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 9年前，我對甄子丹的終極格鬥採訪_風聞

　　撰文/法蘭西膠片

　　前幾天，甄子丹在上影節做了一場大師班，挺難得，已經很少有電影節會給一位動作電影巨星開這樣的平台了。

　　畢竟是大師班，甄子丹就把他從小時候習武開始，到如何當上動作演員，再到成為今天全球一線動作明星，參與**《疾速特攻》系列，革新21世紀世界動作電影系統，並且間接革新日本漫改劍戟片，也就是由甄家班頭部人物谷垣健治擔任動作指導、這次上影節售票爆炸的《浪客劍心》**系列，這整個過程，子丹大哥又順了一遍。

　　因為時間關係，或者是場合的特性，很多細節創作無法展開來説，尤其是，甄子丹的寫實動作風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又是如何做出進階性的演變？

　　我和甄子丹認識十年了，在2012年的時候，我和他私下做了一次採訪，採訪的主題就是甄子丹綜合格鬥電影的起源。

　　當時，甄子丹正被各種不義風波包圍，全北京的電影記者都在追問他八卦，只有我一個人，真的就只有我，願意安靜地坐下來，和他聊創作。

　　那場訪談的稿件，我甚至是等了2年後才能發出來，因為如果我當時發出來，稿件的內容會被埋沒，會被放大詆譭。

　　其實很簡單，我覺得，甄子丹在21世紀劃破整個動作片舊審美，今天坐在這，如果不聊動作片，其它都TM白瞎。

　　所以一時興起，我決定今晚把這篇9年前的採訪重發一遍，我保證，這裏的信息量，依然碾壓。

　　當然了，上影節這場大師班也是一個對甄子丹成長的很好普及，大家可以點擊“閲讀全文”，對甄子丹整個演藝生涯的成長有一個簡單的瞭解。

　　然後，再讀我這篇採訪。

　　你要真是甄子丹動作片影迷，你會爽爆的。

　　01

　　搏擊緣起

　　15歲跟黑人學拳，情節像洛奇

　　**法蘭西膠片：**2007年，UFC總裁達納·懷特宣佈李小龍是“MMA之父”，而當年你正好出來《導火線》這部片，你當時怎麼看這種觀點？

　　**甄子丹：**沒有人能肯定説誰去把這個MMA門派建立出來，但應該是李小龍最早，因為他的截拳道概念就是MMA的意思，就是把所有的門派都集合在一起。

　　**法蘭西膠片：**那對李小龍不是很感冒的人，對MMA是不是也不會有太多興趣？

　　**甄子丹：**不知道，反正我是受到他的影響了，為什麼受他影響那麼大，兩個原因，首先可能我從小在美國生活了一段日子，跟他有點像，從香港移民去美國，是一個少數民族，作為一個小孩，你肯定要找一個本土偶像，李小龍是華人，所以就受他的影響。

　　同時我的性格是比較叛逆的，從小我媽開武館，然後我最喜歡跑到人家武館去學習。

　　幼年甄子丹

　　**法蘭西膠片：**是學習還是去踢館？

　　**甄子丹：**沒有踢館，哈哈哈，我12歲的時候，比如説我朋友學詠春的，那我就去看詠春怎麼玩，大家逃學去公園畫一個圈，黐手粘打。

　　其實我從小接觸很多不同的門派，詠春、太極是肯定的，還有北少林和南方的一些派系，因為美國很多廣東人，特別是那些華僑基本上都是廣東人、台汕人，好多都是學南派的一些功夫，洪拳和白眉，白眉是南方拳術很有名的一個門派，傳説是白眉道人傳下來的，我也不知道啊，哈哈。

　　**法蘭西膠片：**所以你小時候去武館學藝都是中國人的武館？

　　甄子丹：沒有，我15歲就去拳擊館了。上個世紀的拳擊，就是泰森的世紀，但拳擊只能在電視上看到，不是每個人能接觸的運動，為什麼呢？因為那時候只有很窮，治安很不好的地方才有拳擊館的，一般黑人社區才有。

　　我家當時住在波士頓，然後我故意找一個黑人社區的拳擊館去學拳擊，那地方一個華人都看不到的。

　　我至今還記得，那個拳館很臭，就像你看很多電影裏面很髒很破敗的情景，全部都是那種皮革發黴的味道，汗的味道。那裏的黑人很壯，大家都在跳繩，在啪啪啪啪（打拳聲），我才14、15歲。

