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之釘:以色列建國往事(一)_風聞
大鹏TALK说-2021-06-21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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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5月14日的下午,英國最後一任巴勒斯坦高級專員阿蘭·康寧漢爵士在耶路撒冷的官邸草坪上舉行了一個簡短的典禮。
在緩緩降下了在耶路撒冷飄揚了28年的英國國旗後,阿蘭·康寧漢回頭看了看他的官邸所在山腳下的耶路撒冷,帶着無盡的落寞坐進一輛四頓重的戴姆勒裝甲車離開巴勒斯坦,這輛車原來是喬治六世在巡遊大轟炸肆虐的倫敦時期特製的,英國首相特地將這輛裝甲車送到如今已經危險重重耶路撒冷以確保康寧漢的安全。
阿蘭·康寧漢爵士的離開標誌着英國當局在巴勒斯坦的託管統治正式結束。伴隨着英國人的離開,一個全新的猶太國家在同一天宣佈建國,並隨即陷入了與阿拉伯聯軍的戰爭之中,成為一顆讓中東永無寧日的釘子。
這個猶太國家現在眾所周知叫以色列。
猶太人在世界歷史的發展中一直充滿話題性,其久遠的民族歷史始終能吸引人們的注意力,關於猶太人的祖先希伯來人與埃及人、摩西與上帝十誡等等故事充滿了各種怪力亂神的神話傳説故事,因為不想把本文變成枯燥的猶太民族歷史變遷研究文章,我們對猶太人的民族歷史發展不做深究,只需要知道歷史上的猶太人祖先希伯來人在來到了“流淌牛奶與蜜的土地”後曾在巴勒斯坦地區建立過一個強盛的國家。
然而強盛不過百年,巴勒斯坦地區地處歐、亞、非交匯之處,可謂是四戰之地,在之後的數千年間,輪番遭到亞述、巴比倫、埃及、希臘、羅馬的入侵統治,最後一個統治巴勒斯坦的羅馬人因為猶太人的多次反叛直接將猶太人流放出巴勒斯坦,猶太人由此失去故土,開始了他們數千年在全世界範圍內流離失所的流浪生活。
然而,流浪世界各地的猶太人都會受到當地民族的迫害與排擠,這與歐洲歷史上錯綜複雜的宗教文化有着不可分割的牽連,我們在這裏不做過多的討論。歐洲大多數國家都禁止猶太人擁有土地,以宗教組織起來的中世紀手工藝和商業行會也不對他們開放,教會禁止猶太人僱傭基督徒,也不允許基督徒居住在猶太人周邊。
在這種情況下,迫於生存壓力,猶太人只能在商業方面開動腦筋,並逐步演化進入到了金融領域,其實也就是放高利貸,高利貸這種盤剝他人勞動成果的吸血鬼行為,又進一步導致了其他民族對猶太人的排擠與壓迫。
到後來更是開始對猶太人進行區別標記,在英格蘭要求猶太人佩戴摩西所受十誡的石板複製品,在德國是一個黃色的O字,也就是後來希特勒用來標記集中營毒氣室的黃色之星的原型,在其他國家,如沙俄、西班牙、波蘭、法國等國家,猶太人所處的處境也都差不多,始終處於被排擠和壓迫的處境。
不斷遭受迫害與壓迫的猶太人始終難以徹底融入當地民族族羣之中,這讓四處漂泊的猶太人在內心深處深深渴望擁有一片屬於自己的安穩國土,16世紀時的時候,唐·約瑟夫·納西就已經有借奧斯曼帝國之力恢復猶太國家的嘗試。
到了1881年3月,沙皇亞歷山大二世被刺殺後,沙俄為掩蓋階級矛盾,轉移視線,煽起屠殺猶太人的狂潮,被屠殺的猶太人不計其數,到了1882年5月,沙皇俄國頒佈法令,將猶太人趕出鄉村和居民區。俄國敖德薩猶太人醫生利奧·平斯克提出:“人們歧視猶太人,是因為我們不是一個國家,這個問題的惟一解決方法就是建立猶太國。”猶太復國主義思想開始在猶太人族羣中發酵。
同時在法國、德國等歐洲國家也出現了大規模的反猶主義浪潮,而此時的巴勒斯坦地區還處於奧斯曼帝國的統治之下,奧斯曼帝國允許猶太人返回巴勒斯坦地區,在這個背景下,猶太人開始了第一次向巴勒斯坦移民的浪潮,並逐步建立了一些猶太復國主義的移民點,同時,在俄國出現了被稱為“比路”的猶太復國主義組織,開始了猶太人向巴勒斯坦有組織的移民,這批移民成為猶太復國主義的先驅,從他們當中誕生了後來領導猶太復國主義運動長達半個世紀的領袖。
