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建黨偉業》到《1921》,主旋律成為新主流_風聞
毒眸-毒眸官方账号-文娱产业媒体,看透真相,死磕娱乐。2021-06-25 16:16
“與其説主旋律,莫如説是主流電影。”黃建新導演在拍攝《1921》時常説起這句話。
主旋律電影原本就屬於主流電影的範疇,但在幾十年前,提到主旋律,觀眾的印象往往是偉光正的英雄人物形象,樸素的講故事方式;近年來,主旋律影片實現了既傳遞主流、正能量的價值觀,又能與觀眾共情的轉變。
當主旋律影片開始真正重視電影感,嘗試類型化的表達,在敍事和人物塑造上,兼顧思想性、藝術性和觀賞性,成為新的主流商業片,獲得高口碑和高票房,行業已經形成了“主旋律”向主流商業大片轉變的共識。
七一將至,有《1921》、《革命者》兩部大製作的主旋律影片待映,而截至目前,據貓眼專業版和燈塔專業版顯示,《1921》共有超40萬的映前想看數,抖音話題累計播放量已經超過6億。作為今年上影節的開幕影片,《1921》放映後也引發了觀眾和從業者的好評討論——
主旋律影片有機會贏得更大的觀眾緣,跨越時間,實現國家歷史人物、重大事件在當下的情感共鳴。
細節之處,讓英雄人物不再遙遠
在《1921》裏飾演青年毛澤東的演員王仁君,被黃建新問到的第一個問題是:你跑步的姿勢怎麼樣?
電影中拍攝了一場毛澤東從上海的南京路,奔跑到外灘的鏡頭。跑的過程中主觀地切入毛的回憶,展示人物心理的一個一個段落,配合音樂,既向觀眾呈現領袖人物內心的情感和思考狀態,同時傳遞電影化的鏡頭美感——英雄人物在電影裏鮮活了起來。
這個細節,延續了黃建新領袖常人化的主旋律拍攝思路。
最早的時候,提到主旋律影片,觀眾的印象往往是《聶耳》、《青春之歌》等通過反映歷史真實事件和人物,展示時代精神的作品;改革開放後,“要堅持突出主題,堅持突出多元化”成為這一時期中國主旋律電影創作的指導思想;而伴隨着經濟的飛速發展,上世紀末電影的商業化之路起步,主旋律題材也開始在敍事、製作和演員等維度融入商業元素。
但更多時候,主旋律電影和商業電影各自承擔宣傳和市場作用,而前者的影響力非常有限。時任中國電影藝術研究中心副主任饒曙光曾感嘆,《建國大業》前包括重大革命歷史題材電影在內的獻禮片創作“誇張一點説,甚至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
2009年上映的《建國大業》,成為主旋律電影的節點式作品。影片啓用了大量明星演員,拉近了與觀眾的距離,為影片的宣傳起到了不小的幫助作用。
“數星星”般的演員陣容是輔助,生動有趣的故事內容才打動人心。早年間的主旋律影片,對英雄人物的詮釋往往集中在其光榮事蹟和正義不屈的氣節,生活化的場景、平凡人的情感波動則並不多見。黃建新和中國藝術研究院院長助理賈磊磊對談時提到,相比過去主旋律電影往往把主旋律當某種需要完成的任務,《建國大業》注重的是如何將豐富的歷史內容生動地介紹出去。
以“領袖的常人化”為切入點,革命領袖在故事中以更平易近人的方式出現。對於細節常人化的處理,也激發了觀眾和人物以及電影的共情,讓觀眾提高對這段歷史的認同感。
這種思路在2011年的《建黨偉業》得到了延續。到了今年建黨100週年的重大時間節點,黃建新再次拍攝《1921》時,塑造生動、鮮活的英雄人物,得到了進一步的貫徹。
“《建黨偉業》(的任務)是點狀的,出現了兩個點就沒了,而《1921》有從始至終貫穿的人物,來銜接故事。”黃建新表示,有了人物關係就會有情感關係、愛情關係、工作關係,電影開始向故事片靠近,在情節上發生變化和衝突,電影才開始接近真正意義上的故事片。
為了實現這一點,黃建新給王仁君列了一個長長的書單,涵蓋人物傳記、回憶錄和有歷史背景的資料、書信文稿,但又強調:“就看1922年以前的,不要往後看。”
