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靠財政赤字擴張，從現代貨幣理論的角度看拜登的經濟政策_風聞

拜登政府在今年五月公佈了2022財年預算案，預算總額高達6萬億美元，其中預算赤字約為1.83萬億美元。據《紐約時報》估計，若拜登政府的預算在國會通過，美國債務總額將超過美國的年度GDP。到2024年，債務佔GDP比重將超過二戰時期，達到美國曆史最高水平，未來十年美國每年的財政赤字都要超過1.3萬億美元。

拜登政府計劃大搞基建和增加社會福利開支，提高財政赤字，不斷把美國債務總額推向新高。難道美國政府可以通過擴大財政赤字來發展經濟？

還真有一種理論論證擁有主權貨幣的政府可以通過推高財政赤字來推動經濟發展，這種理論就是現代貨幣理論，Modern Monetary Theory，簡稱MMT 。

MMT的先驅和主要學者**斯蒂芬尼****.凱爾頓教授（****Stephanie Kelton），在去年出版暢銷書《**赤字迷思》（The Deficit Myth），她被《政治人》（Politico）雜誌評為對美國政策辯論影響最大的五十人之一，她曾是奧巴馬時期美國民主黨參議院預算委員會的首席經濟學家，2016年民主黨左翼參議員桑德斯競選團隊的經濟政策顧問。

斯蒂芬尼**.****凱爾頓教授在講述**MMT的基本要點時首先從美國聯邦政府如何用錢開始。

在特朗普當政時期，我們經常看到這樣的新聞，美國政府一些機構因為沒有經費而不得不關門。既然政府都要停擺了，缺錢應該是真的。然而美國政府真的如同一般老百姓和企業那樣入不敷出，口袋裏沒錢了嗎？其實並不是。更準確的答案是，美國政府用掉了預算規定的用錢額度，用美國人的術語説，叫碰到了債務天花板（debt ceiling）。一旦美國國會提高了美國政府的債務上限，國會就可以指令美聯儲發錢向美國政府發錢。再比如，拜登政府上台馬上發行了1.9萬億的紓困金，這筆1.9萬億的鉅款來自何方，答案是國會批准後，美聯儲就可以發了。

因此，MMT強調，中央政府不同於家庭，企業和地方政府，當家庭和企業沒錢開支時，只能借錢或者宣佈破產。而對本國貨幣擁有主權的中央政府不可能破產，因為可以自己印錢還債。換句話説，中央政府經過國會批准就可以讓央行通過“敲擊鍵盤”方式創造貨幣。

更為重要的是MMT指出，中央政府的債務和私立部門（家庭和企業的總和）資產是一組鏡像組合，政府的債務就是家庭和企業的資產。疫情期間美國聯邦政府發放了大量的紓困金和各種撥款，美國聯邦政府的債務增多了，但同時美國私立部門的資產也同時增多。美聯儲最近公佈的報告顯示，在過去12個月裏，美國家庭淨資產增加了25.6萬億美元。

這張圖是美國1950年代到2014年間，美國聯邦政府和私立部門的資產和負債對照表。紅色是政府的負債，藍色是私立部門的資產，綠色是進出口總值。這張圖顯示，美國聯邦政府的負債擴大時私立部門的資產就增加。克林頓政府做到了零財政赤字，但私立部門的債務和進口卻急劇上升。所以MMT認為國家債務不可怕，債務佔GDP的百分比只是一個記賬的數字。只要這些債務能夠產生經濟效益，提高就業，分配合理，不管是佔GDP的70% 還是100% 都可以接受。

但不要誤以為MMT鼓吹中央政府能夠無限制地印錢來刺激經濟。MMT宣稱他們與傳統的經濟理論的不同點是不主張過度使用貨幣政策來限制中央政府的財政政策功能，而是突出中央政府通過運用財政擴張政策來推動經濟發展的作用。MMT強調他們更關注通貨膨脹，並把通貨膨脹作為衡量政府財政政策的主要指標。當政府發錢刺激起來的經濟活動造成勞動力短缺或全面物價上漲時，政府印錢擴張經濟的界限就到了。