有一個很容易讓人忽略的細節是,這批俄國猶太人不僅是猶太教的忠實信徒,還受到當時在沙俄影響廣泛的社會主義思想的影響,因為猶太人和馬克思主義者都受到當時沙皇俄國的嚴重迫害,這讓兩者之間產生了一定程度上的惺惺相惜,也讓猶太復國主義在猶太教的宗教因素之外具有了一定的社會運動性質,這讓猶太復國主義的追隨者充滿社會紀律和集體責任的意識,這一點從他們後來和阿拉伯人爆發的武裝衝突中表現的極為明顯,對他們之後的成功至關重要。
自從第一批俄國猶太人移民巴勒斯坦之後,世界各地的猶太人開始在隨後的歲月裏一點一點的返回他們自己的“應許之地”,但這時候的猶太人移民都是基於遭受到嚴重迫害時的被迫移民,缺乏組織性與統一的響應理念,直到天降猛人西奧多·赫茨爾隆重登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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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5年1月13日,當作為維也納《新自由報》駐巴黎記者的西奧多·赫茨爾來到巴黎戰神廣場上時,怎麼也不會想到,這看似普通的一天會成為他人生命運的轉折點,更不會想到,這一天發生在戰神廣場上的事件,將成為改變他的民族歷史的導火索。
西奧多·赫茨爾是猶太人。
西奧多·赫茨爾
西奧多·赫茨爾1860年出生於當時的奧匈帝國的布達佩斯,從他母親那裏受到了系統的德國傳統文化教育。等赫茨爾長到18歲,隨全家搬到了維也納,進入大學學習法律,據説學生時期的赫茨爾自認為是個自由主義者和奧地利的愛國者,有時甚至會嘲笑猶太。
六年後,24歲的赫茨爾獲得律師資格,滿懷職業憧憬的赫茨爾在奧地利公務機構中擔任律師職務,然而滿懷抱負的赫茨爾在作為律師努力工作僅僅一年後就意識到作為一個猶太人,他不可能獲得更高的職位,於是決定在其他行業做嘗試,在這之後他幹過報刊寫作、劇作編劇、記者等職業,並且最終在1885年10月,成為為《新自由報》駐巴黎記者,在巴黎的生活讓赫茨爾一度對自己的生活狀態很滿意。
到這裏,如果歷史沒有給赫茨爾一個更加充滿挑戰的人生,那麼赫茨爾很可能就這樣默默無聞的做一個小記者生活下去並淹沒在歷史的塵埃中,但歷史有更重要的任務要交給赫茨爾來完成,於是作為記者的赫茨爾來到了1895年1月13日的法國巴黎戰神廣場觀看一場公開審判。
這場審判就是著名的德雷福斯事件。
德雷福斯審判
1894年9月26日,法國情報人員獲得一張寄給德國駐巴黎武官施瓦茨考本的沒有署名的“便箋”,上面開列了法國陸軍參謀部國防機密情報的清單。法國陸軍參謀部就懷疑是猶太軍官德雷福斯泄露的情報,於是德雷福斯就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被軍事法庭以間諜罪和叛國罪給抓了。1895年1月13日,法國軍界在法國軍事學院舉行儀式,革除猶太裔實習軍官、新教徒德雷福斯上尉軍職。隨後德雷福斯被關在了魔鬼島服刑。
雖然不久就證明情報泄密並非德雷福斯所為,但法國政府方面卻拒不道歉,甚至授意對真正的泄密者無罪宣判,這觸發了巨大的社會輿論怒火,當時法國從上到下幾乎都分裂成贊成重審和反對重審案件兩派,整個法國陷入一場嚴重的社會和政治危機。直到1906年7月12日,法國最高法院才在巨大的社會壓力下重審了整個案件,並且撤消原判,宣佈德雷福斯無罪。
針對德雷福斯的審判以及事件後續對法國社會產生了深遠影響,但對猶太民族來説,這場審判卻成為了整個民族重建自己國家的新起點。
在對德雷福斯的軍事審判中,法國右翼勢力乘機掀起聲勢浩大反猶浪潮,法國民眾狂熱的反猶情緒讓本以為自己已無可辯駁的融入歐洲社會,很少關注自己種族和宗教的赫茨爾深受刺激,深刻感受到猶太人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真正融入到西方白人社會當中去的。
