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擊阿古柏12年,保護難民數萬,7兄弟全部戰死,“關外義士”徐學功_風聞
西域都护-西域都护官方账号-新疆在地观察家。公众号:西域都护2021-05-31 18:32
1864年,河州阿訇妥明與清軍參將索煥章在烏魯木齊煽動回民叛亂,妥明自稱“清真王”,大肆屠殺無辜羣眾。地方誌記載:妥明的軍隊,攻下阜康後“居民盡屠”,“被難者約四五萬人”;“攻下鞏寧城(烏魯木齊老滿城)後,城中居民死難者逾萬”;妥軍在呼圖壁“盡殺漢民,得脱者少,自是呼城鮮有孑有遺矣”;在古城(奇台)肆行焚掠,“殺傷男婦一千餘名”;在濟木薩(吉木薩爾)“將沿山户民、村莊肆行焚殺”;在綏來(瑪納斯)、昌吉、庫爾喀喇烏蘇(烏蘇)等處,“街市房屋多被燒,遍地屍積”;妥軍還在南山一帶“焚掠村户、燒殺漢民、擄掠牲畜糧食”。
1870年,浩罕軍官阿古柏在英俄帝國主義勢力支持下進犯天山南北,大殺回、漢民眾,盡掠民間財富。攻陷烏魯木齊時,喪心病狂地屠殺羣眾,近萬名回、漢兒童慘死在屠刀下。阿古柏還逼迫“軍民髡髮,易回服,嚴刑厚斂、税及園樹”,給各族羣眾帶來了無窮的災難,使烏魯木齊和周邊地區“遂淪為異域”。
1873年,陝西逆回頭目白彥虎西逃新疆,阿古柏“以女妻之”,白彥虎叛國投降阿古柏後,煽惑“土回合帕夏、拒官軍”,協同馬人得在北疆各地挑起戰亂,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城鎮毀滅,農村凋敝,田園荒蕪,民不聊生⋯⋯這就是當時新疆社會現實的真實寫照。
本文主人公就是在這樣一個“烽火連三月”的社會背景下,脱穎而出……
徐學功,字仲敏,1843年出生於烏魯木齊縣廟爾溝,祖父徐正泰,曾經是甘肅涼州的清軍千總,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率兵調防迪化,後擢升為守備,從此徐家在烏魯木齊定居下來。其父徐登治,清軍達坂城把總,管理南山頭工、二工、七工屯田(永豐鄉至板房溝一帶)。徐學功弟兄八人,排行老二,兄名學信,六名兄弟是學明、學忠、學孝、學第、學策、學義。學功自十二歲拜名師呂六爺學習武藝和陣法,十年後練就一身硬功夫,因其膂力過人,鄉里號稱“徐無敵”。
當時年僅22歲的徐學功目睹妥明政權的暴行,懷着強烈的民族義憤,投身保衞各族人民生命財產,維護民族利益的在抗爭中去,在烏魯木齊南山建立民團。
這裏地處天山腹地,天險屏障,山高林密,翠屏疊嶂,逶迤橫亙而西,直通呼(圖壁)瑪(納斯)大河,復向西南連接庫爾喀喇烏蘇南山(額木哈畢爾山)蜿蜒數百里,駿馬可馳騁千里。山間林草茂密、土地肥沃,宜農宜牧。山腰間渠水如帶,歡騰暢流着消融之雪水,灌溉着北麓的片片沖積平原,真可謂糧滿囤、油滿缸、羊滿山、肉滿筐,一片繁榮富庶氣象。這裏居高臨下,高瞻遠矚,易守難攻,地理位置和自然條件都十分有利。山中“結碉塞,集精壯”組織民團武裝,實行“勞武結合,種田練武,且戰且耕,自衞求生”的戰略方針,很快就建立了理想的地利人和的“山區戰略防禦根據地”,先後有1萬多户回、漢難民,共十幾萬羣眾匯聚南山定居。
民團武裝也由小到大,由弱到強,越戰越勇,從初始的幾十人,迅速發展到5000多人。有了這塊根據地,衞民才從人力上提供了可靠的保證。兵員和衣食也源源不斷地由根據地生產出來。使民團保持了進可攻、退可守,有後方之利、無後顧之憂的得天獨厚的優勢,並且能夠及時地補充休整,保證兵精糧足,永立不敗之地。徐學功還根據新疆山高路遠、戈壁大漠的地理特點,在民團中十分注重“精練馬隊,遠程作戰,騁勇衝鋒,每戰突陣,驟若風雨”。他常常馳騁千里,屢屢出奇制勝,“迅雷不及掩耳、速戰速決”“敵人每聞學功至,無不膽落”。
