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遷徙,野豬衝撞,人類文明正在消亡_風聞
看鉴历史-看鉴历史官方账号-传统历史文化2021-06-15 10:08
早在上古時期,黃河流域就已經有了野生大象的存在——“舜耕於歷山,有象為之耕,有鳥為之耘”。

▲圖片來源於網絡
雖然“用大象耕地”有誇張和神話的嫌疑,但至少可以説明,大象在當時百姓的生活中比較常見。
漢唐時期,因為“象”諧音為“祥”或“相”,於是也就在一定程度上象徵着“吉祥如意”或“出將入相”。後來更是流傳出“靈象現世,天下太平”的説法,所謂“太平有象”是也。

▲清·黃色緞繡太平有象飾片
寓意歸寓意,在牽扯到生計和利益時,人們絕不含糊。
北宋以後,農民下場爭奪棲息地的情況空前加劇,毀林開荒,導致大象缺乏樹木的遮蔽,直接暴曬在陽光下。同時由於大象會踐踏和食用農作物,農民徹底站在了大象的對立面上。
元明清時期,大象被逼至嶺南地區。最晚到20世紀早期,人類的活動讓大象無處可去,它們又從嶺南絕跡,退居雲南。
在與象搏鬥的三千年時間裏,人類“成功”將象羣逼進版圖的角落。
如今,大象立鼻長鳴,步履堅定,懶洋洋地踏入了人類的江湖。

▲亞洲象行走在泰國保護區內的道路上

2020年3月起,15頭亞洲象反常地從雲南西雙版納一路北上。
在進入元江縣和石屏縣後,象羣肇事四百多起,直接破壞農作物八百多畝,初步估計直接經濟損失近680萬元,嚴重影響當地羣眾的正常生產生活秩序。
截至定稿前,15頭大象已經進入昆明市,吃光了投食車裏的所有玉米,並將繼續悠閒地逛吃逛吃。

▲動圖來源於網絡
現在問雲南同學:“你們那兒是不是把大象當寵物,騎着滿街跑?”已經不是一句玩笑話,而是夢想照進現實。
這不是象羣第一次“離家出走”。
2020年底,有一羣野象南下進入勐侖子保護區,目前已進入中科院西雙版納熱帶植物園。今年3月,又有17頭亞洲象離開保護區,遷徙到上百年沒有亞洲象踏足的景洪市勐罕鎮。

▲圖片來源於網絡
有人認為遷徙的原因是降雨量嚴重不足,對大象的生活帶來困難;有人説是因為雲南最近太熱了,大象要北上避暑;有人懷疑是領頭的母象經驗不足,導致象羣迷路;也有專家提出,這是由於對應時間裏某次太陽活動異常引起磁暴,從而激活了象羣遷徙的本能。
這些觀點都把象羣遷徙歸咎為“天災”,或是象羣本身出了問題,但更多人意識到可能是人禍。
有西雙版納的環保人士站出來,指出隨着近20年經濟的發展,雲南茶樹種植和橡膠種植擴大,導致亞洲象棲息地面積瘋狂縮減,生存環境更是“破碎化”、“孤島化”,從而引發了食物短缺,於是它們被迫外出尋找新的棲息地。

▲圖片來源於微博
出了問題反省自身是值得肯定的好習慣,但這種“人禍”觀點值得商榷。
首先,橡膠種植並沒有我們想得那樣推廣。
一畝土地大約生長30多棵橡膠樹,每年能產膠的時間大約八個月。膠農若每天早上起來割膠,一兩塊錢一公斤,一畝地一年淨收入大約是700元。西雙版納的膠農大約人均有20多畝橡膠樹,一年收入也就一萬多。
辛苦程度和收穫完全不成正比,還不如種植一些被大象吃了能找政府理賠的水果,如火龍果、百香果等。

▲割膠
**其次,保護區制度逐年完善,已經建立了強大的監測預警系統。**當地百姓毀林種茶、違法違建、佔用耕地、佔用林地的現象會被第一時間發現並制止。
最重要的是,通過衞星圖的對比,十幾年來當地的森林覆蓋率其實是增加的。2020年西雙版納全州的森林覆蓋面積為155.5萬公頃,森林覆蓋率達81.34%,居雲南首位。

▲圖片來源於“新京報”
棲息地面積縮小的觀點不靠譜,但食物短缺是真實存在的。
這是因為森林覆蓋率和生長狀況太好,密度太高,巨大的樹冠彼此銜接,層層疊疊遮住陽光,導致下層植被逐漸退化。
根據北師大調研組統計,西雙版納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森林鬱閉度,從1983年的88.90%增至2016年的97.02%,導致野芭蕉、粽葉蘆等亞洲象的主要食物逐步減少。於是大象偶爾會離開保護區來農田和村莊覓食。
以前大象可沒機會吃芒果、菠蘿、玉米,嘗過之後驚為天“象”,又好吃又易消化,數量多,還可以不勞而獲。
大象智商高,很快就學會了“躺平”——反正村民也不敢傷害我這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只能好吃好喝伺候着。
久而久之,大象把覓食的圈子逐漸擴大。發展到這次遷徙,沿途都有人投餵,走哪兒吃哪兒,累了就睡,睡着了還面帶微笑,可見吃飽喝足非常快樂。

▲圖片來源於網絡

如果説大象遷徙還算難得一見,那野豬對於南京市民可算是老朋友了。
南京警方每個月都會接到數十起關於野豬的報警電話,抓捕野豬成了南京警察的日常工作。
有的野豬半夜軋馬路反被車軋了:

有的試圖擠地鐵:

有的成功闖進小區:

有的路痴野豬不小心掉進了市區水溝:

甚至有兩隻野豬直接被封為“南大校豬”!