現在的人們因為二戰中納粹德國對猶太人的瘋狂屠殺普遍以為希特勒屠殺猶太人只是因為他個人對猶太人的歧視,但事實上歐洲國家從始至終都普遍存在排斥猶太人的問題。
從此開始,赫茨爾開始轉變為一個猶太復國主義者。
深受刺激的赫茨爾在1896年2月完成了著名的《猶太國》寫作,通過大量寫信給新聞出版界和政界的重要人物宣傳自己的猶太復國主義主張,這讓他在猶太羣眾中產生巨大影響,並且收穫了自己政治主張的一批追隨者。
但也有資料顯示,赫茨爾堅定宣揚猶太復國主義思想的方式同時卻也是一個激進的“反猶主義者”,赫茨爾與歐洲各列強頻繁的溝通中積極宣揚反猶主義,力圖使歐洲各國進一步排擠壓迫猶太人,進而在失去生存空間的猶太人社羣中擴大猶太復國主義的號召力,但這一説法我們沒有找到足夠的資料佐證,暫且不議。
1897年8月,在瑞士巴塞爾的一家賭場裏,赫茨爾召開了第一屆世界猶太復國主義者大會,參加大會的代表選舉了一個國際猶太人執委會指導猶太復國主義運動,赫茨爾被選為第一屆領導人,還創立了猶太民族基金和土地銀行,希望在他們想要建國的巴勒斯坦購買土地,同時選定了國旗和國歌。
到了1902年,赫茨爾與當時的英國殖民大臣張伯倫會談,成功讓英國政府開始支持猶太人復國,也承認赫茨爾為猶太復國主義運動的領導,承認猶太復國主義為獨立力量,英國人先後提出可以讓猶太人在埃及、烏干達建國的方案,甚至一度當時處於日本統治下的中國東北也成為備選之一,這事兒如今時不時也在國內被提起,説猶太人對中國人民所做的惡。不過到了1903年的第六屆猶太復國主義者代表大會實際上否決了在巴勒斯坦之外建國的其他任何方案。
1904年,35歲的赫茨爾在奧地利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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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為猶太復國主義奔波一生的西奧多·赫茨爾去世之後,猶太復國主義的接力棒交到了哈伊姆·魏茨曼的手裏。
哈伊姆·魏茨曼
哈伊姆·魏茨曼1874年出生在俄羅斯帝國白俄羅斯平斯克附近的貧困的小村莊帕萊。這是俄國西部邊境內允許猶太人居住的唯一居民點。魏茨曼在他父母15個孩子(生了15個孩子……)中排行第三,青年時期的魏茨曼,因為家中有大量希伯來文和俄文書籍以及猶太復國主義的期刊,使得他在濃厚的學術氛圍中長大,在平斯克這個沙皇俄國的猶太復國主義中心上中學時,接觸了更多的猶太復國主義激進思想。
1891年從學校畢業時,魏茨曼已經決定加入他的化學工作之外的另一項事業:猶太復國主義運動。
因為當時的俄羅斯帝國實行大學配額制來限制猶太學生入學,不得已的魏茨曼去了德國,1896年在那裏他遇見猶太復國主義理論家,希伯來散文學家阿瑟爾·金斯貝格,並受到他提倡的猶太人應該緩慢而謹慎的實施定居,將巴勒斯坦作為世界猶太人主義的精神和文化中心的思想影響。
1901年魏茨曼獲得瑞士的弗裏堡大學的博士學位,也是在同年魏茨曼發現他和赫茨爾對猶太復國主義的意見相左,魏茨曼的思想更多受到金斯貝格的影響偏向於緩慢的逐步展開巴勒斯坦猶太人定居運動,而赫茨爾的主張更加激進,我們前面提到有資料顯示赫茨爾為了促進猶太復國主義運動的發展,有通過與歐洲各國溝通推進反猶主義的傾向就是具體的表現。
魏茨曼於是組織了猶太復國主義運動的第一個反對小組,此後一直到1904年赫茨爾去世之前的三年時間裏,魏茨曼一邊在日內瓦大學做化學教授一邊繼續他的猶太復國主義運動工作,此時他已經是猶太復國主義組織中的重要成員了。
1904年赫茨爾去世後,作為赫茨爾沒有承認的繼承者去英國擔任曼徹斯特大學的一個學術職務,並在那裏長期從事研究工作。在這期間成功讓亞瑟·貝爾福認可了猶太人在巴勒斯坦建國是唯一合適的選擇。