“導演不希望毛澤東主席後來在思想上的成長、高瞻遠矚和領導經驗代入到他的青年時期,”王仁君後來才理解了黃建新的意圖,《1921》想展示的是青年時期的毛澤東形象,是一個滿懷着理想,勇於探索,敢為人先的熱血青年的形象,還原這種青年的狀態,就不能把他後面的性格和特徵完全帶到前面來。
不止毛澤東的形象,《1921》裏女性人物也被塑造得有力又靈動。王會悟作為中國婦女解放和一大會議的重要人物,在影片裏安排了一個生動的細節:搬家時,王會悟忘了一盆花,上去拿了下來。
“在那個季節的上海的女孩兒,經常會帶梔子花在身上,設計這個細節的意義在於,我們的革命女性不只有革命事業,也有自己非常日常化、生活化的一面,是一個真實的具有煙火氣的人物。”《1921》的製片人任寧説。
另一位女性楊開慧,在與毛澤東分別時,整個身體的重心傾向毛澤東,用肢體行動表達她的依依不捨,但最後的分別又是一個簡短有力的揮手,用過這樣的細節設定,既表現了人物感情上的有血有肉,又傳遞出一種革命者的果斷、決絕。
類型化創作
不同於《建黨偉業》這樣有大時間跨度的影片,《1921》在相對短的歷史時期,用橫截面去展現當時社會的方方面面。在編劇餘曦看來,失去了那個時間長度的積累,怎麼在短的時間裏面用很多很小的細節,去“四兩撥千斤”地講這麼宏大的歷史題材,在劇作層面是非常有意思的挑戰。
在結構上,建黨是一個非常具體的事件,而這個事件的代表事件又是開會。全國各地的代表來到上海開會的主線明確,需要做很多輔線,成為多線敍事的結構,讓時間豐富、立體起來。
在敍事上,《1921》也在往類型化靠攏。影片裏共產國際的兩位代表馬林和尼科爾斯基各有分工:馬林受列寧的指派,從歐洲來到上海觀察中國的工人運動,見證中國建黨,是一個活動家,是一個明面上的人物;科爾斯基不一樣,是遠東局的,被派到這邊來支持工作,他在“暗處”——
“一明一暗,像諜戰片,要躲開法租界的追捕,也要躲開歐洲各國勢力的阻撓,這是我們覺得在內容上可以挖掘的點,去做比較類型化的創作。”餘曦説。國際線的設置,一方面為影片增加了一些諜戰的元素,豐富了觀賞性;同時也首次在電影中,將建黨放在了國際環境下,畢竟,建黨對中國來説是開天闢地的大事,對全世界也影響深遠。
在創作上,黃建新要求要有考據、有歷史地調查,要回到歷史現場,但由於是一個故事片,《1921》必須得像一部電影,得是一部好看的電影。類型化的表達,“諜戰”的節奏感,和代表們從全國各地匯到一起為一大會議做準備,這些設置讓整部影片的故事性更生動豐富。有網友在觀影后評論:電影感很強,配樂與畫面震撼,看完全片只想感嘆,建黨不易啊,是他們的努力才讓我們有了今天的好生活。
“這就要求影片不能拘泥於歷史本身,要展開戲劇性的想象。”鄭大聖導演表示,歷史學家止步的地方正是《1921》戲劇性想象起步的地方,“黃導要求大事不虛,小事不拘,不僅要完成大關節上歷史性準確,在塑造人物、電影本體的敍事上還要達到戲劇性準確。”
“大事不虛,小事不拘”是黃建新近年來經常強調的一點,在《1921》的創作和完成上有了進一步的體現。黃建新認為,細節裏最重要的是“戲劇性細節”,這些細節會影響人們的情感、左右情節的發展,需要特別下功夫。
《1921》裏,李達跟國際代表見面以後,發生了看法衝突,他回到陽台整理思緒,抽煙、點煙。李達的妻子王會悟上來送湯圓,問他在想什麼。李達説他想起當年燒日貨,劃火柴去點燃那批日貨的時候,突然發現這個火柴是日本製造的。
“這樣一個細節的強調,會讓觀眾立刻感受到李達內心的悲涼。”黃建新説。通過這樣的細節,交代了很多事情,讓李達身上中國知識分子最可貴的國家擔當,在銀幕上展現了出來。
在攝影上,《1921》也在努力實現電影感。影片裏有一場代表們圍在一起起討論黨綱基礎理論的戲,大家拍桌子瞪眼吵了起來,而這種戲如果切碎了拍,靠蒙太奇銜接,設計的痕跡太重會讓觀眾覺得不真實。最後黃建新和攝影指導曹鬱決定一個鏡頭拿下。
