的價格水漲船高，當地的大部分地區又都種上了茶葉。

　　雨林正在被各種各樣的農作物佔據 圖源張立

　　原本開闊的溝谷雨林，現在已被開墾成了各種各樣的經濟作物農田，在這裏，大象很難再找尋到一片合適的棲息地……

　　也許這時候有人會問，大象不是生活在熱帶嗎？怎麼會願意走到這麼北的地方？

　　事實上，亞洲象皮膚很厚，散熱差，即使是在相對寒冷一些的高緯度高海拔地區，也能通過吸收太陽熱輻射形成很好的保温。

　　在歷史分佈上，亞洲象最北可以分佈到今天河南一帶，再加上我國夏季全國普遍高温，此時亞洲象的活動便幾乎不受緯度影響，上百公里的遷徙距離，都屬於正常範圍。

　　亞洲象目前的分佈區 圖源IUCN

　　然而這羣象打算遷徙到哪裏？走到什麼地方才是個頭呢？無人知曉。

　　因為大多數情況下，動物遷徙的最主要目的是尋找適宜的棲息地，而氣候和食物能支持它們走多久，它們就能夠走多遠——直到到達安全的生存環境。

　　這就好像人們在出遠門尋找新家園的時候，會帶上食物補給，補給越多，天氣狀況良好，能走的路就越遠。

　　值得一提的是，亞洲象的食譜極其豐富。有文獻記錄表明，國內亞洲象採食或被餵食食物接近300餘種，這些植物作物基本上都能在雲南自然或者種植生長，尤其是人類種植的農作物，比如玉米、香蕉等，亞洲象能夠高度適應這樣的農田——這也使它們的潛在分佈範圍大大擴張。

　　成熟的農田稻穀，自然成為了大象的食堂 圖源張立

　　而另外一個影響遷徙的天氣條件就更不必説，前面提到，亞洲象的生理特點有助於它們保持體温、抵禦寒冷，增強象羣的環境適應力。

　　綜合種種原因，這場亞洲象的北遷，也因此成了一場“沒有目的地”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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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洲象危險嗎？路過我家是不是可以圍觀？

　　劃重點：危險，非常危險，切勿圍觀。

　　大象猛於虎，是中國最危險的猛獸。

　　在很多人眼裏，大象是緩慢的、温順的——這種印象很可能多半來自馬戲團。在雲南，野生亞洲象差不多每年都會造成多起財產損害和人員傷亡。

　　雲南很多公路邊都架設了注意野象的路牌 圖源網絡

　　有資料顯示，1991年至2016年，雲南野生亞洲象肇事造成損失約3.27億元，致53人死亡、299人受傷。

　　光是在雲南普洱市勐乃村，2014年5月，一名12歲女孩被亞洲象踩死；2015年7月，一32歲左右的村民被踩死；2016年，亞洲象又在此地踩出兩條人命。

　　2018年4月，勐海縣一男子被亞洲象踩死 圖源網絡

　　2017年，西雙版納州勐海縣勐阿鎮發生一起野象傷人事件，致2人死亡；2018年2月3日，瀾滄縣發展河鄉發生一起野象肇事致人死亡事件，1名野象監測員遇難；2019年4月17日一男子被亞洲象踩死，5月11日，一名女子遭野象攻擊身亡；8月3日和8月19日，野象再次致死兩名村民。

　　2019年4月，一男子被野象攻擊致死 圖源網絡

　　而本次遷徙的“斷鼻家族”，也有2020年7月在思茅區南屏鎮大開河村造成1人死亡的記錄。

　　就野象來説，高速路、村莊、橋樑，幾乎都無法對它們的行動產生明顯的阻隔和影響。

　　野象在村莊間不斷移動 圖源網絡

　　而象羣的胃口很大，據報道稱，此次遷徙的象羣中，一隻幼象曾食用了200斤酒糟……

　　在農田中游蕩的野象 圖源網絡

　　為了保護自己的財產，不少當地人用燃放鞭炮、敲鑼打鼓等方式驅趕大象，這無疑給大象造成了緊張的氛圍環境。

　　此外，大象進城的圍觀羣眾一多，它們也自然保持高度警惕，這種時候對於極少接觸野象的普通城鎮居民而言，是很難通過大象的行為和反應來判斷它下一步的行動的。

　　當地政府也發佈了公告，請注意與野象保持距離 圖源網絡

　　所以，如果你所在的地方正好被亞洲象光顧，請務必遠離它們，避免不必要的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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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沒有可能引導象羣南下或者遠離城鎮？

　　説實話，這實際上是個跟黑龍江進村老虎相似的問題。

　　像亞洲象這樣能力驚人的巨獸，保持距離，做好疏散，在可控的條件下，在進入人口密集區域前人工驅離或定點投餵引導，也許是一個讓象羣回頭的方法。

　　5月26日，象羣在峨山縣的農田覓食 圖源李星宇

　　當然，這個具體的方法還有待相關部門和專家團隊提出專業意見。

　　面對野生動物，如何施行正確的管理和措施、進行合理的人工的阻斷和干預，是我們應當考慮的重要議題。

　　亞洲象 圖源網絡

　　因為野象進城是人象衝突的一個重要表現，隨着生態的恢復，這樣的狀況以後只會越來越多——人口越來越多，需要更多的耕地和農作物來養活

　　——留給野生動物的棲息地可能所剩無幾。

　　特別是像雲南這樣的地方，水熱充足是這裏的天時地利，但本該是雨林密佈的地方，如今高海拔的變成了茶葉，低海拔的改成了橡膠，以至於相對低矮的林下，都種上了草果。

　　茶園佔據了大片亞洲象的棲息地 圖源張立

　　大批減少的天然林棲息地，會導致人獸衝突的進一步加劇，這不僅僅是亞洲象的問題，還涉及到雲豹、雲貓、長臂猿，各種鳥類甚至是老虎等等。

　　這裏也曾是有老虎的地方 圖源馮利民

　　物種保護的根本，是棲息地保護。

　　中國現存的野生亞洲象只有250頭左右，從物種繁育的角度上説，我們當然可以把它們送進繁育中心或者動物園，誕生一批又一批的圈養後代。

　　但這對野生種羣來説並沒有太多用處，因為對於一個動物個體是如何學會野外生存、又是如何融入野生族羣，我們仍知之甚少。

　　野象從來就不是“温順”的，它們有野性 圖源網絡

　　基於此，就地保護，保護棲息地，永遠是最經濟、最能直接惠及物種本身的方法。

　　興許我們無法阻止衝突，但我們可以嘗試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