1907年在第8次猶太復國主義運動大會上,魏茨曼發表了一篇綜合猶太復國主義思想的演説,試圖使赫茨爾的激進的政治解決巴勒斯坦的主張和他的緩慢建立定居點的實用主義主張融合。這讓他在接任赫茨爾的領導職務上邁出了重要的一步,到1920年,魏茨曼全票當選猶太復國主義組織主席,最終成為猶太復國主義運動的領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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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來到1914年,薩拉熱窩的一聲槍響點燃了歐洲帝國主義的火藥桶,歐洲老牌帝國陷進了持續四年多的一戰中不可自拔,作為彼時全球最強的老牌帝國主義英法兩國,在面對與德國、奧斯曼之間絞肉機一般的戰爭局面時,一時之間居然有點吃力。
彼時的奧斯曼帝國雖然面對英法等國虛弱不堪,但其當時的領土面積卻異常龐大,後來眾多的阿拉伯國家、巴勒斯坦和以色列、埃及等廣闊面積當時都屬於其國土範圍。殖民主義時代,一個龐大的弱國,如同當時的清政府一樣,必然招致帝國主義的垂涎三尺,英法在開戰之初就已經在籌劃戰後如何瓜分奧斯曼帝國遺產了。
奧斯曼帝國全盛時期疆域圖
面對正面戰場難以取得速勝而陷入對峙的狀態,萬年攪屎棍英國決定對“西亞病夫”奧斯曼做點小動作。英國人先是通過聯絡暗示阿拉伯人,答應一眾阿拉伯部落如果他們起兵反抗奧斯曼帝國的統治,戰爭結束後英國將支持他們建立一個阿拉伯國家,於是一大堆分散的阿拉伯人部落在勞倫斯(這人可以單寫一篇故事了)的鼓動下奮起反抗奧斯曼帝國的統治,狠狠的在背後捅了奧斯曼一刀。
但實際上英國人根本就沒有把對阿拉伯人的承諾當成一回事兒,對阿拉伯人的承諾連個正兒八經白紙黑字的文件都沒有,僅僅通過英國駐埃及的特派代表亨利·麥克馬洪(對,就是提出中國人堅決不認的麥克馬洪線的那位)與阿拉伯世界的精神領袖謝里夫之間的八封往來書信裏暗示阿拉伯人,在麥克馬洪的書信裏,雖然沒有提到“巴勒斯坦”,卻也讓阿拉伯人相信英國人承諾給他們建國的地區包含了巴勒斯坦地區。
然而就在勞倫斯帶領阿拉伯人奮起反抗奧斯曼土耳其的統治時,當時還深陷在和德國、奧斯曼、沙俄進行艱苦的陣地攻防戰中的英法兩國,卻並不妨礙他們事先商量好打完仗以後怎麼分贓,如果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奧斯曼帝國被肢解,法國堅持要得到屬於他的地盤來作為殖民地,面對阿拉伯人和法國人,英國在和法國的談判中果斷放棄了對於阿拉伯人的承諾,直接將承諾給阿拉伯人建國的大片土地直接劃歸了法國,這就是著名的《塞克斯-皮克協定》。
而對於巴勒斯坦地區,英國人除了忽悠阿拉伯人給自己玩兒命之外,還需要藉助巴勒斯坦地區的猶太人共同對付奧斯曼,但猶太人顯然沒有阿拉伯人那麼好糊弄。
作為猶太復國主義領導人的魏茨曼促使英國外交大臣貝爾福在1917年11月寫給猶太銀行家沃爾特·羅斯柴爾德的一份117字的短信中聲稱:“英王陛下政府贊成在巴勒斯坦建立一個猶太人的民族之家,並願盡最大努力促其實現;但應明確理解,不得做任何事情去損害目前巴勒斯坦非猶太人的公民權利和宗教權利,或者損害其他國家猶太人所享有的權利和政治地位。”這一表態後來被稱為《貝爾福宣言》,猶太復國主義者得到了一份白紙黑字的保障。
但是阿拉伯人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忙活了半天,原先答應的地方都被分給了別人,沒自己什麼事兒。
《貝爾福宣言》
阿拉伯人明白過來,自己就是被英國人給耍了,心裏那個氣啊。
面對《塞克斯-皮克協定》涉及到的英法兩國,阿拉伯人雖然異常憤怒,但是卻也無能為力,畢竟打不過人家;但是對於《貝爾福宣言》,除了英國人之外,還有一個宣言的受益者就是猶太人可以欺負。
在阿拉伯人看來,尤其是當時巴勒斯坦地區的1200萬阿拉伯人看來,將他們作為主體民族生活了700多年的土地分給猶太人建立一個猶太人國家,是西方帝國主義強加給他們的巨大不公正。
儘管猶太人宣稱巴勒斯坦地區是他們的故土,但對於阿拉伯人來説,他們已經連續在這片土地上居住了700年,相比於猶太人,他們更有資格主張對巴勒斯坦地區的權利。英國人在做出這一承諾時絲毫沒有顧及佔巴勒斯坦地區92%人口的阿拉伯人的感受。
