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國民老公”到“想你的夜”_風聞
航通社-航通社官方账号-微信公号:航通社2021-06-16 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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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 第22期

文 / 書航 2021.6.15
王思聰與一位網絡女主播的聊天記錄,統治了一下午的微博熱搜。看到之前高高在上,可能被認為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認真追女生”的表現都跟我們普通人一樣土味,實在是產生了極大的反差。
“寶,我今天去輸液了,輸的什麼液?想你的夜。”
“我這幾天都沒睡好你知道嗎?每晚上都在想你。”
“你對一個喜歡你、關心你、擔心你的人就這麼愛答不理的。”
……
放出聊天記錄的女方,似乎註定要以“能當場拒絕王思聰的女人”留名青史。反觀此前思聰在媒體曝光的緋聞女友就十幾個之多,不知道她們這些處於“生態鏈下游”的該怎麼想。
那是 2016 年前後,思聰是“國民老公”,而另一位事業有成的男人是“國民爸爸”。當他們出現在視頻畫面中,飛過滿屏的彈幕,一個是喊“爸爸”,一個是喊“老公 * 我”。
有一次,周鴻禕發了條微博説自己不服老:“我們沒有老啊,有哪些 90 後敢幹的事,我不敢幹?”有一個神回覆是:
“周總你敢到王思聰微博下留言‘老公 * 我’嗎?”
就像男女都可能是“爸爸”的孩子一樣,喊“老公 * 我”的人也是不論男女的……咦好像有哪裏不對。當然也有大 V 加入喊老公的隊伍。
另外還有人信誓旦旦地説自己見證了快結婚的兄弟,因為未婚妻喊這句話而果斷與之分手的。
平時,叫老公主要是迷妹迷弟們的飯圈用語。全民狂歡式爭相留言説“老公 * 我”這個風潮,基本只能在當年思聰的微博下面看到,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思聰之後,也不再有其他人可以承擔得起“國民老公”這個稱謂,粉絲的注意力逐漸移動到各自不同的偶像身上。2018 年,在此基礎上誕生了更讓人掩面而走的“坐地排卵”等詞,飯圈的想象力不斷躍進,直到發展成為今年的“奶票”之類,遭人討伐。這是後話。
思聰是微博的活躍用户。2016 年的某天,他去回覆了一條提問:分享你屢試不爽的撩妹小技巧。回答只有簡單的一句話:
“你好,我是王思聰。”
自這句話發出來以後的五年裏,一直有人回到那條微博下面聖地巡禮,而最近思聰好像把原回覆刪掉了。
微博上的思聰,還通過購買 200 塊錢的電腦桌等,在不經意間體現出“接地氣”“親民”的形象。思聰經常作為“娛樂圈紀檢委”身份指點“毯星”,多次參與對熱門娛樂話題的評價。
2018 年,思聰出席活動時使勁吞下一隻熱狗的畫面,被做成表情包四處流傳,他本人被視作一個行走的 IP。2019 年,他為一家花費上萬的日料店打了一星差評,證明即使在他父親的產業受到暫時曲折的時候,他的“本色”依然如故。

思聰作為富豪的身份,讓他做的事情雖然可能跟我們沒太大差異,但卻樹立起了“窮人代言人”的形象。有人曾説,“他的特別之處可能在於他看上去是一個絲毫沒有脱離低級趣味的人。”
對於他怒懟“小鮮肉”和“毯星”,當時的網上輿論覺得“連土豪都罵了我們想罵的人”,他對電競的扶持也被看作是“土豪也跟我們有一樣的娛樂”。説得更直白一點,他就像是“自身所在階級的叛徒”一樣,走到了羣眾中間。
由於互聯網熱點不斷爆出,人們的記憶和注意力維持地都十分短暫,所以如果回頭看,很可能會出現一些邏輯不自洽的認識,而並不自知。思聰若真是與窮人打成一片,試問哪個窮人能一口氣連着換十幾個女朋友?而幻想富人當中有人“背叛了自己的階級”為窮人代言的同一種想法,曾經把特朗普送上了美國總統的寶座。
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之後,2020 年一整年思聰似乎都沒太大動靜。而這一年也是“國民爸爸”在另一邊體味人情冷暖的關鍵時刻。此外,很少有人注意到另一點:已經到聚光燈外的韓寒,也不再被人稱為“國民岳父”。他當年説過“希望妻子與女友能和平共處”、“我哪怕賣血也不會讓我的女人去給別人打工”等話,現在看來句句踩雷,幸虧他最近低調得很,而網民的記憶跟金魚一樣只有 7 秒鐘。
這一年,網上輿論發生了兩大至關重要的變化:一是談了很多“資本”問題,二是談了很多女性權益的問題。
首先,人們越來越不能滿足於企業為員工畫出的大餅,因為它們很難被兑現。而不同崗位、不同階層的上班族都頂着巨大的壓力,維持眼下的生活水平都已經是竭盡全力。社交網絡上的年輕人爭相把很多生活中的不順利歸咎於“資本”,就像十幾年前的年輕人不少都想歸咎於“體制”。
然後,除了少數有爭議的婦女維權事件之外,在微博活躍用户中佔多數的平凡女性,都開始彼此分享對一些曾經“約定俗成”的事情的不同意見,包括在婚姻關係中忍讓,在日常生活中被騷擾,在求職中遭遇與性別、生育的歧視,乃至大聲説出生育的痛苦,以及自己的性取向是少數。而更重要的,是她們在婚戀市場中越來越佔據主動,選擇不婚或至少拒絕“將就”的聲音越來越響亮。
