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駐阿拉伯國家的第一位女大使——吳珉珉_風聞

作者簡介   

吳珉珉 1938年出生於浙江温州；在上海外國語學院學習兩年後，於1959年被派往伊拉克留學，1963年畢業於巴格達大學文學院，同年進入外交部，分別在西亞北非司、幹部司和駐敍利亞、吉布提使館工作，先後任科員、二秘、一秘、處長、參贊；1995年至1999年出任中國駐敍利亞大使，是我國派駐阿拉伯國家的第一位女大使。

1995年我奉命出使敍利亞，有幸成為中國駐阿拉伯國家的第一位女大使。

01

敍利亞同中國於1956年建交，是阿拉伯國家中最早同中國建交的國家之一。建交以來，兩國關係發展順利。敍利亞雖是伊斯蘭國家，但是社會開放程度較高，對外交往廣泛。不少女性活躍在各個領域，有女部長、女議長、女外交官、女專家等。

我到任後，敍利亞政府對我活動安排之重視和迅速超乎一般。短短一個多月內，我就拜會了除總統以外的幾乎所有國家、政府和黨的領導人，以及10多位部長。相比之下，有的使節到任拜會活動拖了半年多，有的到任半年還沒有見到總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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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哈邁德訪華前同作者在機場貴賓室交談

在同敍利亞各部門接觸、打交道時，他們表現得都很熱情，對我很尊重，願為我的工作提供一切便利。見到部長、將軍或著名人士，常常聽到這樣的話語：“你不僅是女士，更重要的你是偉大中國的大使，應該受到尊重。”

1996年8月，我回國休假述職。當時，敍方安排了一批大使遞交國書。敍利亞的習慣做法是，只有總統才接受外國使節的國書，總統即使如因公務繁忙或身體原因不能接受國書時，副總統也不能代為接受。因此，新大使到任往往要等較長時間才能遞交國書，有的甚至等了兩年才交上國書。

當時，等待交國書的大使已有二十餘人，有的大使等待了近兩年的時間。如錯過一次機會，又將等很長時間。敍利亞外交部官員及一些使節後來告訴我，因中國大使不在，中國又是大國，敍方只安排了部分大使遞交國書，包括我在內的其餘10名大使另作安排。於是在我返任後，很快同其他大使一起遞交了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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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薩德總統會見全國政協副主席錢偉長

（左一是作者）

1996年，全國政協副主席錢偉長和吳邦國副總理先後訪問敍利亞，阿薩德總統予以會見。按照敍方規定，大使在向外長遞交國書副本後，即可開展正常活動，但因沒有遞交國書，不便見總統。總統會見本國領導人，作為大使不能陪同代表團是不合適的。我向敍方提出了這一問題，敍方表示，中國是敍利亞的友好國家，總統會見中國代表團，大使陪同是應該的，他們會採取變通的辦法解決，請不要擔心。陪同問題果然得到順利解決。

02

敍利亞始終堅持一箇中國立場。早在20世紀70年代初，敍利亞就主張恢復中國在聯合國的合法席位，是這個問題的提案國之一。敍利亞一直不同台灣發生官方關係，不允許台灣在敍利亞設立“辦事處”。台灣當局曾以各種方式進行拉攏、利誘，台灣駐敍利亞鄰國的代表不時來敍利亞活動，敍利亞都堅持自己的原則立場。我任大使期間，在台灣問題上遇到的麻煩並不多。即使發生，經交涉，都能得到滿意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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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陪同祖阿比總理（左二）遊覽長城

1996年12月，敍利亞舉行當代電腦技術展覽會。我們發現大馬士革首都街道廣告牌上的參加國中有台灣的“青天白日旗”。我即向外交部亞洲司長薩格爾提出此事，希望他干預，立即去掉廣告牌上的旗子。薩格爾聽完，即與有關方面負責人通電話，認為“這不符合敍利亞的官方政策，應及時糾正”。幾個小時後，我們看到廣告牌上的那面旗子已被抹掉。我特別緬懷這位老朋友薩格爾，他曾任駐波蘭大使，任亞洲司長後同我們接觸較多。他一直很重視發展同中國的關係，1999年曾隨副外長訪華，訪華後不久，因車禍不幸身亡。

03

在敍利亞的外國使節，普遍感到很難見到當地的政府官員。使節約見或宴請敍利亞官員，都必須通過外交部禮賓司，不能直接同有關部門或有關人士聯繫。向禮賓司提出申請時，如無“正當理由”，也會杳無音訊，石沉大海。