英國人確實不在乎阿拉伯人的感受,帝國主義就是如此的霸道而無恥。
受到如此欺騙的阿拉伯人無法將他們的怒火發泄到英國人身上,但是面對猶太人,本就對持續不斷的猶太移民不斷購買佔領他們土地充滿不滿情緒的阿拉伯人,自然而然的將這份怒火轉移到了猶太人的身上。
與阿拉伯人對巴勒斯坦猶太人的怒火相對應的,猶太復國主義者致力於建立一個擁有各種技能的工人階級隊伍,要求猶太勞工替猶太企業工作,猶太總工會迫使猶太廠商只能僱傭猶太工人。隨着猶太人在巴勒斯坦地區一步步的從阿拉伯人手中通過購買或其他手段獲取土地,無處可去的阿拉伯人被迫來到城市,卻發現猶太總工會禁止阿拉伯人在多數猶太人擁有的工商業機構裏工作。
巴勒斯坦猶太人在猶太復國主義組織的領導下熱衷於推動希伯來語和希伯來文化復興,形成並維持他們自己的教育體系,通過巴勒斯坦猶太代辦處安排他們自己的政治事務,種種措施導致的最終結果是讓巴勒斯坦猶太人社團生活在他們自己的社會制度框架裏,並且認為他們的生活水平和教育水平更高,而阿拉伯人則低人一等。
對阿拉伯人而言,不但土地被猶太人佔領,如今佔領他們土地的猶太人還自認為高他們一頭,大家體會一下阿拉伯人的感受,是不是有一種我要是讓他日子過舒坦了我就不是那個啥的衝動?
一戰結束,奧斯曼帝國直接原地爆炸,被英法兩國拆解成了無數個小國,曾經龐大的帝國支離破碎,要不是天降猛人凱末爾,可能如今的土耳其都不會存在。法國如願以償佔領了中東地區廣大的阿拉伯地區作為自己的殖民地,英國也順利得到了巴勒斯坦地區,以國際聯盟委任統治的形式,確立了對巴勒斯坦地區的統治權。
英國覬覦巴勒斯坦,其戰略目標在於一是要確保蘇伊士運河的北部航道通暢,二是要構築一座通往伊拉克荒漠的橋頭堡,因為那裏生產一種我們如今很熟悉的財富:石油。
雖然在《貝爾福宣言》中答應了猶太人在巴勒斯坦地區建國,但面對英國自身的利益,答應猶太人的那點事兒又能算的了什麼呢?猶太國就先不要建了,讓我先殖民殖民再説。
至此,巴勒斯坦地區進入到了英國託管統治時代。為了更好的統治,不至於太刺激巴勒斯坦地區阿拉伯人的情緒而引發衝突造成統治成本過高,英國人禁止猶太人移民巴勒斯坦地區,猶太復國主義者不得不組織了複雜的非法移民網絡,將歐洲各國的猶太人偷偷的運進巴勒斯坦地區,這個過程中猶太復國主義形成了極為複雜又極為有效的組織網絡和人才體系,這對他們後來準備與阿拉伯人火拼而做武裝準備至關重要。
整個巴勒斯坦地區在英國人的強壓之下,阿拉伯人和猶太人之間維持了相對穩定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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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景不長,英國統治巴勒斯坦沒幾年,世界和平迎來納粹狂人希特勒,整個世界進入第二次世界大戰,戰爭過程我們不多做贅述,對於猶太人而言,二戰產生了幾個最重要的結果。
老牌帝國主義英國被徹底打殘,美國人和蘇聯人開始在全世界範圍內佔據主導地位;同時因為在納粹德國的集中營裏有600萬猶太人被屠殺,整個猶太人羣體贏得了全世界一致的同情,而整個猶太人世界也更加清晰而迫切的認識到他們必須擁有屬於自己的國家,戰後猶太人倖存者開始了大批量的巴勒斯坦非法移民活動。
而在這一時期,巴勒斯坦地區阿拉伯人與猶太人之間的武裝衝突愈演愈烈,巴勒斯坦阿拉伯人領袖穆夫提哈吉·愛敏·侯賽尼因為英國人在《塞克斯-皮科協議》與《貝爾福宣言》中對阿拉伯人的愚弄,在二戰中站在了納粹德國一方,期望通過德國人的力量解決巴勒斯坦猶太人的問題,不斷的發起阿拉伯人對猶太人的襲擊,雙方爆發持續不斷的武裝衝突。
同時伴隨着二戰後世界各國民族主義意識的覺醒,阿拉伯人不再願意處於英國人的統治之下,針對英國人的武裝暴動也越來越頻繁,以前你太強惹不起,現在你英國佬都被打殘了,還想在我面前裝大哥?