現場只有桌子中間一盞燈,人物圍着一圈坐,到了誰發言的時候,攝影機經常通過兩個人的縫中間伸出去,搖向發言的人,退出來再跟着轉圈。“這是一個對戲劇理解力要求極高的一個鏡頭。”黃建新説。而真實由於曹鬱對人物、情景、主旨和演員調度與攝影機關係的理解,才拍出了這樣的鏡頭,讓《1921》的鏡頭語言豐富且準確。
從這些維度出發,《1921》註定是一部非模式化的“主旋律”影片。黃建新認為,影片所有的細節都是為了支撐人物、支撐情感,細節最大的功能是支撐觀眾想象的空間,一旦觀眾展開想象,會進行經驗補充,所以鏡頭段落才會讓他們產生聯想,而這,也正是電影的魅力所在。
主旋律身上的責任感
“年輕一代比想象中更愛國。”
去年五月,中國青年報社社會調查中心進行的“你怎麼看新時代的中國青年”調查顯示,此次疫情中,70.9%的受訪青年最大感受是人民至上、生命至上。當滿分為10分,受訪青年給自己的民族自豪感平均打9.57分,生活幸福感平均打9.03分;多位電影導演、編劇也曾表示,疫情之後,大眾極度渴望那些充滿家國情懷、平凡但偉大的人物和現實生活里正能量、温情的故事。
“今年的時間節點,對中國來講都有特別重要的意義。一百年前的開天闢地建黨,開啓了中國過去一百年波瀾壯闊。今天生活在當下的每一箇中國人、每個個體、每個組織、每個公司、每個家庭能夠有這樣幸福生活,年輕人可以暢談自己的夢想,有更多的選擇,我們在今天比歷史任何時刻都接近於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在今年上影節的開幕論壇上,騰訊集團副總裁、閲文集團首席執行官、騰訊影業首席執行官程武如是説道。
著名電影人張昭曾總結過2019年電影市場的存在的三種故事:中國英雄故事、中國青年故事、中國文化故事。“整個中國的轉型過程中,經濟進入到了新常態,用户迫切追求身份認同。2019年是中國電影主體意識和中國人身份自我認識的高度重合的一年,這一點太重要了。”
當主流電影能夠與中國人身份認同高度重合,講述中國歷史、傳遞中華民族的精神,與當下高漲的愛國情緒結合,在影片質量內容過硬的情況下,很容易贏得觀眾緣,這一點在近幾年幾部賣座的主旋律影片身上已經得到了印證。
2016年,《湄公河行動》這樣的主旋律影片成為類型化、大製作的成功案例,之後的《戰狼2》則在商業類型片裏主動表達愛國的主流價值觀,並打破了內地電影的票房記錄。商業與主旋律的結合,在近幾年的電影市場裏頻頻出現,並且像《我和我的祖國》等在內的獻禮片,也往往能獲得高評價、好口碑。大眾對於主流情感價值觀的認可,讓主流影片成為年輕人喜聞樂見的題材。
在對待這類影片的態度上,電影公司並不是在領任務,而是抓住創作契機,傳遞主流價值觀,並且實現經濟效益。博納影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創始人、董事長兼總裁於冬在上影節論壇上表示,在主旋律作品創作中,除了領袖人物、著名將領,還有更多更豐富的人物形象可以被挖掘和塑造,“只有具有真正感染力、穿透力的藝術形象才會打動人心。”
從今年幾部觀眾口碑較好的影片裏可以發現,重視聽、大場面的電影,和帶着真情實感講故事的現實主義題材,這兩類影片是觀眾有觀影需求的。而當今的主旋律影片,往往可以兼顧這兩者。像《1921》中的大場面調度和視聽效果,都是高品質的,而歷史人物真實情感、為理想和國家獻身的精神內核,又符合觀眾在觀影情緒上的期待。
所以可以期待的是,當一部主旋律影片的文本足夠紮實,有強大的戲劇張力,匹配良好的視聽效果,觀眾對其的接納意願會更強。而一旦這類影片的供給充足,既能起到擔負起電影的文化價值使命,讓觀眾銘記歷史、感恩先輩、愛黨愛國,成為文化自信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也有機會為當下的電影市場帶來新的增量。
參考資料:
華誼兄弟研究院,淺析中國主旋律電影發展
文 | 澄田花苗
編輯 | 張友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