　　**法蘭西膠片：**不慌嗎？

　　**甄子丹：**現在回頭想當然覺得很危險，但那時我小孩嘛，自己揹着包就去了，而且坐地鐵，很可能被人家打劫的。

　　那時候我體格小小的，也沒有練肌肉，武館裏的黑人教練以前是打重量級的，退休了，60幾歲，我很清楚地記得，見到我是一箇中國小孩，他基本上就是那種“你來這幹嗎”的態度，完全就是**《洛奇》**的情節啊，洛奇見到他的老教練，如果你不是比賽的材料，你就別來了，因為只有這樣子才可以賺錢，他們打拳肯定是賭錢的嘛。

　　然後我就開始練，每天就是“one two one two”跳繩，每天都是人家罵我，叫我“肉球”。

　　**法蘭西膠片：**可是你不是很瘦嗎，為什麼叫你“肉球”？

　　**甄子丹：**肉球就是很小的一個嘛。一箇中國小孩，在一個全部是黑人的地方，有沒有覺得很奇怪？館長也覺得很奇怪。我現在回頭想，當時我算膽蠻大的，練到晚上八九點自己坐地鐵回家，啊，想起來真的越想越危險。

　　**法蘭西膠片：**母親不會訓斥你嗎？

　　**甄子丹：**她不知道啊，哈哈哈哈。

　　**法蘭西膠片：**大家都愛看你腿攻，那跆拳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熟悉的？

　　**甄子丹：**跆拳道其實是從後期才去練的，我從小因為迷李小龍，就模仿李小龍，他也是練跆拳道。因為我可能從小有我母親的武術功底，我的腿就是很快，很伶俐，李小龍是李三腳嘛，我自己説我是甄三腳，哈哈哈哈，其實很簡單的功夫，我以前可以空中踢五腳的。

　　李小龍

　　02

　　初識MMA

　　全香港隻影響到了我

　　**法蘭西膠片：**UFC大賽是從1993年開始的，你最早開始看UFC是在什麼時候？

　　**甄子丹：**95、97年那個時候。

　　**法蘭西膠片：**當時UFC是不是還沒有影響到香港電影？

　　**甄子丹：**沒有，隻影響到我。因為我一直在動作片裏尋找一些世界流行的方向，作為武術家也好，拍電影也好，我都不斷地想，究竟現在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

　　UFC比賽最早的時候，真的是各種門派都有，漸漸地，大家就知道格雷西他的家族打敗了所有的門派（霍伊斯·格雷西，巴西柔術武術家，1993年首屆UFC大賽無差別級冠軍，並在第二年連貫，從此巴西柔術成為當前最流行的武術運動之一），這是很神奇的一件事。我就開始研究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無論磅數還是門派。

　　霍伊斯·格雷西

　　現在的UFC跟拳擊一樣，所有格鬥家都是按體重來劃分比賽的，從蠅量級到重量級。但是一開始UFC並不是這樣的，它要搞一個世界武術家大盛會，無論你代表哪個門派，無論你體重多少，你都可以參加，那肯定是越重的選手越佔便宜嘍，很多身材小的選手都被那些大個子打得一塌糊塗。

　　**法蘭西膠片：**當時你看的第一場比賽是誰對誰？

　　**甄子丹：**哇，我第一次看就看了很多場，有幾場記得很清楚，一個日本相撲，好大的，和一個跆拳道還是空手道的黑人對打，然後相撲兩下就被打失了平衡，那黑人接着一腳踢到相撲鼻子，鼻子整個塌進臉裏去了，非常暴力血腥！

　　當時裁判也不專業，他沒有這種經驗啊，沒有防止傷人程度的經驗，大家誰也不懂，懵了，不知道出現這種情況怎麼辦。

　　而且當時大家是不戴拳套的，很原始，就是民間的所有武術高手，你認為你自己能打，你就進去和大家拼，拼到最後就是冠軍，結果就跑出個格雷西出來。

　　**法蘭西膠片：**你當時是看的電視轉播？

　　**甄子丹：**看碟，看DVD，網絡那時候還沒有。我有一個日本助手，叫谷垣健治，是我們甄家班的，學柔術學了好幾年，他就告訴我學了那個柔術怎麼怎麼厲害，當時我剛開始研究巴西柔術，才知道原來在地上是這樣鎖的。

　　格雷西柔術

　　**法蘭西膠片：**這些比賽對香港電影武行完全沒有刺激的嗎？

　　**甄子丹：**沒有，沒有人知道，那個時候大家只保存着泰拳跟K-1搏擊的認識，但不知道什麼叫柔術，是UFC讓柔術轟動了全世界的武術界。

　　**法蘭西膠片：**綜合格鬥演變到現在，在你看來其實門派是不是越來越少了？因為大家一站出來全是柔術和泰拳。

　　**甄子丹：**現在其實已經達到UFC最終目的，MMA什麼意思？是混合格鬥、混合武術，把所有的武術綜合在一起，一開始的時候你説你是混合武術，其實混合的元素最多隻有一個，比如説你是打拳擊，打泰拳或者打跆拳道的，你參加的時候就説自己是MMA拳手，其實你最厲害還是跆拳道，其它都不太專業。