烏魯木齊的禍事波及到呼圖壁,當地綠林首領高四深感不安,以手下人為骨幹,組織芳草湖一帶農民,聯合鄉約王賓、張文升等率領城周圍農民和張德元率領的商人組成民團自衞。為了壯大力量,他們又邀集逃到破城子、沙棗園子、老龍河、枯溝和昌吉榆樹溝一帶的難民聚會芳草湖。
高四,名克武,因排行老四,故被稱為高四爺,本名卻鮮為人知。1814年出生在呼圖壁蘑菇湖(今芳草湖總場二分場),祖籍甘肅民勤,先輩是乾隆年間招募來呼圖壁墾荒的屯户,他是高家入新後的第七代後裔。18歲時,高四拜人稱“神鏢趙爺”的河南人趙奎為師習武,因為身高力壯,加之勤奮苦練,很快學會了趙爺的袖鏢、手錘、大刀、長矛和拳腳功夫,成為趙奎的得意門徒。1851年,趙奎去世,高四繼承師業,開始劫富濟貧的販馬生涯,逐漸成為了芳草湖一帶聞名遐邇的綠林首領。
1865年春天,一支數以劫後餘生、無家可歸、飢寒交迫的流民組成的民團,在高四率領下,拉家帶眷、扶老攜幼、肩挑馬馱,駕着老牛破車,到長滿梭梭、紅柳、梧桐的北沙窩古河道拐灣處的馬橋子,安營練兵,先後修築了上下馬橋子這兩座姊妹城。他們背井離鄉,雖然過着飢餓度荒的生活,住沙窩灌木叢、地窩土屋,吃曲曲菜、黃花菜、沙棗炒麪,喝麪糊湯、打野物,捕河魚,挖窖糧,卻是萬眾一心,抱着保家衞國的信念和精誠團結、羣策羣力、眾志成城的決心,堅持修築城堡,開荒種田。至今呼圖壁民間還流傳着“當年馬橋子城是吃曲曲菜修哈(下)的”。
直到今天,馬橋子城的城牆依然完整,上馬橋城南北長350米,東西寬170米,城牆高3米餘,厚2.7米,上有0.7米的女牆,有南北兩座城門,北門寬4.5米,南門寬2.5米。在上馬橋城東北大約100米左右,另有下馬橋城,南北長195米,東西寬170米,城牆高約4米,厚2米,四周護城河寬約3.5米,深1.5米,當年城內房屋牆壁尚存,可見街巷整齊,南北一條大街寬約6米,貫穿城內,東西小巷均與次街相連,從斷垣可見,昔日房屋鱗次櫛比,具有相當規模。後來戰亂平定,難民陸續返回自己的家園,馬橋城逐漸廢棄。馬橋農場的兵團戰士曾在城內撿到過清代錢幣。
(馬橋子城遺址)
1869年7月,徐學功收復景化城(呼圖壁),因孤軍無緣,撤至馬橋子,與高四兵合一處。合軍後的馬橋子民團,兵強馬壯,高四敬重徐學功的為人,更佩服他的膽略和武藝,徐學功也賞識高四的豪爽、坦率,更喜歡他勇猛強悍,二人一見如故。由於徐、高二人齊心合力,屢戰屢勝,馬橋子民團聲威大震,難民和有志青年絡繹不絕來到此處投奔,馬橋子成了人才薈萃之地,徐學功手下的高四、何四海、李萬義、潘強仁、張國安、李長壽、徐大旗、楊紀成,號稱“八寶羅漢”。
1871年4月,徐學功揮師烏魯木齊,擬擒投降阿古柏的回軍叛徒馬仲。正在此時,高四得到線報,烏魯木齊及附近的糧草已被阿古柏焚燬,昌吉縣城和古牧地(米泉)也均無糧草。他深知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心急如焚,立即組織騾馬大隊,親自帶領6個門徒,星夜兼程押運糧草到前線。當糧草運抵前線時,徐學功深受感動。其後數年的浴血奮戰,徐學功屢立戰功,其中滲透着他與高四及馬橋子人的深情厚誼。
1877年11月,官軍平定戰亂,高四染疾,不幸辭世,葬在馬橋子。1909年,高氏子孫把高四的遺骨遷回蘑菇湖,安葬在村南頭高圪墶上。民國初年,呼圖壁、芳草湖一帶的人們為了緬懷高四的功績,撰詞配曲,在民間傳唱:“蘑菇湖的葦子深,高四墳墓圪墶蹲,亂世年間救難民,勇猛善戰成英雄。南山搬來徐統領,聯營保衞馬橋城,全城難民三千整,男女老幼無一損。要學好人做好事,萬古流傳於子孫。”一百年來,每逢清明節,蘑菇湖的鄉里都到高四墓前,燒幾張紙,添幾鍁土,以示懷念。