而猶太人方面,英國人為了緩和阿拉伯人的情緒,堅決不同意戰後大屠殺猶太倖存者移民巴勒斯坦,這又讓剛剛經歷大屠殺的猶太人怒火中燒,當初答應的好好的讓我們在巴勒斯坦建國,結果到現在了你還是不讓我們移民巴勒斯坦,啥意思?想反悔?猶太人也揭竿而起,不斷髮動針對英國人的武裝暴動,英國人可謂焦頭爛額。
為了維持統治,英國人持續在巴勒斯坦地區增兵,最高時期居然有10萬英軍駐紮巴勒斯坦地區,眼看就要壓不住阿拉伯人與猶太人之間的火藥桶了,殖民巴勒斯坦的成本也越來越高,英國人多雞賊啊,直接甩手不幹了,巴勒斯坦可是當初國際聯盟委託我“託管”管理的,現在我不玩兒了,你們看着辦吧,一副徹頭徹尾的流氓嘴臉。
全盛時期的大英帝國疆域圖
我們都知道二戰中英法兩個老牌帝國主義被徹底打殘了,英國一大堆海外軍事基地被美國人用幾十艘退役不用的軍艦就給換了過來,整個國家也被打成廢墟,打仗的時候又欠了美國人一屁股債,法國人就更不用説了,至今二戰中法國人的投降速度仍然是英美辱法一個過不去的坎兒。
伴隨着英法被打殘,現在普遍認為英法兩國在戰後放棄眾多殖民地只是因為世界各國民族意識覺醒而不斷反抗英法的殖民統治,導致其統治成本超過收益,於是處於利益考量主動的逐步放棄殖民地。
但事實上這和二戰後形成美蘇兩大強國有着直接關係,雖然美國在一戰時期的工業產值就超過英國,但彼時大英帝國雖然在一戰中實力受損,不過仍舊是日不落帝國威勢不減,根本不把美國人放在眼裏,蘇聯人更不用説,面對二戰後虛弱的英法老牌帝國,美蘇兩國絕不能放任這兩國坐擁廣闊的殖民地市場而再一次回血繼續對他們愛答不理,於是美蘇聯手對英法兩國的廣大殖民地進行了乾脆利索的拆解(昨日你拆解別人,今天被別人拆解,也是活該),迫使其殖民地紛紛獨立。
雖然英國人不甘心徹底放手,在世界各殖民地留下各種導火索,比如印度和我們的巴鐵至今還天天在邊境線上比踢腿的高低,除了給世界各地埋雷,還搞了個英聯邦國家(阿米爾汗大火的<摔跤吧,爸爸>中提到的英聯邦運動會來源於此),法國人至今也在事實上金融殖民非洲多國,但美蘇對英法殖民地的拆解效果也是成效顯著,成功壓制英法,取而代之成為世界的兩級。
英國人對巴勒斯坦的控制力減弱其實也是在這個大背景之下的必然結果而已。
英國人甩手不幹了,聯大卻不能不管巴勒斯坦的死活,於是在美國和蘇聯的支持下弄出了個明顯偏向於猶太人的巴勒斯坦分治法案,旨在將巴勒斯坦地區分為兩個國家,一個阿拉伯國家,一個猶太人國家。
兩個國家的邊界線相互交錯,相互之間由一些公路相連,彼此之間在軍事上都無險可守,同時作為動議中至關重要的一條,自古以來作為巴勒斯坦地區政治、經濟和宗教生活的中心耶路撒冷,聯大的計劃是將耶路撒冷設為國際共管區,拒絕兩個國家對耶路撒冷的主權要求。
對於猶太人而言,建立一個沒有耶路撒冷的猶太人國家雖然讓他們十分不滿,但猶太人也深知對於他們而言,沒有更好的選擇,畢竟對於流離失所到處漂泊被壓迫的猶太人而言,長久以來的努力的最終目標能夠順利建國已經是一個極大的勝利了。
法案內容將巴勒斯坦57%的土地劃給猶太人,卻沒有顧及到三分之二的人口以及巴勒斯坦過半的土地上都居住着阿拉伯人的事實。
聯合國分治巴勒斯坦
當時,巴勒斯坦地區的阿拉伯人有120多萬,佔總人口的2/3多,但分治決議中的阿拉伯國的領土只佔巴勒斯坦總面積的43%。更令阿拉伯人難以容忍的是,阿拉伯人的領土支離破碎,互不相連,大部分是丘陵和貧瘠地區。
