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西藏的竇靖童：乖女孩還是怪女孩？_風聞
最人物-最人物官方账号-记录最真实的人物，品味最温暖的人间2021-06-15 09:07
作者| 梁笑笑
來源| 最人物
如果可以選擇任意目的地旅行，你最想去哪裏？你會在旅行中去尋找什麼，又達成什麼？
竇靖童這次，獨自一人去了西藏。
住在拉薩奢華的總統套房裏，她吹滅生日蠟燭，卻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陣陣空虛襲來，在那個全然與名利場隔絕的陌生世界，她問自己也問所有人：
為什麼你什麼都有，卻活得那麼沮喪？你究竟是病了，還是想太多？
一切的答案，都藏在她即將於6月18號上映的新片《只是一次偶然的旅行》裏，這也是竇靖童首次擔當電影女主角。相比音樂人的身份，作為演員的她還不為人所熟知。
2019年4月20日，憑藉在電影《第十一回》中扮演周迅的女兒“多多”一角，首次觸及大銀幕的竇靖童，一舉拿下第九屆北京國際電影節天壇獎最佳女配角。
頒獎典禮上，主持人問，“未來還會出演更多的電影嗎？”她微微點頭答道，“希望會，希望會。”
竇靖童一如既往的謙和有禮，而心中鋒芒依然。早在得獎之前，她便放着各種大製作的邀約不拍，轉頭去藏區演了一部怪電影，還包辦了整部片的音樂創作。
作為從小生活在聚光燈下，從不曾長久睽違大眾視線的著名星二代，竇靖童的每次出現依然能給人驚喜，在長達二十幾年的歲月中保持着出乎意料的靈氣。
你不得不承認這是一種天賦。
她從不否認自己天賦的一部分名字叫“王菲”，一部分叫“竇唯”。
但在今年，更為重要的是，人們顯然更加明顯地看到，那部分專屬“竇靖童”的天賦顯現。
無論是音樂還是電影，都如同她本人一般，無比特別又“怪”得合理。
1997，竇靖童出生。那年初秋，尚在哺乳期的王菲發行同名專輯《王菲》，裏面收錄了一首至關重要的歌曲《人間》。
天上人間 如果真值得歌頌
也是因為有你 才會變得鬧哄哄
天大地大 世界比你想像中朦朧
我不忍心再欺哄 但願你聽得懂
但願你會懂 該何去何從
用國語吟唱的王菲，言辭温柔，歌曲像是對女兒的訴説和祝福。
那時人們尚不清楚，長大後的竇靖童能否聽得懂，天后母親在歌中為她深埋的用心和與哲思。
整個華語樂壇都在等竇靖童長大，幸運的是，這場等待漫長卻始終充滿希望。
2011年，14歲的竇靖童開始組建自己的樂隊，一首首歌曲的誕生見證着她在音樂這條路上的潛力和前景。
尤為讓人驚喜的，是隨着她長大而逐步展現出的，在創作上除卻技法以外的領悟力。
2019年，音樂類綜藝《幻樂之城》開播，竇靖童帶來了一部極具反思意識的作品《幻月》。
上升的羽毛，猴子撈月的借喻，不斷重複的game over鏡頭，小猴子跟武士的輪番戰鬥，主人公的數次出走和迴歸……諸多細節，無一不體現着作品的內省精神：
人生是否逃不脱永恆的重複？生命的本質是否是虛無與輪迴？
那時的竇靖童才剛22歲，她在表演中卻能不囿於自我，而很好地傳達出麥子導演的創作原旨，展現出對“天、地、人”的藝術領悟。
《幻月》MV片段
今年，竇靖童的《樂園》又沒讓人失望。這首改編自與非門樂隊的作品，充滿了竇靖童式的對生命與人生的理解。
偶爾喝了醉了鬧一鬧
來點小小刺激也挺好
管它紛紛擾擾有多少
只想開開心心活到老
//
人人尋找快樂園
人人迷路快樂園