與阿古柏匪軍浴血奮戰的同時,徐學功民團還英勇地抗擊了沙俄的侵略。1871年7月,沙俄悍然出兵強佔了伊犁九城後“尚欲帶兵前往收復烏魯木齊,並非法在塔城附近設卡駐兵,妄圖進一步吞併北疆”。這年秋季,徐學功率領馬隊途經沙俄哨卡時,突遭侵略者的炮擊,傷亡多人。徐學功怒不可遏,“殺俄兵90餘名”,給侵略者以正義的懲罰。
1872年11月,沙俄欲襲烏魯木齊,聲稱赴綏來(今瑪納斯)易市,驅駝馬數千,載貨鈔至石河子,去綏來80裏,還攜帶大批“子藥鉛彈入新疆境”。當時正在這一帶活動的徐學功聞訊後,立即帶馬隊截擊,將一支480餘人的所謂沙俄商隊全部殲滅。沙俄惱羞成怒,又派兵五六百名由伊犁起程,前來報復。但這支俄軍接近南山後,發現徐學功民團正嚴陣以待,知道沒有什麼便宜可佔,只好悻悻而返。自此俄人不敢東窺。《新疆圖志》有評論曰:“烏垣之不陷於俄者,學功之力也”。
徐學功為國為民,舉家盡忠。學功兄弟八人,兄長學信在1868年戰鬥中犧牲;其弟學明、學忠、學孝三人在1865年2月鞏寧城被圍時突圍送糧時獻身;學策、學義在1872年迪化城南中炮陣亡。1873年4月,徐學功到古城(奇台)向烏魯木齊都統景廉彙報時,阿古柏趁機派兵襲擊了南山根據地,徐學功“家屬積儲,屠擄一空”。
從同治初年到民國初年,徐學功在當時北疆廣大羣眾中威望最高。遠近難民紛紛投奔於他,民團隊伍不斷壯大,大家尊稱他為“徐統領”或“南山王”。徐學功自1865年支援鞏寧城到1876年攻克瑪納斯,平定北疆(除伊犁外),長達12年之久。參加大小數十戰,兩次攻克烏魯木齊,收復昌吉、呼圖壁、濟木薩等城。西至烏蘇、沙灣,北至塔城,東至巴里坤、木壘河、奇台,南至焉耆、庫爾勒馳騁東西南北上千裏,沉重的打擊了侵略者的囂張氣焰。
徐學功雖然農民出身,自幼習武,但也自學文化,最喜讀《岳飛傳》,也許這是他愛國主義思想的來源。1930年7月18日,中瑞西北科學考察團著名考古學家黃文弼、丁仲良、龔醒獅三人途徑烏蘇。在烏蘇賈縣長陪同下,遊覽龍王廟(原1891年所建關帝廟),發現了徐學功所題的對聯,黃文弼還與賈縣長在對聯中央合影。上聯“聖恩真浩浩,西湖一水並長流”;下聯“廟親觀魏巍,俎豆千秋垂不朽”;橫匾“編綱氣灝”四個大字,均為隸書,字跡清秀,絕非一般人所能寫出。這是徐學功晚年的作品,也是他留下的唯一墨跡。
徐學功民團後被收編為振武營,封六品軍功,歷任昌吉遊擊、濟木薩參府、瑪納斯副將、記名提督。1880年被清政府罷免,退歸昌吉。1894年重新起用,出任庫爾喀喇烏蘇遊擊,後任迪化右營遊擊、記名總兵等職。1911年在任上病故,享年69歲。1961年徐學功遷墳時,發現墓中遺物只有橙黃色珊瑚圓帽頂和藍色水晶石帽頂各一副,白玉翎管兩個。其妻隨葬品僅有銀耳環、玉鐲等,沒有貴重飾品。足見徐學功的清廉。其嫡孫徐雲鵬於民國年間在昌吉擺攤度日,其生活可見一斑。2014年4月23日,徐學功的後人將徐學功留下的唯一戰利品捐贈給昌吉市文物局。徐學功繳獲的這把阿古柏的指揮刀由其第四代傳人徐春蓉珍藏。刀鞘已鏽跡斑斑,但軍刀依然發出光芒。軍刀一米長左右,約兩指寬,刀柄裝飾已無,手試刀刃,仍覺鋒利異常。
(徐學功繳獲的阿古柏指揮刀)
徐學功保衞西陲邊疆,維護祖國統一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績,是19世紀後半葉北疆地區抗擊阿古伯和沙俄侵略者的一位智勇雙全的武將,他熱愛祖國,不顧身家,不畏強暴,反抗侵略的精神,正是繼承和發揚了中華民族的優秀傳統,在新疆近代反侵略歷史上留下了光輝的一頁。
參考文獻:
1.《新疆圖志》;
2.《呼圖壁地名圖志》;
3.《清史稿徐學功傳》;
4.《風雲準噶爾》系列鄉土小説,盧德禮。
**作者:**疏勒鹽,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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