猶太國則不然,猶太人雖僅有60萬,不到總人口的1/3,然而猶太人領土卻佔巴勒斯坦總面積的57%,大部分又位處沿海地帶,土地肥沃,水資源豐富。
在一些劃給猶太人的地區內,阿拉伯人擁有更多的土地,而猶太人甚至只有幾千人。這種決議內容換誰站在阿拉伯人的立場上都不可能接受,何況在巴勒斯坦阿拉伯人的觀念裏巴勒斯坦本身就是他們自己的土地,根本不存在分割成兩個國家這種可能性,阿拉伯人斷然拒絕承認聯大的這個法案內容。
但如同英法當初毫不在乎阿拉伯人的利益一樣,雅爾塔會議上三巨頭中美蘇兩國主導的巴勒斯坦分治也根本就沒有考慮阿拉伯人怎麼想,不論阿拉伯人怎麼抗議,巴勒斯坦分治法案最終還是被提到了聯合國大會進行投票表決(此處大家可以回顧一下一戰中的戰後西方各國將德國在中國山東利益轉移給日本人時中國人的心情,就能理解阿拉伯人此時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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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聯大57個成員國中的56位集中在紐約法拉盛草地公園討論關於巴勒斯坦分治法案的投票。他們將決定巴勒斯坦地區的未來命運。
在美國具有廣泛影響力的猶太社團施加的壓力之下,美國人成為堅定的巴勒斯坦分治法案的支持者。在白宮的直接命令下,美國動用各種手段,向反對分治或者還沒有決定是否支持分治的成員國施壓。
杜魯門以個人名義給美國駐聯合國代表赫謝爾·約翰遜施壓:“分支法案投票必須通過,否則我們就要付出陷入地獄的代價。”杜魯門的顧問伯納德·巴魯克直接威脅法國駐聯合國代表亞歷山大·巴羅迪,如果法國反對分治就切斷聯合國對法國的援助。
而英國人派出亞歷山大·卡多甘就法案投票向聯合國表達了他們的態度:英國將聽任巴勒斯坦隨時做出自決,聯合國大會不必尋求英國政府的協助制定任何尚未得到阿拉伯人和猶太人接受的計劃。直白點就是:我們不幹了,你們愛咋地咋地,別再煩我就行。
儘管美國人對其他成員國各種威逼利誘和猶太代辦處領導人多方努力,但到了1947年11月26日的投票日,面對通過決議需要三分之二的多數票贊成的規定,支持分治的國家數量仍然比所需要的票數少兩票。
為了爭取到足夠的時間用來再爭取到所缺少的選票,猶太代辦處的代表摩西·夏裏特採用冗長的演説迫使當天的會議延期而沒有辦法發起投票,他的這一操作讓猶太代辦處直接獲得了比原定計劃多出一天外加一個感恩節休會期的時間,猶太人原本破滅的建國夢就在這多出來的兩天時間被改變。
這多出來的兩天時間裏,希臘、海地、利比里亞和菲律賓四個反對分治的國家承受了種種外交壓力和威脅。兩位美國最高法院法官以個人名義發電報給當時的菲律賓總統卡洛斯·羅哈斯:“菲律賓如果還是繼續努力投票反對分治,它將失去數以百萬計的美國朋友和支持者。”26名議員給羅哈斯發電報要求他改變投票,菲律賓大使被美國白宮召見,聽取了直白而強硬的新聞發佈會,小小的菲律賓哪裏扛得住這種恐嚇,羅哈斯只能妥協;
猶太人則通過威脅凡士通橡膠公司的哈維·凡士通抵制其公司的產品,迫使凡士通向利比里亞總統施壓,如果不改變投票結果,凡士通公司將不再考慮擴大橡膠種植面積的計劃,這讓利比里亞的改弦更張;海地和希臘也都在多方面的威脅恐嚇之下而被迫改投贊成票。
即使是在聯合國,對於小國而言也是沒有任何絕對的公平正義可言的,説白了只是被大國操縱的投票傀儡而已。
