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40度的惡戰並非只有長津湖，解放戰爭中也打過_風聞

NO.1369 - 公主屯戰鬥

作者：霄羽 / 編輯：冷小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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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12月15日，松遼平原漫天飛雪，氣温跌破零下30攝氏度。

已經上任4個月的東北行轅主任陳誠，在這天聽到了不可思議的消息：林彪的部隊發起了進攻，而且規模相當大。法庫、彰武、新立屯三地的守軍分別遭到東北民主聯軍10縱、7縱、8縱、9縱等多支主力部隊的圍攻，至於林彪手下最能打的2縱，則同時出現在法庫和彰武兩地。

在這樣的極寒天氣下作戰，非戰鬥減員將會大於戰鬥減員，即便取得戰術上的勝利，那也要付出慘痛的代價，甚至會得不償失。已經打了足足二十年仗的林彪不會不懂這個道理，那他為何還要這麼做呢？

陳誠

陳誠想不到林彪會在這個時候發動進攻，這正是林彪要在這個時候發起進攻的理由。

以擔負艱鉅任務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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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黨軍參謀總長陳誠自1947年8月進駐瀋陽主持東北大局以來，憑藉中樞大員的顯赫身份，以雷霆手段擴軍備戰，很快成立了新3軍、新5軍、新7軍，擴軍效率之高前所未有。這樣一來，東北國民黨軍補充了在夏、秋兩季攻勢中遭到的損失，總兵力不降反升，達到了55萬人。

陳誠固然神通廣大，但無論他怎樣變本加厲地抓壯丁，也趕不上源源不斷的翻身農民加入解放軍的速度。半年時間裏，東北軍區部隊增加了37萬人，這些地方部隊在經歷過一些戰鬥的磨礪後，又紛紛補充到主力縱隊之中。到1947年底，林彪手中已經掌控了74萬大軍，其中用於機動作戰的野戰縱隊有9個，42萬人。

林彪（中）在指揮作戰

林彪發動的秋季攻勢不僅殲敵數量可觀（6.9萬人），而且將一條條鐵路切得支離破碎，讓國民黨軍固守的瀋陽、長春、錦州、吉林、四平等34座城市時常斷糧斷電，使得原本就作戰積極性不高的蔣軍官兵士氣更加低落。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民主聯軍的士氣越來越高，政治部主任譚政在給軍委的報告中説：「每一戰鬥開始，部隊爭相請命，以擔負艱鉅任務為榮。」

東北的形勢越來越好，毛澤東對林彪的期望值也越來越高.他判斷關內的蔣軍兵力不足，無法支援關外，而東北我軍總兵力比蔣軍多出了20萬人，因此他希望林彪能夠將主要力量用於瀋陽至錦州之間，甚至可以打進山海關，直接威脅北平、天津。

毛澤東的這一想法極具想象力，但林彪認為這是不現實的，他和羅榮桓、劉亞樓聯名發電，委婉地表示「目前如去大軍，則補充供給困難」，因此暫時不能入關，「擬在明年開冰後，再看形勢動作」。

東北民主聯軍發起進攻

林彪此時的想法更為務實，那就是「擬利用錦州到瀋陽一帶河流皆已結冰，便於大部隊行動，投入最大兵力，在錦州和瀋陽間作戰」，而且為了適應打大仗的需要，決心在來年4、5月再擴充100個團。

林彪不會等着陳誠把部隊練好了再打，所以一等到天寒地凍的季節，待松遼平原上的幾條大河都凍得結結實實，人員和車輛均通行無阻的時候，他就要準備對陳誠下手了。

集中兵力專打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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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彪在大雪天的進攻讓陳誠始料不及，不過國民黨軍在這三地的頑強抵抗，也出乎林彪的意料。為了在陳誠派來的援軍趕到前打開僵持局面，林彪改平分兵力為集中兵力，在彰武投入了2縱、7縱和炮縱。

之所以要先打彰武，是因為駐守該地的79師三個月前曾造重創，緊急擴招的新兵來沒來得及訓練，是明擺着的「軟柿子」。這一招果然奏效，攻城部隊在重炮開路下很快破門而入，79師師長文禮扔下部隊落荒而逃，之後被蔣介石以擅離值守的罪名槍決。

就在林彪主力攻打彰武的同時，陳誠派出劉安祺、廖耀湘、陳林達、潘裕昆四路人馬殺向法庫，準備和東北民主聯軍主力決戰。在大平原上打運動戰，正是林彪的拿手好戲，目前所要做的，就是在四路敵軍中挑一路下手。

東野部隊發起進攻

林彪的眼睛盯上了位於左路的新5軍。該軍軍長陳林達正是林彪黃埔四期的同學，據説兩人曾是上下鋪，交情不淺，誰料到了東北戰場上卻成了你死我活的對手。

陳林達對此次作戰任務的理解是，把林彪的部隊驅趕得離瀋陽遠一些。當新5軍從瀋陽出動後，氣温居然降到了零下40度，所有機動車輛的發動機都無法啓動，因此陳林達只好下令把坦克汽車全部留下，官兵們只帶三天的糧食彈藥——既然任務不重，帶三天的糧彈也就足夠了。這樣一來，其行軍速度反而比其他三路更快。

