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暴漲下,珠三角工廠也開始“躺平”了!能源黑洞正在席捲全國?_風聞
智谷趋势-智谷趋势官方账号-新中产的首席财富顾问。微信500强。2021-06-06 11:09
◎智谷趨勢(ID:zgtrend) | 黑山

工廠躺平
一個異樣的信號,出現在了中國工業發達、人員高度密集的珠三角地區,讓身處其中的人心神不寧。
在深圳福田,一些中小型電子廠在關停和倒閉。因為接不到訂單、成本高企、持續虧損,老闆們只能解散公司跑路。被砸碎飯碗的工人輾轉到別處,等一個日結的活計謀生。

在東莞,有電器加工廠貼出公告,“公司迎來開業以來最困難的時刻”,資金鍊已經斷裂,山窮水盡。
在廣州,電荒和疫情復發的雙重衝擊下,有的工廠只能實行做四休三。引得寫字樓996的社畜們在鍵盤上發出感慨,“做四休三什麼時候能夠到我頭上”。**但這種“好事”哪裏不是一座圍城呢?**工人工資是按件計價,休息就等於沒錢掙。

這些本來主要靠人力便宜掙錢的工廠,在原材料成本全線暴漲之下,利潤越攤越薄,甚至進入了完全為負的時代。好不容易搶到訂單,結果卻是做一天工就賠一天的錢,賣得越多反而虧得越多。

一些扛不住的製造商們,接二連三的“躺平”。不僅僅在珠三角,長三角、北方工業重鎮也顯露出徵兆,這是一個值得所有人關注的信號。
5月24日,高層在寧波考察期間做了兩件事,都和大宗商品有關。
一是在寧波舟山港碼頭聽取了國際大宗商品價格走勢彙報。強調了浙江不僅要做小商品集散地,還要做大宗商品戰略中轉基地。
二是和與十幾家製造業企業家“站談”,仔細瞭解大宗商品價格上漲對下游企業帶來的不利影響,研究分析對策。
誰在把我們的工廠,推倒在地上躺平?

萬物暴漲
國家對於製造業中小企業之苦,早已看在眼中。
最近3個月,各級領導在多個場合點名要給大宗商品降一降温。靠着政策有形之手的調控,到五月中旬時,黑色系大宗確實出現了明顯的價格下跌。
然而,大洋彼岸的白宮又梭哈了6萬億美元的政府支出(約人民幣38萬億人元),比新冠前2019年的政府支出硬生生多了36.6%。
發達國家對於通脹的容忍閾值越來越高,從去年3月開始,無限量化寬鬆成為一種常態化的操縱手段。美聯儲帶頭大放水,大宗商品的全線暴漲再無抑制。
五月底之後,鐵礦石、銅、焦煤、螺紋鋼等標的價格已經靠近了前一波價格高峯。

鐵礦石價格
中國每年要消費近50億噸煤,10億噸粗鋼,1500萬噸銅,810萬噸棉花……只有靠吞吐全球礦產資源,才能維持世界工廠日夜不休地生產。去年,中國僅是鐵礦石的進口量就高達11.7億噸。
中國曾有位商務部領導感嘆,
“在國際貿易中,現在的現象是,中國人要買什麼什麼就貴,要賣什麼什麼就會便宜。”
這種長期在大宗商品定價權上的失語和無力,至今仍在影響着我們的大國決策。
資源國都被人鼓譟起來,個個想狠宰我們一刀。而順着他們脖子的繮繩往上看,卻是歐美日的金融寡頭,如抽水般從我們的各大產業中吸走豐厚的利潤,讓我們又搭錢又出力,給全球當了打工人。
就這,還有東南亞各國、印度趕着獻出膝蓋,獻出脖頸。

前兩天有人吹風,要主動用人民幣升值來對沖大宗漲價,這基本也是不可能的。果不其然,之後央行副行長做出了穩幣值、穩預期的表態。
因為如果抬升人民幣,只會對依賴出口的中小企業造成更大的困難。

現在市場上,原材料每半天甚至幾小時就會變一個價格,在飛漲的價格面前,之前簽好的合同隨時可能被作廢,而沒人有時間抱怨,因為大家都在哄搶市場上的材料。
運費也在翻倍,有貨主表示,現在運價已經是疫情前的3倍以上。
一個40英尺的集裝箱,從深圳鹽田港運到紐約,要價已經到了1.3萬美元,而2020年初還僅是2300美元。船舶都滯留在歐美的港口裏,整個亞洲地區的運價都高燒難退。
四面八方都是鍘刀。所以,不是我們的工廠想要躺平,而是某些利益集團想要躺着賺錢,從我們身上割走最後一個銅板。