　　現在所有的比賽都全面提升了，已經沒有分打跆拳道還是什麼，所有上去打的都是S****triking，striking包含了很多東西，拳擊、泰拳，基本上是這兩類，也包含了泰拳的踢腿，還有跆拳道。然後是Ground Assault，意思是地面戰，有柔道啊，摔跤啊，柔術啊。

　　你有沒有發現在UFC一開始最厲害的人出來之後，大家都去接觸柔術了，你擅長拳腳沒有那麼有用，而且很多Striking都輸給那些能摔跤的，因為摔跤選手無論在體能還是纏身搏鬥上都很厲害。

　　我還記得當初參加比賽的有很多是在奧運比賽上摔跤很厲害的人，他們比較佔優勢，打贏很多其他門派，然後慢慢其他門派在摔跤這些方面也開始提升了。慢慢的，打泰拳的也能贏了，因為這個打泰拳的也學會了摔跤。

　　現在報名的時候，無論你的門派是中國武術Kongfu Fighter，或者拳擊Boxing，或者是班卡蘇拉Pencak Silat，你肯定要報名自己的門派跟長項，其實，UFC所有人都已經全面提升。

　　**法蘭西膠片：**中國散打是不是也開始接觸柔術？

　　甄子丹：我有一個粉絲，叫楊建平（中國國家級運動員，世界自由搏擊錦標賽65公斤級冠軍，中國綜合格鬥65公斤級金腰帶持有者），他在我一個片子裏還有一個角色，我有看過他打的比賽，蠻厲害的，打贏了好幾個日本選手，能翻一個跟頭過去（2011年4月23日，在“龍行天下國際職業博擊中國冠軍賽”上，楊建平用145秒打敗“鬼肘”阪野希，其中一個翻跟斗絕技震驚全場），他現在在北京訓練，教練都是巴西人，全是地戰啊柔術啊。他跟我説，大哥，我為什麼打MMA？就是我看了你以前的綜合格鬥電影，我就把你的招式用在了比賽上！

　　還有吳靜鈺（2008年、2012年奧運會女子跆拳道49公斤以下級冠軍），她隨中國奧運冠軍隊來香港參觀訪問，就找到我跟我説，丹哥，我比賽時是從你的電影裏面學的那腳法，贏的金牌回來的。

　　**法蘭西膠片：**那是哪一招？轉身側踢？

　　**甄子丹：**哪一招她也沒跟我説，哈哈，我也不知道，她就説她比賽的時候想着我電影裏的招數，聽完之後我非常非常自豪，原來我的電影還影響到我們國家的金牌運動員！

　　03

　　反哺電影

　　從概念到技術的MMA三部曲

　　**法蘭西膠片：**那咱們現在聊電影，你第一部加入MMA元素的片子是《千機變》，當時怎麼做了這個決定？

　　**甄子丹：**隨機應變，完全是靠一些靈感，覺得這個動作可以加進主人公就加，結果我就加了一兩個動作給阿嬌用，柔術的地面壓制擊打，但是當時我對柔術也不太精通，就是從形態上去模仿，還很概念化。

　　**法蘭西膠片：**就是那場阿嬌跟吸血鬼打，她爬上去之後轉了幾圈把吸血鬼翻倒在地，然後追打。

　　《千機變》中阿嬌運用柔術大戰吸血鬼

　　**甄子丹：**對對，因為是魔幻片，所以可以誇張一點，怎麼做都無所謂，我就嘗試把那種招式用了。後來這部片在金像獎金馬獎都拿了動作設計獎，也是我第一次得獎。

　　其實拍《千機變》的時候我只做武術指導，那幾年都沒做演員，想在武打方面重新再整理一下，然後拍《殺破狼》，是我重新迴歸時裝動作片。

　　之前在80年代末的時候，我拍《皇家師姐》、《洗黑錢》時已經把我在美國小時候練過的不同風格綜合進去，比如説我的腿法就是阿里的蝴蝶步，我掄拳的動作是來自蘇格·雷·倫納德（曾在五種不同的重量級別裏分別獲得世界冠軍，擊倒過四位入選國際拳擊名人堂的拳擊手，第一位獲得拳擊獎金超過1億美金的選手），那時候我覺得這個蠻過癮的。