聽到這首歌，最開始的擔憂便迎刃而解：她不僅聽得懂歌中的藴意，更隨着時間成長出自己獨具匠心的創作思路。
在《樂園》中，竇靖童的聲音通透純淨又充滿了不羈與野性。
你似乎能聽得到王菲的影子，但又分明不是。或許竇靖童的靈性承自母親，但如今儼然已更有自己的味道：
“1997年天后在香港唱響《人間》，24年後你該聽聽竇靖童再唱《樂園》。 ”
《樂園》是竇靖童新片《只是一次偶然的旅行》的電影主題曲。
MV中，黑白與彩色畫面衝撞，映襯着現實與夢境交織的主題氛圍，瀰漫怪誕與前衞，盡然與電影“怪”到一起去。
《只是一次偶然的旅行》導演李孟橋説：“竇靖童外表像個閃電，很酷，但內心其實是如水一般。她是個温柔、柔軟，但同時也很有力量的人。”
這也解釋了竇靖童為何會出演這部電影。她從不在“剛與柔”的二元對立中擇其一，而是展現出極大的鬆弛感。那些與世界堅硬的碰撞，她盡藏心中，對外卻幾近真誠。
於是，促成了那些外界窺探的目光：竇靖童到底是乖女孩，還是怪女孩？
暴露在鎂光燈下成長的二十多年，竇靖童幾乎在任何場合下，都表現出罕見的得體大方。
音樂節上，歌迷衝她大喊：“唱你媽的歌！”，她只是“撲哧”一笑回應。年少時在咖啡店打工，她會認真詢問顧客要常温水還是冰水，“不好意思”和“謝謝”是她嘴邊最常出現的詞。
她警惕自己被困於不食人間煙火的穹頂之上，習慣簡單生活。
從小陪伴自己長大的姑姑對她用情深，她賺錢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替她分擔生活壓力。
母親叛逆任性，她很小就學會擋在家人身前，“就像是一個真的’大姐‘，能把王菲寵成家裏的‘三妹’。”
（竇靖童友人微博）
同時，竇靖童身上又透着那麼一種怪。
開始音樂創作後，她總是一頭凌亂又利落的短髮，髮色全然跟隨心情，給人一種強烈的“異類感”。
她似乎高冷而疏離，不在乎世人看法，會在跨年晚會前夕剃光頭，壓根不考慮所謂的形象。
李孟橋爆料：“竇靖童會在拍夜戲收工後，餓得撿起垃圾桶裏的烤雞就吃，絲毫沒有女主角的架子。”
時鐘撥回1998，“怪”與“乖”答案清晰可見。
那一年，一首《童》在樂壇橫空出世。王菲作詞作曲，竇唯編曲，歌曲1:05跳出的一聲“嗨，媽媽”，來自一歲半的竇靖童。
歌中，王菲寫道，“你不能去學壞，你可以不太乖”。如今看來，預言已在竇靖童身上完美應驗。
就如2016年“幻樂一場”演唱會上，王菲唱給剛成年後不久的竇靖童的那樣——
“你是童真和世俗結合的物種，你是肉眼會視而不見的那一抹笑容。”
竇靖童的乖與怪，都只是在複雜現實世界保持自我的一種方式。她不想做一個完全按照社會框架走的人，但同時也不想做一個憤世的人。
“最好的方式就是，在這個社會所給你的這條線之上，你再找一條屬於自己的平行線。你要活在這個社會里面，但是你要隔離開來一點點。”
這隔離開的一點點，就是她給自己留的縫隙和餘地。人也只有留有縫隙，才能接收更多外在的滋養，才能生髮出更多創造與領悟。
如此看來，竇靖童選擇拍《只是一次偶然的旅行》這樣一部怪電影實在不奇怪。
這部講述女孩通過旅行，抵達內心隱秘世界的電影最開始，畫面和聲音中流動着的“童式風格”襲面而來，讓人不由得感嘆這簡直太“竇靖童”。
但當觀眾繼續跟着主人公的印記走下去，會發現這既是她，又不是她。其中的韻味，包含她的追求與尋找，又絕不構成她的負累與煩惱。
相比母親著名的，“我現在最大的煩惱就是，太紅了”的名場面，竇靖童面對同樣問題，回答是，“我沒有煩惱。”