窮忙一場
在“三和大神”雲集的深圳龍華,有包租婆稱,睡一晚15元的工友宿舍樓,30%的牀位都沒租出去,而想要兩個人“拼一拼”睡的工人最近變多了(7.5元/晚)。

紀錄片《女子宿舍》
這是實體經濟的鏡子。有些工廠遣散了工人,回農村的人多了,或是用腳投票去了時薪更高的上海找機會。
包租婆本來不同意“拼一拼”,但是工人變少,她也要開出牀鋪月租400塊(優惠50元)的條件招攬生意。
本來,印度和東南亞因為疫情太嚴重,工廠大面積關停。向越南、印度遷移的訂單,正像雪花一樣向中國迴流。
但能接到外貿大單的,還是能“管控成本”、渠道充裕的大廠。
當然,就算是大廠,面對原料價格暴漲也是靠着褲兜深在硬扛。
富士康這樣的龐然大物,可以在全球獲得訂單,在中國大規模用工實現盈利。而中小企業很難坐上宴席,只能分沾一些湯水,利潤甚薄,原材料的價格一上來就撐不下去。
**在今天,還靠勞動力集約、低附加值的低端製造太脆弱了。**便宜的工人只會越來越少,新的工人也越來越少,年輕人早已躺平不想進苦哈哈的製造業了。
富士康深圳觀瀾流水線上的工人,每天打螺絲10個小時,一個月算上加班、夜班、全勤、補貼,大概能掙4500到6000元。只有加班多,才掙得多。
清華大學研究發現,美的這樣龍頭公司生產一台空調的人力成本,只有10元。
稍微高端、高附加值一些的工廠,都在搞數字化流水線、智能製造。車間裏的中國工人越來越少,而來自德國、日本的工業機器人越來越多。
在企業管理者看來,這些昂貴的機器人比工人更便宜、更高效、更低耗、更好管理,可以24小時不停工作。只有機器暫時無法取代的一線技工才有底氣掙更高的薪水,但人力不可能永遠拼得過機器。

圖源:紀錄片《中國工廠》
訂單源源不斷地飛來,很多人接單接到手軟;也有很多人無活可做,就算搶到生意,做完也發現毫無利潤可賺。
窮忙一場,越忙越窮。你讓工廠老闆們怎麼選?

電荒!拉閘!
今年夏季用電高峯,來得比以往時候更早一些。全國入夏,幾億台空調開始呼呼吹。
**廣東在今年5月用電同比增加了15.7%,1-4月全省用電同比增加了40.2%。**而廣東用電中30%來自水電,受上半年旱情影響,上游的雲南和省內水電遲遲跟不上,造成廣東第二季度可能有760萬千瓦的缺口,並且還將加劇。
江蘇預計今年夏季用電1.25億千瓦,可能存在425萬-925萬千瓦的缺口,浙江和山東的缺口都可能達到200萬千瓦。
廣東已經在廣州、佛山、東莞、惠州、珠海等17個地級市啓動了有序用電,大量製造業企業被要求錯峯、限時用電,有些工人開始做四休三。
去年底供暖時缺電的一幕似乎又在重演。
在中國,火力發電佔據着近7成的發電量。如今在碳達峯的戰略下,我們的能源結構已經開始深入調整。
這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不過,也有一些地方懶政浮出水面,搞減排一刀切。北方某省減排任務最後變成了企業工廠的攤派,明明該大規模生產的時候,工廠卻被拉閘鍋爐都燒不了。不僅如此,為了少用電,東北某縣城所有的路燈都關停了,大晚上一片漆黑。
為了抓住引領全球供應鏈的機會,中國工廠們今年本來都擼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各地製造業投產比重都有明顯上升。像廣東今年1-4月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1.09萬億元,同比增長了23.9%。
但是“電荒+勞工荒+原料漲價”的組合,似乎已經成為了一道套在中國製造業頭上的緊箍咒。
在新舊能源交替的過程中,光伏、風能、海上風電等清潔能源波動大、供應占比過低的情況,還需要一段時間的投產週期之後才能跟上。