野豬進城的原因顯而易見,就是南京周邊丘陵山包的生態環境太好了。但仔細想想,大概也跟人類的過度保護有關。
首先,野豬的天敵是虎、狼、熊、豹、猞猁等動物,這些大型野生動物早已被人“消滅”,至少南京周邊基本見不到,導致野豬數量開始氾濫,打破了生態平衡。

▲圖片來源於網絡
其次,1994年國家開始禁獵野豬,受到關照的野豬在幾十年間數量瘋狂增長,早已不安於在保護區內奔波覓食,反倒向人類居住地反撲,毀物傷人。
看野豬氾濫成災,近幾年制定了半年禁獵期,另外半年允許狩獵。但是獵手本就稀少,他們與聰明的野豬周旋又難佔上風,一年往往只能打死四五隻,這對於解決人豬關係的問題杯水車薪。

▲圖片來源於網絡

亞洲象作為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野豬作為“三有”保護動物,被人類保護是天經地義。但對於遍地都是的流浪貓,甚至已經對生態造成了威脅,人們依然對其“視若珍寶”。

▲圖片來源於網絡
根據南京大學李忠秋的問卷調查,一隻城市裏的散養貓每年帶回家5只小型獸類(比如老鼠),1.33只鳥類,1.67只爬行動物(比如蜥蜴),1.48只兩棲動物,1.38條魚,還有2.16只無脊椎動物。
這些只是被貓帶回家的數量,還有很多是在外面直接吃掉沒有帶回來的,算上倍數,再結合對流浪貓的調查可以得出,中國的散養貓和流浪貓每年捕食的鳥類數量大概在26到55億隻,捕食的小型的獸類大概在36到98億隻。
破壞了生態平衡是件滾雪球般的大事,但人們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大多數人還是會在遇到流浪貓時選擇投餵或救助。
這很好理解,當一隻小貓跑到我們腳下轉圈,瞪着大眼睛朝我們喵喵叫,誰能抵擋得住?惻隱之心乃人之本性。

▲數據來源於國外實驗數據
根據南京大學校內投餵流浪貓的統計,發現接近60%的投餵活動都發生在晚上6點到10點間,而流浪貓的活動節律與投餵節律非常接近,很可能就是受到人們行為的影響而專門去討要食物。

▲左:流浪貓活動步數
右:投餵時間分佈
人們的愛心,加上校園和社區都有豐富的生活垃圾,它們的食物來源非常穩定,再加上城市裏缺少鷹隼等天敵**,使得流浪貓的數量遠遠超過了環境承載力。**
對此,國際上一般會採取三種解決方案:收容,絕育,安樂死。
收容消耗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絕育的效果非常有限,安樂死更是難以出現在對貓咪無限寵愛且愈演愈烈的中國。
説到底,還是我們過於仁慈了。

▲流浪貓的獵物 / 攝影:JakWonderly

人與動物的關係是千年來持續存在、並被不斷探討的母題,人類在這段關係中佔據絕對的主導地位。
目前世界範圍內因此分為兩個派系:環境倫理與動物倫理。
環境倫理支持者認為,我們應該重視整個生態系統的健康,重視大多數物種的生存權,而不是某個動物個體。如果動物數量太多,威脅到生態健康,理應毫不留情地獵殺。
在上面的案例中,如果流浪貓造成了食物鏈失衡,理應用安樂死的方式強行降低數量。
由此還衍生出一種動物保護主義早期的**“人類中心主義”**,即我們保護動物不是保護動物自身的權利,而是保護人類的生態性利益和財產性利益;就像保護自然資源也是為了人類將來對自然資源的可持續利用一樣。
大象和野豬如果對人類的生命安全和財產安全造成威脅,那就是人類的敵人,應當被消滅。

▲圖片來源於影子劇《幻影穿梭》
而動物倫理的支持者,則強調動物個體或者某個種羣的生存權和福利,高舉人與動物平等的大旗,關注動物的情感需求和尊嚴。
流浪貓只是想要生活下去,我投餵了一隻就救下了一隻。無論整個生態系統如何發展,至少這一隻活得幸福,不受苦難。
由此衍生出一種極端的“不作為”、“不干涉”的觀點。《封閉的循壞》中提到了生態學的原則之一是“自然界最懂自己”,即自然界有自主性,當面臨困境時,自然界會尋找方式去解決,那麼人類對待自然的最好的態度就是**“順其自然”“尊重生命”**。

▲圖片來源於網絡
實際上,環境倫理和動物倫理是可以進行某種調和的。
首先,雖然對於熱愛動物的人來説有些殘忍,但生態學通常認為環境倫理高於動物倫理,尤其對澳大利亞這樣的國家來説,流浪動物的入侵性和生態威脅都非常大。
但同時,對於沒有造成威脅的動物個體,則應當被注入情感和尊嚴地對待。

▲國外保護動物宣傳片
20世紀晚期以來,很多國外的環境法越來越關注動物的福利,例如瑞士《動物保護新法》規定,主人要讓動物活得體面,死得有尊嚴。俄羅斯的法律注重動物的生命價值,人沒有權利隨心所欲地支配和役使動物。德國則把動物列為道德關懷的範圍……
相較之下,我國目前尚未設立動物保護法,只有一部1989年施行的《野生動物保護法》和一些公益性質的動物救助站、動物保護協會等。

▲圖片來源於“百度百科”
騰飛過後,我們也該想想如何與“鄰居們”友好相處了。
本文創作團隊
作者**| 阿毛**
策劃| 櫻桃小火 張炸炸****
編輯 | 心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