　　《皇家師姐4：直擊證人》掄拳頭

　　**法蘭西膠片：**掄拳頭這個動作後來在《導火線》《精武風雲》裏都有。

　　**甄子丹：**因為我那時候是模仿的，愛好不同的門派，也喜歡拳擊，看到那個掄拳，如果用在電影裏覺得很酷。

　　《導火線》掄拳頭

　　當時80年末期好多時裝動作還是保留功夫片的節奏，真的搏擊打起來沒有那麼“一二三四”，你打，我擋，低頭，我走，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不夠真實，真正搏擊的時候它有很多虛位的，就好像兩個人去試探摸底。

　　**法蘭西膠片：**所以《導火線》和鄒兆龍對決時拍了大量的miss動作，就是打空了，都是特意要加的？

　　甄子丹：對的，特意的。我當年幫袁和平做武術指導，他就覺得這麼拍會不會太過真實了，因為我自己練過搏擊，我清楚，不可能每一招都擋到，很多可能都是掄空了的，你掄空之後，對方怎麼辦？兩個人互相摸底的空間怎麼變化呢？這時候我就開始影響袁和平，我經常在他旁邊，當然他是我師父，那個時候我年輕，很多時候也只能就是有限地去影響他，比如説在招式上的一些變化，我跟他説，這太套招，其實勾拳不是這樣的，是這樣的（現場比划起來）。

　　《導火線》中miss動作的運用

　　**法蘭西膠片：**就是拳擊才有的那種勾拳。

　　**甄子丹：**對，所以他們在套招的時候可能是那樣，但突然間我是這樣子（現場又比划起來），他才知道，哦原來勾拳是要甩一甩腰的，因為真正的拳擊會甩腰的。

　　説回來，一開始並不是要拍《殺破狼》，是我一個好朋友，投我拍《三少爺的劍》，故事也給我了，結果《三少爺的劍》版權出問題，製作費沒有，但我已經拿到他的定金，他説我們乾脆拍時裝片吧，就改了，他找來葉偉信做導演，就這樣，我跟葉偉信認識了。

　　所以我當時就跟我自己説，我一定要把真實搏擊的感覺放到《殺破狼》裏。先説你最喜歡的那場戲，我跟吳京的小巷大戰，本來這場戲沒有的，我們是低成本，葉偉信那時候已經把錢花掉了，可是我跟吳京還沒有打過，這場打戲沒有是不行的，我就又找到投資人，可否再慷慨一下，再多拿出來一點錢。

　　可錢還是不夠，怎麼辦呢？我就跟製片人和導演説，我不需要很燦爛的場景，因為觀眾肯定要看我跟吳京打，這個最重要，我就找了一個小巷，好像困鬥那種感覺，我們誰也沒辦法躲，沒辦法跑，兩個人打兵器。我拿警察棍，吳京是個反手刀。吳京就跟我説，大哥，你覺得這次打什麼風格，我最後來個太極還是什麼？他還停留在傳統武術上，我説這次我要你把以前練過的套路的影子全部刪掉，打的過程中會有幾個長鏡頭，是在套招跟沒套招之間轉換，實拍搏擊的一種進退，但是沒招數。

　　**法蘭西膠片：**吳京當時能理解這些嗎？

　　**甄子丹：**一開始不理解，慢慢就調整好了，我用五天時間把那場戲定下來。像我把吳京擒拿住後，他做了一個空中換手刀，很多時候都是靈感到了就出來了，我不喜歡太細的招，我只能給大家一個方向，比如説我設計出招五六下，但是打的過程我感覺越打越順，出招可能就是會加，加了就可能變，再反擊我兩下我可能又變，吳京那個換手刀就是這樣來，覺得如果這邊一放手，刀換另外一隻手，很帥，我就馬上在現場調整。

　　《殺破狼‍》

　　之後和洪金寶大哥對打也是這樣，那個時候他剛剛做了心臟搭橋手術，一直沒好，還有他年紀也開始大了，怎麼拍呢？但是我知道觀眾要看我們兩個人打，結果我想了很多的方法去表現洪大哥。