MMT 把政府印鈔刺激經濟的限制從財政預算轉向實際通貨膨脹的潛台詞是認為傳統的貨幣政策已經失靈、政府直接主導的擴張性財政政策更有效。西方自撒切爾和里根政府以來均採用了米爾頓·費裏德曼的貨幣理論作為經濟政策的指導思想。弗裏德曼貨幣理論強調通貨膨脹是一種貨幣現象，貨幣供給量的變動是引起經濟活動和物價水平發生變動的根本原因。弗裏德曼認為最好的政策方針是營造出貨幣供應的穩定預期，這種穩定的預期有利於企業和家庭安排經濟活動，政府不應實行戰略投資和產業政策來破壞資本市場的內部自由調節。

受弗裏德曼貨幣理論的影響，西方各國長期以來都把貨幣供給，預算平衡，減少政府債務作為宏觀經濟管理的重要指標。

然而在進入全球化時代以後，貨幣理論越來越應對不了西方當今的經濟問題。西方國家特別是美國的資本，已經不僅僅盯着美國國內市場，美國國內的利率只是美國資本考慮全球佈局的一個因素。美國出現了這樣一種困境：一方面，美國資本全球化佈局，美國一般製成品越來越依靠進口，國內製造業不斷萎縮；另一方面，美國為了刺激本國經濟，政府不斷大搞量化寬鬆，實行極低的利率，甚至零利率。然而大水漫灌的資金並沒有有效的刺激實體經濟，相反資金大量進入股市和房市，極大的推高了資產價格，使得兩極分化越來越嚴重。

MMT正是在這種情況下發展起來的，MMT 是一種屬於西方左翼進步主義的學説，MMT不相信市場看不見的手能保證持續的發展和公平的分配，強調政府計劃的重要性。美國民主黨左翼人士桑德斯，華倫等都信奉MMT。提出開徵富人税，擴大對基礎設施和綠色環保產業的投資，希望通過這些投資達到增加就業，提高最低工資，提供更好的公共教育和醫療服務的目標。顯然MMT在社會財富分配上具有更偏向向窮人的傾向。

拜登雖然沒有旗幟鮮明地表明支持MMT，但其經濟政策可以説高度採納了MMT。拜登的經濟政策也有選舉的考量，民主黨能否贏得2022年參議院中期選舉，還要看未來一年多美國經濟的走勢。對拜登來説向選民作出各種承諾的擴張型經濟政策顯然比緊縮型的經濟政策更能贏得政治籌碼。

然而，拜登的經濟政策只可能在某些局部領域有所突破，但不會取得全面和決定性的成功。

首先，拜登的計劃需要美國社會作出巨大的變化才能成功，而這些變化涉及美國的根本制度的變革。以勞動力為例，如果美國社會不能在公共教育，大眾醫保等方面作出有效改革，就不能提供大量高素質的勞動力和降低企業工資成本。一旦基建工程和製造業對高素質勞動力的需求增加就必然推高工資成本，加速通貨膨脹。　

第二，拜登經濟政策的焦點是希望通過大基建和扶持戰略產業實現美國的再工業化，在美國經濟已經高度全球化的情況下，美國金融集團和跨國公司的投資決策和拜登政府的立場並不能保證同步。拜登的計劃也必然和外國包括美國的盟友的經濟利益發生各種衝突和糾葛。長期以來中國和其他發展中國家向美國提供了大量物美價廉的產品，使得美國的低利息和低通脹得以維持，如果美國為了製造業迴歸而打破這種平衡，美國就可能面臨通貨膨脹的壓力。美國實行財政赤字和濫發貨幣必然危及美元地位，長此以往，美國有失去向世界各國轉嫁危機的能力的危險。

第三，拜登政府的政策必定受到共和黨的掣肘和反對。

以上三個方面，涉及到美國製度的根本，很難想象拜登政府能在短期內在以上各方面都能理順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