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傳·情》:戲曲電影需要年輕人_風聞
毒眸-毒眸官方账号-文娱产业媒体,看透真相,死磕娱乐。2021-06-09 17:12
文 | 李清莉
編輯 | 趙普通
上映21天,戲曲電影《白蛇傳·情》票房突破1000萬大關,豆瓣評分8.2分,這個成績已經在導演張險峯的意料之外了。
2017年,張險峯受珠影集團之邀,拍攝一部戲曲電影。最初接到邀請的時候,張險峯是懵的,構思了半個月沒有任何想法。此前他從未涉獵過戲曲行業,作品也多以廣告拍攝為主。
當時廣東有一部粵劇電影在映,但只有兩個影院放映,且場次極少。張險峯跨越了半個城市買了張上午十點場的票,影廳裏只有零星幾個中老年觀眾,他的腦海中突然就冒出了一個念頭:“我想拍一部年輕人會看的電影。”
當年輕人遇到戲曲電影
戲曲電影的衰落,已經持續了幾十年。張險峯知道,想讓年輕人走進電影院看戲曲電影並不容易。
但出乎意料的是,《白蛇傳·情》在預告片釋出時,就受到了廣泛關注,預告片片段在各大社交平台刷屏。
和以往戲曲電影不同,《白蛇傳·情》在視效上有巨大突破,不再拘泥於舞台或者佈景,而是運用了大量具有中國水墨氣質的特效來呈現場景,是我國第一部4K全景聲戲曲電影。
其中最受年輕人喜愛的,還是“水漫金山”的橋段。當看到“真實”的巨浪撲面而來,似乎只會出現在災難片中的特效出現在了戲曲電影中,讓觀眾們大受震撼。
“水漫金山”
畢業於中國戲曲學院戲曲影視導演專業的竹日(化名)告訴毒眸(ID:DomoreDumou),這並不是特效第一次運用在戲曲電影中,“《蕭何月下追韓信》(2015)、《對花槍》(2006)、《袁崇煥》(2009)、《龍鳳呈祥》(2014)等,都曾在特效或3D的處理上,有不同程度的探索。”
但像《白蛇傳·情》這樣的特效“大場面”,在戲曲電影中還是第一次出現。據導演張險峯透露,全片特效是由國內外三地團隊共同完成的。“這部戲花在特效上的成本佔全片一半以上。”
除此之外,為了保證電影的節奏以及觀眾的觀影習慣,張險峯大刀闊斧地將原劇近兩個半小時的時長,縮減到100分鐘內。
雖然在形式是上做了很多創新,但因未改動文本,所以電影的價值觀顯得有些陳舊,這也讓《白蛇傳·情》受到了不小的質疑。
因戲曲電影與其他類型電影不同,文本改編的難度過大,且文本改變後,相應的身段、動作都需要修改,幾乎是“千一發動全身”。所以在沒有十足的把握時,張險峯不敢貿然改動。
作為中國經典IP的《白蛇傳》有過諸多版本,但核心都是體現白素貞如何為愛付出,為愛犧牲的。過去觀眾會被這種不求回報的愛情觀所打動,但在當下的價值觀中,白素貞看起來就未免有些“戀愛腦”。
反倒是清醒的小青更被觀眾喜愛,從豆瓣熱評第一的內容就能看出,小青更符合當下觀眾所接受的價值觀。
戲劇需要電影
19世紀末,電影傳入中國後,一度是靠着戲曲的“同化”,才得以在國內紮根。
中國電影的開山之作,就是一部戲曲電影。1905年,北京豐泰照相館拍攝了京劇大師譚鑫培的《定軍山》。拍攝在露天庭院進行,背景是簡單的幕布,攝影師用一架手搖木殼攝影機,內容多以舞蹈武功場面為主。
《定軍山》的拍攝過程
20世紀30年代,國內電影進入“有聲有色”的階段,就可以更完整的將戲曲舞台搬到大銀幕上,《四郎探母》《羣英會》《借東風》等等,都是用電影的方式將戲曲舞台原封不動地記錄下來。現在看來,該時期的戲曲電影更具學術價值,為後世留下了寶貴的資料。
但隨着技術的進步,電影不再只是單純的記錄載體。國內的電影人也在探索電影和戲曲結合的新方向。導演費穆和周信芳、梅蘭芳分別合作了《斬經堂》《生死恨》兩部戲曲電影。
在這兩部戲中,費穆進行了大膽的創新,將電影的寫實和戲曲的寫意相結合。比如用佈景取代舞台,為保證電影節奏刪減戲份等等。這些改編技巧,一直被沿用至今。
60年代左右,是戲曲電影產量的高峯期,前後共產出100多部,涉及近 50 個劇種,包括京劇電影、評劇電影、越劇電影等等。詞彙是戲曲電影的排片和上座率,與賣座的故事片不相上下。這一時期的戲曲電影在鏡頭語言的運用上更加成熟,開始使用蒙太奇和特效等手法。除保留戲曲核心部分的寫意,其餘部分都更加寫實,例如道具、佈景等等被更頻繁地使用。
進入21世紀,儘管戲曲電影努力在互聯網、新媒體傳播上下功夫,但依舊抵擋不住戲曲電影的加速式微。例如,國家“京劇經典電影工程”的項目3D版《霸王別姬》,運用了最新的3D技術,還在美國做了首映,但在國內並未受到廣泛傳播。
除去少量政府支持項目,很多戲曲電影甚至都無法再登上影院銀幕,曾經輝煌的戲曲電影再也沒有往日的光彩。
戲曲電影落寞後,行業面臨最大的問題,可能是人才供給的不足。
上世紀80年代前,戲曲電影占有較大市場,因而懂戲曲的從業者也比較多。但當下的環境,既懂戲曲也懂電影的複合型人才比較稀缺。
“電影行業的從業者有很多,戲曲舞台導演的從業者也很多,但是既懂電影手段也懂戲曲技巧的複合型人才不超過千人,甚至不超過百人。”竹日説。
所以,當下的戲曲電影行業,會出現很多“臨危受命”的情況。導演也許懂電影鏡頭但對戲曲是陌生的,反之懂戲曲但對電影是茫然的。
近些年,國家對戲曲電影非常重視,文化部也會大量撥款給各劇院排戲演出,或進行老戲的傳承和搶救。教育部每年也會專門撥款用於戲曲人才的培養,“確實每年報考國戲附中和北戲學生都在成倍增長,而且戲曲學院的戲曲演員和戲曲器樂專業都是免學費的。”竹日告訴毒眸。
“因為很難完全對口,戲曲電影導演出身很少能拍戲曲電影的,好多學生畢業就轉行了。藝術家也得吃飯,先養活自己更重要。”竹日告訴我們。
由於電影人才培養的週期很長,目前的人才培養還是不足以填補缺口。另一方面,受票房的影響,每年能上映的戲曲電影非常有限,相關專業的人才難就業,也是戲曲電影相關專業遇到的難題。
隨着電影崛起和戲曲的落寞,這兩種藝術形式在傳播關係的強弱上,進行了對調。電影由被同化的那方,變成了主體。戲曲開始作為一種元素或調料放入電影之中。
讓市場看到戲曲電影的可能性,也讓更多年輕人更願意接觸戲曲電影,甚至進入這個行業。《白蛇傳·情》更大的意義或許就在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