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廣州抗疫:三百名刑警全天流調,十幾個偵查員追查一個感染者軌跡_風聞
码头青年-码头青年官方账号-2021-06-09 13:26
廣州目前頭等大事就是抗疫。
5月29日、6月2日、6月7日,短短八九天時間,廣東省委書記李希和省長馬興瑞三次聯袂調研督導廣州疫情防控工作。領導如此重視,可見這次廣州疫情的不同尋常。
6月7日,廣州市委書記和市長也聯袂到番禺區大石街北聯村,實地檢查督導疫情防控工作,要求****立即執行封閉、封控管理措施,把重點人羣、重點場所、重要環節管控到位,適當擴大管控和篩查範圍,最大限度減少人員流動和集聚,切實做到發現一個、封閉一片。要以最快速度開展流調溯源,同時間賽跑,不放過任何一個疑點,儘快全面查明可能感染源,快速甄別密切接觸者和次密切接觸者,並迅速規範做好轉運、隔離等工作,堅決斬斷疫情傳播鏈條。(據6月8日廣州日報)
適當擴大、最大限度、封閉一片、最快速度、全面查明、快速甄別……這些關鍵詞背後,是廣州傾全市之力在打這場抗疫戰爭。
因為印度變異病毒(現被世衞組織更名為“Delta變異”)的特殊性,廣州的疫情相比之前國內城市遇到的疫情更為棘手,必須“全力就地迅速撲滅疫情”,否則一旦蔓延至更大範圍,後果不堪設想。
廣州深圳佛山是珠三角核心城市,實際常住人口超過5000萬,2020年三個城市GDP總量超過6.3萬億元,比浙江GDP還要多。廣深等地的疫情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被控制,整個中國的經濟都將受到嚴重影響。
廣州出動了多少人來做這項工作,暫時還沒有公佈數字。但是廣州能動員的力量,基本都動員了起來。很多機關單位,都取消了週末休息。一些省內兄弟市和部隊醫院也都派出了醫療人員或承擔樣本檢測工作。廣州還動用了大量無人機、無人車,不但緩解了人手不足的困難,也極大提高了運輸樣本和物資的效率,同時避免了病毒感染的風險。
流調、採樣、檢測、隔離……這些簡單的專業術語背後,是無數人在奔走奉獻。
“你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接觸過什麼人”、“參加過什麼活動”……發出這些靈魂拷問的,是一羣叫流調員的人。
去年之前,很多人還不知道什麼叫“流調”。但隨着一波又一波的疫情,以及隨之而來的一些段子的傳播,越來越多人知道了這個詞。
流調是流行病學調查的簡稱。一個地方發生疫情,就要有人在最短時間內摸清楚病例的活動軌跡,分析出感染途徑和傳播鏈,並及時上報有關部門,採取措施阻斷病毒傳播,將病毒的感染人羣控制在最小範圍。直白一點説,流調就是要搞明白:在過去一個重要時間段裏,你走過的路、遇到的人和發生的那些事。幹這個工作的,就是流調員。
通常,流調員都隸屬於疾控部門。從公開報道上看,去年初以來,各地在防控疫情時,出動的流調員基本都來自疾控部門。從北京到哈爾濱,從上海到石家莊,都是如此。
但這次廣州疫情,流調隊伍中多了大量刑警。這次危害廣州的病毒,兇險又狡猾,出動專業的刑警來對付它們,太合適不過了。因為找感染者的軌跡,跟偵查破案有相似之處。
據“廣東公安”公眾號6月7日發文透露,自廣州近日出現第一例新冠病毒感染病例後,廣州警方主動對接疾控部門對病例迅速開展疫情流調工作。5月26日,各區公安分局都組建了流調隊趕往荔灣,陸續進駐荔灣區公安分局指揮部。為了方便快速行動,指揮部設在疫情防控重點中心地帶,距離首位患者的住址僅有1公里。
截至目前,**廣州警方共組織全市近300名刑偵流調力量支援荔灣區疫情流調工作,與衞健部門前端的13個流調小組混編,同步開展流調,齊心協力為斬斷傳播鏈條和病毒“賽跑”。這些精幹偵查員組成流調專班,“我們分為8個功能小組,24小時在崗,都沒出過辦公樓。”**流調專班一位內部人士説。

6月5日下午1點50分,廣州南沙區宣佈:城市公交、地鐵、輪渡、長途客運暫停運營。曾經到荔灣區鵝公村餐廳就餐的張某夫婦,一家6口全部感染。涉及密接和次密接者,總共373人。
但僅僅33小時之後,南沙又宣佈解封。原來,6位感染者過去十四天的活動軌跡被完全掌握,373名密接、次密接者全部被管控並集中隔離。
6月8日,廣州警方透露,番禺一位確診者因涉嫌妨害傳染病防治,已被依法刑拘。這位姓祝的確診者,隱瞞旅居史、接觸史,活動軌跡涉及番禺區大石街轄內醫院、便利店、什貨店、水果店、球場等公共場所,導致大量羣眾成為密切接觸者、次密接觸者需要隔離觀察、居家隔離。
這些消息看似尋常,但無論是南沙快速解封,還是查出對於,都離不開包括幾百名廣州刑警在內的流調人員的艱辛工作。