世間煩惱本就源自執念。
而這趟旅行的癲與怪，竇靖童本人給角色帶來的個性加持，都令整部電影愈發像一面鏡子。
它照出現代人的脆弱與無奈，掙扎與堅持，映照出每個人只有自己知道的那些崩潰邊緣和絕望之前。
導演李孟橋説，看起來這是一部公路片，呈現出了旅行的感覺，但電影內在是一個關於情緒精神更寬泛的比喻。
“只是一次偶然的旅行”是影片外化給觀眾的樣貌，從拉薩到明島燈塔，是女孩的行動線，然而比地理位置的移動更重要的，是人物心理上的動向。
電影中的“她”在似夢非夢的回憶和現實中，一次次水中深遁，這是一種對深陷精神困境中的現代人的隱喻：
我們都在混沌世事中艱難尋找着那個原本的自己，在無助中希冀內在力量的出現，讓人有勇氣抬起頭，釋放憂鬱深重的陰霾，冒出水面上來。
而竇靖童護送的那隻，被困在小小水族箱中的“神蝦”，又何嘗不是你我。
一路上這隻“神蝦”生而復死，死而復生，對應着女孩對於生活信念的明明暗暗。
行至途中，神蝦背上的色彩褪去，竇靖童發現這只是一隻作假的“神蝦”，一切皆有了答案，她豁然開朗大笑起來。
原以為價值連城的“神蝦”，終於迴歸成了一隻普通龍蝦，那蝦背上逐漸消逝的油彩，就好似現實生活中我們習以為常的種種“預設”。
現代人總在為着心中的某種預設奔忙，年輕人急着進步，急着“成為想成為的人”，急着抱怨自己的糟糕，急着為達不到某種標準而沮喪。
久而久之，所謂的個性究竟是事實還是預設，可能連自己都會分不清楚。
而當你走出自己畫的圈，卸下我們身上的假面與“油彩”，將自己當作一個信號接收器一般向四面八方敞開，答案往往不期而遇。
如此一部探討心靈困境的電影，難免與商業潮流有些格格不入，但竇靖童和她的夥伴們並不打算妥協。
作為堅持與匠心之釀，電影中的每個細節，都着實值得仔細品味。
稍一低頭，你可能就錯過了雲層與大海相接處的一縷虹彩，更別説在旅途中層出不窮的“偶然”和奇遇。
剪輯指導田壯壯説：“這部電影其實有很多東西給你，並不是一個具體的結果，而是讓你學會一種思考，學會一種感覺，覺悟這件事是一個很漫長的事。”
觀眾需要做的，就是拿出如同自己在旅途之中一般的心情，去參與和感知。
除了深厚意藴與個性敍事，這還是一部95%都是黑白畫面的電影，主創團隊説，“希望大家明白，所有的色彩都是從黑白中生發出來。”
如同一束光打到不同的看板上會反射出截然不同的色彩，你的心，就是那面看板，你終將在旅途中看到自己。
而當竇靖童的旅行快結束時，畫面在某個時刻又恢復了色彩。那種變化是如此自然，你甚至會一下子恍惚，“剛剛的世界是不是黑白色的”。
那便是霎那間的釋然，對應着人生中那些“走出來”和“想開了”的瞬間。
這也是竇靖童選擇出演這部電影的原因。看似癲狂怪異，內核卻温和又勇敢。
人生漫漫，你我儘可以勇敢或怯懦，但須決意不放棄，即便不得不忍受在憂鬱和迷惘的水霧裏孤獨泅水，也要抱着生命的信念，行將下去，游到海水變藍。
這帶有些許怪誕的英雄主義，會讓人莫名感受到力量的充溢。
一如《童殿》中所説，“因為你要做期待與失落的幫兇，因為你要做幸福與不幸的英雄”。
——這實在很竇靖童。
而當你的心在此刻，你便無處不在。也唯有將心打開，才能讓生命中的“偶然”進來。
願你我都能在鏡中看到自己的樣子，共赴這場心靈的旅行。6月18號，影院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