　　法蘭西膠片：《殺破狼》之後你的凌空三腳很少做了。

　　**甄子丹：**我有一些招牌動作，要照顧觀眾、照顧市場，那時候還沒有《葉問》的日字衝拳，大家都是説，看甄子丹，要看凌空三腳，因為內地觀眾對之前我和陳木勝拍的《精武門》電視劇太熟悉，所以觀眾想看我就擺進去了，完全是因為這樣。

　　《精武門》甄子丹凌空三腳

　　但我不能每一部都是這樣弄，不然自己沒有提升，所以到了《特殊身份》我一腳都沒做。

　　《洗黑錢》《少年黃飛鴻之鐵馬騮》《殺破狼》中甄子丹使用凌空三腳‍‍

　　法蘭西膠片：《導火線》裏的凌空三腳就是一種變化，正踢兩腳之後切進去一個側踢。

　　**甄子丹：**怎麼説呢，《導火線》還是比較保守，我的意思是，觀眾還是需要看一些招牌的腳法、腿法、凌空三腳什麼的，沒辦法，所以我還是要保留，因為《導火線》是我全面提升混合格鬥的一部作品，那時候內地觀眾是不知道MMA的，還是個過渡期。

　　《導火線》甄子丹凌空三腳

　　《特殊身份》為什麼我一腳都沒有，因為大家這時候知道什麼叫UFC了嘛，用什麼風格還是針對那個階段、那個潮流，那我就可以完全給你看我怎麼拍混合格鬥。《特殊身份》就是完全技術型的，一般老百姓看到的是你們兩個人在地上滾來滾去，其實我在地上已經用了八種鎖技的變化，很多奧妙的東西在裏面，很難解釋給觀眾聽，只能在專業的格鬥知識裏看。

　　法蘭西膠片：《特殊身份》決戰那場，你坐在車後備箱上，你明明鎖住了安志傑的脖子，後來擰着擰着卻鎖住他的胳膊了。

　　**甄子丹：**對，你還記得這場剛開始的時候，他是在地下，然後我拉住他的一隻腳，他想踢我，你有沒有發現有一個鏡頭裏我拉着他的腳這樣頂住（演練電影中的動作），這就是用了柔術的技術，用那個胯一頂，拉住一隻腳，他另外那隻腳就沒法踢我，如果我不這樣拉的話就會被踢到，同時，我在頂的時候，他要找位置打我，而我要找位置不讓他打，這全部都是職業技術。我追求的就是這種專業點，你十年之後再看這場戲，還是經典，我就有這個野心。

　　《特殊身份》

　　總結來説，《殺破狼》是介紹一些MMA給觀眾，然後《導火線》是把MMA拍出來，用電影的手法拍出來，而《特殊身份》是更高層次的技術。

　　**法蘭西膠片：**把這三部電影定義為“甄子丹MMA三部曲”，能接受嗎？

　　**甄子丹：**隨便你啦，哈哈。這是一種學問來的，很多觀眾就想看你打擂台，打擂台你找幾個UFC冠軍來打就可以了，幹嗎要拍電影？電影有電影的技巧，為什麼這幾年很多老外找UFC冠軍拍的戲好難看，因為不懂鏡頭啊，鏡頭就是跟觀眾去溝通。

　　**法蘭西膠片：**明白，其實就是捕捉細節與放大細節，《導火線》有個鏡頭是你躺在地面，鄒兆龍站立攻擊，然後你用一個橫移特寫鏡頭拍兩個腳砥住鄒正龍腰那個部位，這時候觀眾就很清楚，用這個姿勢，鄒兆龍就打不到你，臂長受限了。

　　《導火線》

　　**甄子丹：**對對，就是這樣，因為拍《導火線》的時候，我還要考慮觀眾到底能不能看懂，要讓觀眾看明白，反而《特殊身份》在鏡頭上就不是太花俏。我不允許攝影機深入到你的身邊，要在稍稍旁邊一點待久一點，要很客觀，這樣才真實，鏡頭不能故意推進去的，好像有點故意要給你介紹這個動作原理似的。

　　《特殊身份》裏的MMA，你要是專業的，你懂得看就懂得看，你不懂得看也沒關係。

　　所以這部戲之後我就不再拍MMA了，所有時裝動作片都不拍MMA。也不是説不拍，而是變種的MMA。

　　**法蘭西膠片：**怎麼解釋呢？

　　**甄子丹：**很簡單，混合格鬥的概念還是保留着，但是出招都更有殺傷力，速戰速決。好像類似《諜影重重》吧，就是我跟你打，但我不跟你糾纏，不會打很長時間，但我每一招都是有它的用處在裏面，我以後的時裝動作片肯定往那個方向走。

　　因為你看我從《殺破狼》到現在，我拍混合格鬥已經有一定的高度了，那我接下來難道要為UFC做代言嗎？而且現在大家都在拍MMA，在模仿我，但我已經到下一個階段了。

　　**法蘭西膠片：**是不是也會創造點新招數出來？

　　**甄子丹：**其實新招數無所謂的，隨時都可以創，不難，招數是一種很外表的東西，不是我最追求的。創造一個潮流，不是説一個兩個元素的事情，要是一招兩招那就是簡單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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