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價炒作HPV疫苗，美國吃掉千萬級供應，中國撿起接力棒_風聞

大家好，我是觀察者網《科工力量》欄目主持，冬曉。新冠疫情不光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了鉅變，也讓平時不起眼的疫苗成為了熱門話題。不過，在疫苗領域，供需關係緊張的不止新冠疫苗一家。在它之前，人乳頭瘤病毒疫苗，在國內就已經很難訂購，甚至有人專門坐飛機，跑到香港接種。這款疫苗究竟是什麼來路？為什麼大規模接種的疫苗，最後搞到有價無市？

先來聊聊第一個問題，人乳頭瘤病毒疫苗，這個名字聽起來很陌生。不過，我們換成英文縮寫，你就知道這個疫苗是什麼了。沒錯，它就是HPV疫苗，專門預防宮頸癌的。按理來説，癌症目前來説是很難預防的一種疾病，但是宮頸癌的情況比較特殊，它的誘發來源是HPV病毒。100多種HPV病毒亞型中，有14種可能引發宮頸癌等惡性腫瘤。預防住這些HPV，就等於防住了宮頸癌。

HPV疫苗的思路很簡單，但直到上個世紀80年代，人們才開始搞清楚。1984年，德國生物學家哈拉爾德·楚爾·豪森發表論文，表示HPV和宮頸癌有直接關係。1991年6月，中國醫學家周健和澳大利亞昆士蘭大學教授弗雷澤，成功通過DNA重組，製作出HPV病毒外殼，這種外殼不會對人體造成危害，還能刺激人體產生免疫，抵抗HPV病毒。

不過，疫苗關鍵成分只是做出來還不夠，要測試一下效果如何。兩年之後，也就是1993年，這款疫苗在動物實驗中證明有效。這個時候，美國默克公司站了出來，支持周健和弗雷澤團隊開展大規模實驗。HPV疫苗領域，因此開啓了新一波研究浪潮。

既然是浪潮，帶頭衝浪的就不可能只有一家藥企。2006年，憋了十三年的默沙東終於通過了FDA的認證，推出了四價的“加德西”疫苗。所謂的四價，指的是預防四種HPV病毒。默沙東是美國公司，它在疫苗領域的競爭對手葛蘭素史克，一家英國公司，來了一招背後偷襲，在2007年提交了競品“希瑞適”的申請。然而，率先登陸市場的“加德西”，卻把“希瑞適”打的滿地找牙，甚至在HPV疫苗普及較晚的中國市場上，“希瑞適”也沒能佔到便宜。

這是為什麼呢？我們要先從HPV疫苗的類型説起，疫苗裏面會有一種説法叫“幾價疫苗”。這個“價”指的就是疫苗預防病毒的種類，前面提到的“四價”，就是預防四種HPV病毒。宮頸癌相關的HPV病毒中，16型和18型是高危病毒，疫苗預防這兩種病毒，就有着很不錯的效果。然而，加德西疫苗不光預防這兩種亞型，低危的6型和11型也能預防。葛蘭素的“希瑞適”只是二價疫苗，覆蓋面自然要窄一點。疫苗領域，贏者通吃。技術上的優勢，讓默沙東和“加德西”佔盡先機。

説到先機，疫苗進入市場的時機，也是贏得商業成功的關鍵。技術落後可以忍一忍，先搶佔市場再發展也行。可是“加德西”不光是防禦好，也賣的早。2006年就宣佈進入了市場。“希瑞適”直到2007年申報FDA，2009年才上市。一下錯過了3年。2014年，“加德西”再接再厲，四價升級變九價。自我淘汰，開啓內卷模式，主動把疫苗市場又更新了一遍。不到十年，技術迭代，就算背靠葛蘭素史克這樣的醫藥巨頭，“希瑞適”也追不上競爭對手的腳步。