如何精確鎖定密切接觸者?廣州市公安局流調專班中的感染者軌跡調查專班成員苗興介紹,如一個感染者曾經去過某個酒樓,知道了感染者去用餐的時間,偵查員們就開始根據衞健部門專家的意見設置排查條件,倒追感染者進入酒樓之前的幾個小時內曾進入酒樓的所有人員。他們需要將這些人員全部找到,列為密切接觸者。
這種排查並不簡單。
感染者幾時進來的?幾時出來的?坐在哪個桌上?都要精確到幾時幾分。
哪個人跟感染者離得近?哪個人曾經沒戴口罩?哪個人曾與感染者在洗手間碰過頭或講過一句話?都要一一核實。
這些工作,都需要大量警力來逐一核查,並搶在病毒傳播前切斷傳播鏈。
**每個感染者背後,都有一個專業的偵查員團隊,有時為了追查一個感染者的軌跡,就需要十幾名偵查員。他們要通過大數據系統等各種調查手段排查感染者確診前接觸過的人,包括家屬、醫生、同行者,甚至還有清潔工和問過路的人。**這樣算下來,密切接觸者有時多達200人。

“廣東公安”公號文章透露,就是用這種方法,偵查員們快速鎖定了與首例病例郭阿婆關聯的那名服務員。“我們調看視頻,發現服務員送餐的時候沒戴口罩,送餐回來後依然沒戴口罩,而她曾經給阿婆送過菜,據此,我們判定兩個人在沒戴口罩的狀態下有過接觸。”苗興説。
刑警黃暢科説:“流調就是找上家、尋下家,摸清軌跡。上家是傳染源,看有沒有控制住;下家是疫情可能播散的範圍,要提前採取行動,走一步看三步,下先手棋。行動也要足夠快,按照國家規定,個案調查表要儘可能於24小時內完成,而這一次,我們流調隊的規定是4小時內完成。”
4個小時,看兩部電影的時間,之所以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一個個案調查表,是因為廣州是一座有2000多萬人口的城市,慢一秒,可能就會多感染很多人。最多時,這些刑警一天要面對100多個流調任務。
他們在織一張安全網,這張網絡上的信息越準確、脈絡越分明,病毒就越難通行。
他們是如何織網的呢?
“廣東公安”公號文章介紹:
負責研判工作的組員要分工協作,首先對所有的流調報告進行彙總、編號,接着錄入數據庫提取關鍵信息,將文字段落表格化,然後進行數據處理,繪製病毒傳播鏈分析圖、家族聚集性病例關係圖等,最後把研判信息彙總上報,為疫情防控的下一步決策提供依據。
每天,負責研判工作的組員把當天流調報告梳理出來,最多的一天有幾萬個。通過這些報告,疾控中心可迅速找到疫情傳播的“特點”和“風險點”。在分析報表上輸入“××超市”“××醫院”等關鍵詞,相關的病例信息就會成組顯現出來。在另一些已經繪製完成的傳播鏈分析圖上,相關病例的感染途徑清晰可見。
“我們主要做防擴散的工作。……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公安派人直接與疾控對接,現場一起工作,大大提升了軌跡調查的效率。再配上我們公安大數據的後台支撐,這樣我們最大可能爭取時間,努力跑贏疫情傳播、跑贏病毒,把感染範圍控制在我們封控的範圍之內,不讓它跑出去,不讓圈外再爆點。”刑警李光日説。
刑警出身的流調隊員,從抓罪犯變成找病毒軌跡的“偵探”,兩個工種之間既有相似之處,也有本質上的區別。

偵查破案要的是結果,但是流調要的是過程。刑警們要把病例的行為還原出來,比如他去了醫院看病,需要把前台的視頻調出來,一幀一幀去看,看完之後就可以還原出軌跡。
刑警們還要把感染者過去14天的活動軌跡拼接起來,中間不能出現斷裂和空檔。要通過一個感染者找到一羣密切接觸者,需要從大量線索中抽絲剖繭,除了要有大數據的支撐,更離不開不分晝夜的後台研判。

很多流調工作,無法用電腦去做,只能靠大量人力堆上去。這些天,流調隊員已經沒有上下班時間,每天的衣食住行全部都在公安局裏解決。手機是他們最親密的“戰友”。一天充三次電,屏幕一直處於亮着的狀態,不是在看羣裏的信息調度,就是在打電話。有一部手機,因為撥出次數太多,又沒什麼“規律”,甚至被電信運營商誤認為是“騷擾詐騙”電話。

這幾天,參加流調的刑警們的工作時間是從早上7點一直忙到次日凌晨5點。這個工作強度,比互聯網大廠的996要大多了。
刑警們早已習慣了高強度工作,即便如此,流調對於他們來説依然是份苦差事。但這份辛苦,換來的是兩千多萬人口城市的平安,他們應該覺得很值。
6月8日凌晨,廣州市衞健委發佈《關於近期新冠病毒感染者涉及的重點場所或小區的通報》,這份涉及144個場所和小區的名單,就凝結了很多刑警的汗水和心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