圖源:國家核安全局
加速核能發展,核電站從沿海進入內陸,可能會再次提上議事日程。順着中國的大江大河溯游而上,未來核電站開到家門口,也不是不可能。

全超導託卡馬克核聚變實驗裝置 圖源:新華社
5月28日,中國的“人造太陽”可控核聚變裝置——全超導託卡馬克EAST,實現了在1.2億攝氏度下進行人工可控核聚變101秒。
時間不到兩分鐘,看起來非常短。
但是相比此前的世界紀錄1億度維持20秒,已經是一次技術躍升了。
核聚變是真正的清潔能源,且原料可直接從海水提煉,所釋放出的能量比目前核電站所採用的核裂變更大。
我們知道這個可控核聚變的過程還很漫長,或許要30年、50年,但如果人類掌握了核聚變,等於掌握了無限的能源,現在困擾人類的大部分問題都會改觀。

黑洞
很多人沒有留意到,一個意料之外的能源黑洞,在中國大地上驟然擴大。
以前,很多廠弟廠妹喜歡下班後去網吧玩個通宵來放鬆。今天你再去網吧,可能會發現每台電腦都在運轉,風扇已經轉得又熱又燙,而座位上空無一人。

電腦都在挖礦 圖源:微博
去年人人在討論“你買基金了嗎”,今年的熱門話題是“知道怎麼買幣/挖礦嗎”。當你的街坊大爺大媽都跟人攀談比特幣和馬斯克時,證明泡沫已經危如累卵。
如今的幣圈人開始宣揚“空氣經濟學”,從韭菜身上兑現自己的飯票,獲得了普通人幾輩子不吃不喝都掙不到的資本。
試問,誰還有心思踏踏實實工作,誰還肯下苦功、攻堅克難搞實體經濟?
人心的膨脹,遠比大宗的上漲更加可怕,帶來的連鎖反應也更出人意料。
4月時,位於新疆呼圖壁縣的一處煤礦發生了透水事故,當時21人被困在驚嚇,最終造成了全球比特幣算力暴跌三分之一,舉世譁然。
這暴露了兩件事:一,比特幣算力集中在中國;二,比特幣挖礦耗電驚人,尤其是依賴火力發電等非清潔能源,對碳中和是阻礙。
據劍橋大學統計,去年全球比特幣挖礦所耗用的電力在121-130太瓦時(1太瓦時=10億千瓦時),相當於一個歐洲中等發達國家的年耗電量,在全球可以排到27名,超過瑞典、馬來西亞等國家。
而全球約70%的比特幣算力集中在中國。
今年5月比特幣的耗電量達到了151太瓦時的高峯。折算下來,去年中國用於比特幣挖礦的電力可能超過1000億千瓦時,相當於全球最大水電站——三峽大壩一年的發電量。
還有很多礦場隱藏在電網監督之外的灰色真空,真實的耗電量還在這個數字之上。
曾有一位“礦主”頗為得意地告訴新華網記者,他在西南某地的礦場一年耗電量比三個市一年耗電都多。一天用電百萬度,並且可以直接從水電站接線,這背後的意味令人不寒而慄。
這些礦場像候鳥一樣,在中國電力結餘最多、電價低廉的省份四處遷徙,打着數據中心、大數據公司的旗號,躲進山野鄉溝,變成了一個個隱形的能源黑洞。


中國多地比特幣算力在全球佔比 數據來源:劍橋大學CBECI
觸碰金融監管,擾亂市場,電能空耗,阻礙碳中和進程……國家對於這種情況沒有容忍,一道自上而下的衝擊波向着內蒙古、新疆、四川、貴州橫掃過去,要將“礦場”納入監管的射程範圍內。


在中國的大清退之下,比特幣價格、全網算力、耗電量都出現了斷崖式的下滑。一些大型礦池轉向海外,主要流向了美國和哈薩克斯坦。


這場看似全民炒幣的財富盛宴,終究是一個用美妙的泡沫堆積起的賭局。最終是把公共資源兑現進了少部分人的腰包,並讓電力等資源空耗到虛無之中。
所以説,當人人癲狂的時候,要看清楚到底是誰在低價中抄底了國內資源,又在拉高出貨後還在鼓吹財富神話。
當中國工廠在尋路求生時,這些人才是明火執仗的竊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