假設沒有陷入飯圈,那麼大部分女性都能接受的一些公眾人物,現在是類似楊笠、易立競這樣的類型。她們能做好自己的工作,能維持沒有男人,遠離原生家庭的優質生活,體現出獨立、自主。這給了她們發出女性之聲的底氣,也是對“娜拉走後怎樣”這一難題的解答。
雖然社會另一邊的男人對此不免頗有腹誹,但對於這麼想的女性而言,“我為什麼還要在乎你的感受?”退一步説,就算是男性羣體也不得不痛苦地承認,如果大家的共同目標都是對抗“資本”,共同特點都是“躺平”就行,那麼男生富有這一點,在求愛中的加分作用一定會喪失,不然就會面臨邏輯不自洽的窘境。
所以,在思聰還是“老公”的年代佔主流的婚戀平衡——“郎才(財)女貌”的匹配被打破了。金錢曾經是女方在婚戀中尋求提高生活質量、改變命運的不二之選,女性若能獲得婚後對一定財物的支配權,則對男方的外貌、性格、情感支出、育兒付出等都可以降低要求。
現在,女性逐漸意識到自己有機會通過兩種方式實現財務上的獨立自主——要麼很能幹,維持高消費的生活,要麼賺死工資,但降低物慾。即使一直單身,做老姑娘也可以活下去的信心,成為了她們參與情感談判的最大籌碼,也讓一些以舊模式培養起來的男性感到尷尬。
山西晉中的張昆瑋是清華姚班畢業,在摩根大通和谷歌工作過,現在在家鄉也有月收入 21 萬的能力。他的徵婚啓事貼上了照片,由於外表可能不盡人意,所以即使上了熱搜,也只是迎來了更多的爭論和“身材羞辱”,而依然沒有合適的人選。
男性刻在基因深處的生理需求,驅使着他們對女性展開追求,而始終沒法徹底地“佛系”。90 年代有首流行歌曲叫《女人是老虎》,説到寺院裏師父教徒弟小心美女,説她們比老虎還可怕。結果徒弟説已經晚了,“老虎她跑到我的心裏來”了。
身為一名男性,社長很多次感覺到女性的生理差異,使她們很難理解男人為什麼這麼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就這點破事有什麼好追求的。從倫理上説,在與另一個女人“撩騷”之前,有婦之夫應該首先分手或離婚,斬斷之前的情絲。但對於很多男人為何連這都做不到,女士們除了激烈批判之外,並不想知道原因。
當然,男性的生理差異也使得他們長期以來不知道女生在經期、生育等生理問題上的痛苦,和從小成長環境中遇到的困難和危險(後者可能有養女兒的爸爸會有間接體會)。所以,這種彼此不理解只能被看作是一種“撥亂反正”。
近幾年傳遍世界各地的“Metoo”運動,揭露了不同職場環境中普遍存在的性騷擾,證明它們與權力分配高度相關。女下屬、女學生在權力支配下,不得不屈從於她們並不喜歡的男上司、男老師的無理要求。而這些男人如果可以排除自身慾望的干擾,則更有可能與工作中的女性平等對話。
由真實事件改編的電影《華爾街之狼》,其原型人物貝爾福的回憶錄中提到:自己上班第一天,羅斯柴爾德公司一位成功的經紀人帶他去吃午餐,告訴他:如果他想成為一名優秀的經紀人,他需要“經常自慰”。高壓環境會讓人各種指標都亢奮,如果不自我緩解一下,很容易擦槍走火,引發不當行為,嚴重的也會搭上自己的前途。
很多兩性關係上的冒險行為以往都由男生挑頭,有句話説:“你的衝動是人類繁衍的動力,你女友的矜持是人類文明的基石。”而賺不到錢的,或者其他方面競爭處於劣勢的男性就非常悲慘了,他們無法排解自己的孤獨和空虛,對穩定的戀愛關係有強烈渴望,這促使他們變得卑微,成為“舔狗”。這可以説是生理特性對男性的一種詛咒。
曾有些有權有勢的人,家有漂亮賢惠的老婆,還去追求各方面都比不上妻子的其他女性,以至於妻子在家裏懷疑是不是自己還不夠好。其實,唯一説得通的解釋是,這種男人僅僅單純享受征服新目標的這個過程而已。追到手了,也就沒那個意思了。
思聰已經爆出的聊天記錄也有着類似的感覺,概括説就是“得不到就毀掉”。這可能是歷史上思聰最為接近平民百姓的一個時刻——他面對追不到的“女神”的各種反應,惱羞成怒之後追上去威脅,以及慌不擇路找營銷號爆料的反應,像極了高中和大學裏面當中求愛、“跪舔”尾隨和在表白牆上發泄的男孩子們。
在以往的“郎才(財)女貌”模式下,男人只需要專心賺錢養家,自有嬌妻貼上來負責“貌美如花”,家庭分工明確。這種交換模式多少有把女性作為一種可以買賣的商品的含義。現在,思聰以個人英勇“自爆”的代價向我們證明,時代已經進入到一個新階段:就算你再有錢,該得不到的女孩還是得不到。需要求偶的男性必須以尊重女性為交往前提。
剛出結果不久的人口普查,再次確認了育齡女性人數、人口性別比等指標的變化趨勢。男人們不得不面對的現實就是如此,估計這大概也會讓希望不足的男性們躺得更為徹底。即便如此,思聰仍然對心儀的女生展開追求(儘管手段值得商榷),這還是證明了他比我們這些看戲的男人多了那麼一點兒自信。
社長覺得,今後錢如果不在婚戀關係中佔據那麼大的一塊位置,對於男同胞而言,其實是更好的。在有錢有名就能當“國民 XX”的年代,你若是有“我也能成為他們”的想法,那只是看得見摸不着的鏡花水月罷了。現在,他們跟我們站在同一起跑線上,我們更應該“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挺直腰板,對女生們展現出更多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