一位使節曾給我講述了一個真實故事。他來敍利亞已一年有餘，到任拜會已基本結束。為了同外交部國際司長建立聯繫，他向禮賓司提出邀請國際司長到使館作客。過了幾個月，沒有任何消息，他便催問結果，想不到禮賓司卻問他為什麼邀請國際司長吃飯？他説，為了友好，為了交個朋友。此後，又沒了下文。可見開展對外活動並非易事，必須找到合適的方式，恰當的理由。

針對這種情況，我本着發展兩國關係的願望，利用各種工作關係、雙方代表團互訪及夫人渠道，結交官方人士和各界朋友，取得較好的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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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左二）同艾哈邁德夫人（左一）等在一起

作為女性，有時也通過夫人渠道進行接觸，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我曾於20世紀60年代和80年代兩次在敍利亞工作，結識了一些高層領導和社會名流的夫人。她們之間常有來往，定期聚會，輪流坐莊。大家在一起天南海北暢聊，有時還跳舞、唱歌，下國際象棋。我是唯一被邀請的外國女性。她們熱情好客，我又懂當地語言，與她們溝通方便。當她們知道我重返敍利亞時，非常高興，有的主動給我打電話，要求見見老朋友，參加她們的聚會。有時，我也主動請她們來寓所嚐嚐中國飯菜，看看中國電視，欣賞中國音樂或工藝美術。

有一次，我通過議長夫人，邀請議長一家來使館做客，並藉機向議長通報了將在北京舉行的各國議會聯盟第96屆大會情況，歡迎他率團參加。他答應將親自出席。後來，他率議會代表團出席了北京的會議，對會議的成功及所受到的熱情接待很滿意。還有一次，復興黨副總書記一行訪華，我先是幾次通過黨部公共關係司（即禮賓司）邀請他們來做客，都未能如願，後來我通過他的夫人把此事辦成了。

04

在伊斯蘭國家，婦女的社會地位較低。她們受教育、工作的機會較少。按照伊斯蘭教的教義，男子可以娶4個妻子，婦女地位的低下可見一斑。隨着現代社會的發展，婦女地位日益提高，舊的傳統逐漸淡化。但是，舊的觀念不會輕易消失殆盡。

在與駐在國人士和使節的交往中，有時會明顯感到舊觀念在一些人的頭腦中根深蒂固。有的男士不願與女士交往，認為這降低了自己的身份。有的輕視女性的能力，甚至壓根兒不相信會有女大使。一次，我拜會一位大金融家，他把我帶去的使館年輕男性記錄員視為大使，多次讓他上座。記錄員感到不好意思，再次向他説明我的身份。對方恍然大悟，也感到很不好意思，連連向我表示歉意。

他們的使團長不大願意同女性交往。女性不能與其握手，進他的使館必須矇頭巾，頭髮不能外露，否則，被視為對其宗教風俗的不尊重。大使到任後，同使團長自然少不了聯繫。我赴任後，出於尊重和禮貌，很快提出拜會他。他一直拖而不答。在相處了一段時間後，他知道中國外交官入鄉隨俗，很尊重他們的宗教習俗，也慢慢變得隨和起來，常出席我舉行的活動。我知道他們的習俗後，見面時不與他握手，只點頭致意，還囑咐使館的女外交官不與其握手。

敍利亞是個開放的社會，婦女地位較高，她們的權益也日益受到重視。在我任職期間，我感受到敍利亞人士在處理問題時細緻入微，既尊重宗教習俗，又照顧女性大使，給予應有的禮遇，有些做法已有不少變通。

如接受弔唁時，女性與男性需要分開，不能同時在一個場所。我去弔唁時，他們考慮我是女大使，一般先由男主人過來與我打招呼，接受並感謝我的致哀，然後才引我到女主人和女賓客處。出席當地朋友的宴請，按照習俗，在用餐前後，女賓與男賓分開落座，只在用餐時，男女可坐在一張桌上。我出席時，主人都會説，你是女性，又是大使，你可以自由選擇與女士在一起或與男士在一邊。我的做法是，如無特殊需要，便選擇與女性在一起，同她們聊天也是一大樂趣，同時也不使主人為難。

-end-

圖文來源 |《中東散記》

作者 | 吳珉珉

編輯 | 外交官説事兒 青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