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淵衝與Stoner：擇一業，守一生，心自閒_風聞

出品 | 外宣微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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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有首《山中問答》：

問餘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閒；

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

這首詩寫得淳樸自然，意境悠然。詩人的“笑而不答心自閒”，碧山裏的“桃花流水窅然去”，總能勾起讀者的無限想象，且越想越心馳神往。

許淵衝先生的英譯版也同樣淳樸悠然：

I dwell among green hills and someone asks me why,

My mind carefree, I smile and give him no reply.

Peach blossoms fallen on running water pass by,

This is an earthly paradise beneath the sky.

喜歡這首詩，也許是羨慕詩人的“心自閒”，嚮往詩中的“世外桃源”。

這句“笑而不答心自閒”常常令文刀君想起兩個詞，源自美國小説Stoner：

Beneath his awe, he had a sudden sense of securityand serenityhe had never felt before.

鄉下窮小子Stoner第一天來大學報到，便被大學的氣質傾倒（awe），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兩個S：一個是外在的“Security（安全）”，一個是內心的“Serenity（寧靜）”。

與世俗世界格格不入的Stoner ，把世界分為“大學”和“大學之外”。大學是他的“世外桃源”，而大學也沒有辜負他，給了他足夠的“安全”。棄農學文，則是他“頓悟”之後的人生抉擇。文學成了他畢生堅守的事業，不求聞達，只因熱愛。文學也沒有辜負他，給了他內心的“寧靜”。

擇一業，心自閒，不為名利所累，不為物慾所惑，小説裏的人生想必令當今大學老師羨慕地涕淚橫流吧？

可世間如文刀君這等俗人既不如Stoner那般淡然，又不敢像李白那般瀟灑地“棲碧山”，卻依然癩蛤蟆心不死奢望着大小S兼得。於是，煩惱不斷。

學佛的人説，佛法不外求，易入魔道；向內求，一切圓滿，覓得淨土。

小説裏的Stoner在與現實中的許淵衝有個共同點：二者都“向內求”，擇一業，守一生。

心無旁騖，在一個令自己心醉神迷的世界裏馳騁一生，這其實是令人豔羨的人生美事。但，“向內求”需要勇氣，也需要淡泊名利。

許老説，我每天都在創造美。我的翻譯是在為世界創造美。

追求個人圓滿，又能光亮世界，這是佛家的迴向眾生。相比默默無名死後被人遺忘的Stoner，許老自然又是另外一重境界。

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許老的譯文“earthlyparadise”似乎在温柔地提醒，那淨土、那“世外桃源”其實不在天上（heaven），終歸還是“在人間”，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