1947年11月29日的法拉盛公園草地投票現場,哈伊姆·魏茨曼因為情緒過於激動而導致自己沒有辦法到達會場而缺席了投票過程。投票開始前的演講中猶太人和阿拉伯人一如既往的互飆狠話,也試圖通過這種方式來影響其他國家的投票結果。
猶太代辦處代表摩西·夏裏特向大會警告:他的人民絕不接受任何讓他們屈服於多數阿拉伯人的企圖。而巴勒斯坦阿拉伯人代表賈馬爾·侯賽尼則再一次重複過去數週以來他向大會的威脅:如果聯大投票分治,巴勒斯坦阿拉伯人將在阿拉伯國家的支持下,在英國離開後立刻向這一決定宣戰。
在阿拉伯人和猶太人的相互威脅中,大會主席、巴西人奧斯瓦爾德·阿蘭哈宣佈投票結果:“聯合國大會以33票同意,13票反對,10票棄權,通過巴勒斯坦分治。”
遠在耶路撒冷的猶太人聽到這一消息頓時陷入狂喜之中,巴勒斯坦猶太代辦處領導人大衞·本·古裏安在他的書房裏被一羣陷入狂喜情緒而載歌載舞的猶太青年包圍起來並且邀請他一起跳舞,但大衞·本·古裏安顯得異常冷靜:“我無法跳舞,我無法在那天晚上唱歌。我看着他們快樂的跳舞,唯一想到的是,他們都將走向戰場。”
作為猶太領袖的大衞·本·古裏安明白,聯合國的投票本身並不能保證一個猶太國家的誕生。在投票通過的這天,到英國結束在巴勒斯坦的統治徹底離開之間,將是一個非常艱難的時期。他們和阿拉伯人之間一定會利用這一時期積聚實力,然後等待英國人退出巴勒斯坦之後必然爆發的衝突。
阿拉伯人也將用他們的行動證明賈馬爾·侯賽尼在聯合國大會上發出的威脅不是一句空話。巴勒斯坦阿拉伯人在猶太人還沒有從投票同夥的狂喜中冷靜下來時,已經開始挖出他們在此前反抗英國人的暴動中藏起來的武器。
而對於阿拉伯人的武力威脅,猶太人也有自己的想法。我們前面提到對於沒有耶路撒冷的分治法案本身就讓猶太人難以接受,有些猶太領導人力主不管阿拉伯人做什麼,都要通過戰爭擴大劃分給猶太國家的領土。
雖然大衞·本·古裏安和主要的猶太代辦處領導人反對這個想法,但同時也認為如果阿拉伯人發動戰爭,那他們的國界就不再是聯合國分給他們的邊界了,而是他們從阿拉伯人那裏能攻佔並守住的邊界了。意思就是聯合國分給我的土地我用來建國,你要是沒意見我也不動你,但你要是打我,我就順便把耶路撒冷打回來,分給你的土地要是能打下來那也不是不可以。
從後面的巴以衝突和中東戰爭中以色列的表現來看,他們也確實是這麼幹的,而阿拉伯人針對以色列發起的戰爭,正好給了以色列領導人這個戰爭理由,並且在後面的戰爭中充分實踐了他們的主張,造成巴以之間長期的武裝衝突,而因為以色列對巴勒斯坦的侵佔,更是造成數十萬巴勒斯坦難民問題難以解決。
但是現在,他們還要稍稍等待一下,在英國人結束託管正式離開以前,巴勒斯坦猶太人將在大衞·本·古裏安的帶領下,巴勒斯坦阿拉伯人將在他們的穆夫提哈吉·愛敏·侯賽尼的帶領下各自開始準備足夠的武器裝備和一切可以聯合的力量,同時派出各自的游擊隊在英國人眼皮子地下相互搞恐怖襲擊和破壞對方的準備工作,就等英國人徹底離開之後正式開始廝殺了。
本文參考資料:
《為你,耶路撒冷》上、下兩冊 【美】拉萊·柯林斯 【法】多米尼克·拉皮埃爾 著 晏可佳 晏子慧 姚蓓琴 譯 浙江人民出版社
及百度百科等其他網絡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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