新5軍由43師和195師組成。43師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孫傳芳的「五省聯軍」，後來被陳誠收編，隸屬18軍，是「嫡系中的雜牌」；195師原來隸屬於號稱「國軍第六大主力」的52軍，於1947年初被調進了新5軍。很明顯，拼湊起來的新5軍兵力單薄，凝聚力不強。本着先打弱敵的一貫原則，就應該拿新5軍下手，更何況該軍行進速度最快，那麼就給了林彪打殲滅戰的良機。

國軍官兵

林彪集中了2縱、3縱、6縱、7縱四個主力縱隊圍殲新5軍，而阻擊其他三路敵軍的任務，就落到了1縱、4縱、10縱及其他幾個獨立師的身上。

1948年1月2日，新5軍遇到東野6縱的阻擊，激戰兩天之後推進到公主屯地區。到了5日一大早，陳林達明白了一個可怕的事實——他已經被林彪的12個師團團圍住了。之前6縱的阻擊，是為了給其他三個縱隊的迂迴爭取時間，而陳林達卻對這一險惡的戰場態勢渾然不覺。

「冰凍戰壕」破解進攻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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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5軍的兩個師被分割包圍了，在公主屯以南的幾個村子裏各自為戰，陳誠給他們的命令是「固守待援」。從以往的經歷來看，國民黨軍一旦被圍，指望友軍來解圍的概率是很低的，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

東野戰士

東野官兵在冰天雪地中對被困之敵發起了一波接一波的進攻，戰鬥最激烈的地方，是在一個叫前聞家台的大村莊，新5軍的軍部以及195師殘部5000餘人就在這裏。

在一馬平川的曠野中對敵軍陣地發起進攻，士兵們將長時間暴露在敵方火力之下，更何況眼下積雪深度沒過膝蓋，嚴重影響機動能力。在這種戰場條件下，就算有強大炮火壓制，如果不能有效縮短衝鋒距離，進攻一方也只能白白送死。

這個問題一時無解，各部隊進攻紛紛失利，傷亡不小。一些幹部對雪地村落攻堅失去信心，建議先撤圍，把敵人放出來再找機會打。2縱5師師長鍾偉堅決反對，越級上報林彪，信心十足地表示自己有辦法拿下前聞家台，不過要再增加大量火炮，並且要讓他全權指揮。林彪答應了鍾偉的要求，給他調撥了兩個炮兵團，同時充分授權。

鍾偉

鍾偉的辦法是出動一個團，連夜在雪地上挖一道壕溝，把準備好的高粱稈子架到兩邊，而後潑上水。在滴水成冰的氣温下，高粱稈子轉眼間就能凍得堅如土石。這樣一來，一道道交通壕就挖成了，大大縮短了衝鋒的距離。

1月7日上午晨霧散去後，總攻開始。鍾偉手中握有60門重炮，一個師用如此闊氣的裝備打仗，在解放軍歷史上還沒有先例。充分的炮火準備讓國民黨軍的工事瀕臨瓦解，5師13團憑藉「冰凍戰壕」的掩護，迅速突破正面防線，14團和15團從另外兩翼發起攻擊，讓守軍顧此失彼，這正是林彪「一點兩面」戰術的應用。

東野炮兵

3縱的任務是阻擊可能前來解圍的新6軍，但一直見不到敵軍的影子。縱隊司令員韓先楚是個「好戰分子」，不甘心就這麼無所事事地等下去。他判斷新6軍是不會來了，於是在請示上級並得到同意後，下令部隊投入到進攻作戰中。

韓先楚擔心陳林達會提前突圍，於是擅自做主，將進攻時間提前到了6日晚上。此舉打亂了陳林達的部署，也是2縱能夠在天亮後的總攻中順利突破的重要原因。

新5軍算「精鋭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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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3000人逃走外，新5軍兩萬人慘遭殲滅，陳林達扮作伙伕被識破，不幸成為東北國民黨軍第一個被俘的軍長。至於陳林達究竟是被誰俘虜的，2縱和3縱爭論不休，至今也沒有定論。據説陳林達是被3縱20團俘虜，結果卻被2縱5師的人給搶了去。5師是著名的「兩頭冒尖」部隊，對敵人和自己人同樣狠，這事如果真是他們乾的，一點也不稀奇。

陳林達被俘後居然詢問看押他的幹部：新5軍戰鬥力如何？這個不知名的幹部的回答很有幽默感：我們消滅90團用了4小時，消滅105團不到1小時，消滅你們花了一晝夜，所以你們算「精鋭部隊」。

公主屯戰役東野殲敵一個軍，直接導致陳誠下台。不過，東野傷亡高達兩萬多人，其中凍死凍傷有一半，損失甚至大於新5軍。戰役結束後，不少部隊失去了戰鬥力，林彪只能下令休戰修整。殘酷的事實證明，在如此極寒的天氣下作戰，部隊會遇到無法想象的困難，如果沒有充足的禦寒物資準備，部隊蒙受重大損失是不可避免的。

這場在零下40度酷寒天氣下的惡戰，給交戰雙方的官兵都留下了刻骨銘心的回憶。國民黨軍第7兵團司令劉安祺數十年後還對東北冬季的寒冷心有餘悸，他對東野部隊能在這樣的嚴寒中保持旺盛的鬥志表示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