技術因素和市場決策，還只是公司層面的問題。“希瑞適”在進入其他國家的市場時，又因為準入標準，原地打轉。以中國為例，2014年WHO公佈的HPV疫苗主要重點報告認為：“疫苗控制住HPV病毒，就算有效”。但是中國的食藥監局認為：既然上市定位是“宮頸癌疫苗”，評價標準應該以實際癌變作為參考。從HPV感染到真正的宮頸癌，要花上10年時間，“希瑞適”為了達到目標收集實驗數據，又拖了10年。2016年，“希瑞適”終於在中國上市了，然而同一年，這款疫苗已經退出了美國市場。葛蘭素史克還是沒有跟上競爭對手，因為同時期的默沙東已經在國內有代理商。

默沙東疫苗贏了，打疫苗方便了嗎？並沒有。疫苗一家獨大後，最大的問題就是產能問題。根據目前國內簽發的疫苗數據：截止2019年底，國內已經簽發了超過400萬支九價疫苗。但中國擁有14億級別的人口規模，就算提高標準，限制接種羣體為青年適齡女性，也有千萬甚至上億的人口需要覆蓋。這400多萬九價疫苗還是三針劑型，一個人打三次，這麼算下來，覆蓋人口也就一百多萬。就算我們把不那麼優秀的二價、四價也算上。最後覆蓋的人口也就不到600萬人，最終就必然導致疫苗供不應求。

中國這裏還在缺疫苗，隔壁的美國卻玩起了疫苗更新迭代。之前提到，2016年，FDA停用了葛蘭素的二價疫苗，默沙東的四價疫苗也停用了。為什麼？因為他們全部更新到了效果更好的九價疫苗。除了更新產品，FDA還擴大了疫苗適用範圍，16到45歲，不分男女，人人有份。

美國人在使用疫苗上，依舊延續了“大排量，大牛排，大House”的豪爽，導致的結果是，美國吃掉了千萬級別的疫苗供應。然而在中國，大量需要疫苗的女性羣體，卻要頂着幾千塊的高昂價格，就算排隊搖號，也打不到疫苗。更不要説情況更惡劣的非洲、東南亞國家。價格高，供應少，分配不均衡，最終導致HPV疫苗有價無市。

中國人現在擠破腦袋去搶HPV疫苗，然而當初的我們在疫苗領域，恰恰佔據先機。最早研究出HPV疫苗技術路線的周健，畢業於温州醫科大學。1985年，他在河南醫科大學開始病理學博士研究，繼續研究人乳頭瘤病毒，還因為該領域的研究獲得了中國科技進步二等獎。

後來，他更是前往劍橋大學和昆士蘭大學，開展提取HPV病毒的核心研究。1990年，周健和妻子在散步中，突發奇想，將現有的HPV病毒成分表達純化後，放到同一試管裏，人工合成HPV的外殼。正是這一思路的成功，為後來HPV疫苗的發展奠定了基礎。遺憾的是，周健在1999年回國訪問時，突然去世，年僅42歲。幫助同胞開創技術先河，卻沒能讓他們享受到技術帶來的福利。

不過中國的HPV疫苗發展，並不總是一片黯淡。2012年，萬泰生物開啓了長達七年的HPV疫苗三期臨牀試驗，並在2020年推出了商業化的國產二價疫苗“馨可寧”。國內的HPV疫苗市場，終於有了中國人的聲音。三針不到一千的價格，也有效緩解了疫苗緊缺的現狀。除了現有的二價疫苗，上海澤潤的九價疫苗已經進入了臨牀階段，中生生物和北京諾寧還有11價和14價的疫苗產品。二十年後，中國人終於撿起了HPV疫苗發展的接力棒。

不論是HPV疫苗，還是新冠疫苗。這些疫苗發展的初衷，都是幫助普通人獲得方便的健康保障。然而正是由於這份保障的珍貴，讓本該平凡的疫苗，奇貨可居，最終成為了高價炒作的商品。能夠打破這一困局的，也只有一個國家出眾的醫療實力。二十年前，我們因為各種原因錯過了疫苗發展的機會。而新冠疫情，又把機會擺到了我們面前。這一次，自強不息的我們，也將用持續不斷的努力，把“搖號打疫苗”變成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