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凱申十問——展望中國共產黨的第二個一百年_風聞
凯申日记本-凯申日记本官方账号-微信公众号【凯申日记本】2021-06-28 23:43
目錄
零、引言
一、如何面對官僚主義問題?
二、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之後道路該怎麼走?
三、如何重塑國際治理體系?
四、如何創造中國版的“普世價值”?
五、如何面對和治理階級矛盾?
六、如何解決能源問題?
七、如何面對“身份政治”問題?
八、如何面對工業化帶來的人口萎縮問題?
九、如何應對共產主義與民族主義未來可能的潛在衝突?
十、如何處理國家內部進一步統一的問題?

100年前,當黨剛成立的時候,中國是一個看不到希望的、一潭死水的、死水之下是百姓掙扎着的地獄。在國際上,幾十年來的第二次工業革命已經充分展現威力,電氣化把人類帶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而當時的中國,則與矇昧、落後、沉睡、麻木這些令人絕望的詞相關聯着。
1922年的中共二大,提出了黨的最高綱領和最低綱領,分別是:
最低綱領:消除內亂,打倒軍閥,建設國內和平;推翻國際帝國主義的壓迫,達到中華民族完全獨立;統一中國為真正的民主共和國。
最高綱領:用階級鬥爭的手段,建立勞農專政的政治,剷除私有財產制度,漸次達到一個共產主義的社會。
從當時的社會狀況看,即使是最低綱領,也是幾乎遙不可及的。從1840年以來,八十年了,各派走馬燈嘗試自己的救國方案,但中國仍然是一團稀碎,未來像鏡花水月那樣遙不可及。
在以毛主席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領導下,建黨二十八年之後,中國人民改天換地。初步實現了最低綱領,之後又用了三四十年,建造出了原子彈、導彈、較為完整的工業體系,對最低綱領的成果做了進一步地鞏固。
建國七十二年之後,建黨一百年之後,社會主義沒有辜負中國。僅僅一個世紀,墜入谷底的中華民族,不但實現了觸底反彈,如今更是坐二望一。在世界歷史上,輝煌的大國衰退之後,很多都難以再重新回到當年的榮耀地位,甚至分崩離析了,但中國如今幾乎已經做到了。在這個偉大的轉折中,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毫無疑問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黨的第一個一百年已經過去,第二個一百年(2021-2121)年,你對中國共產黨的第二個一百年,有些什麼期待或者展望呢?
值此一百週年之際,我提出十個問題,作為對這個偉大政黨的獻禮和期待。這十個問題的答案,是我自己也非常想知道的,希望從之後的歷史看到答案。
如果有讀者能夠活到2121年,也麻煩把這個十個問題的答案燒給我。
1、如何面對官僚主義問題?
從人類歷史進入文明時代以來,官僚主義就普遍存在,中外各國,無一能免。只不過是有時緩和,有時尖鋭罷了。我甚至認為,官僚體系與官僚主義是一個硬幣的兩面,不可能僅僅保留官僚體系而完全克服官僚主義,而充其量只能做到壓制。消滅官僚主義,只能通過消滅官僚體制本身來實現,也就是到實現共產主義的那一刻。
那麼,問題一就是:在共產主義沒有實現之前,人類文明究竟能把官僚主義壓制和解決到什麼程度?它的極限在哪裏?很期待看到黨的第二個一百年裏,對這個困擾人類文明數千年的問題作出創新性的解答。
2、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之後道路該怎麼走?
從我們這代人開始上學,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就是一個耳熟能詳的字眼,政治書中反覆提到我們將長期處於社會主義初級階段。自從1956年中國確立社會主義制度以來,按照之前領導人的説法——堅持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路線一百年不動搖。那麼到2056年,初級階段就要結束了。
從現在的角度回過頭去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更像是一場“大補課”,解決的是中國的落後問題。把中國從一個落後的農業國變成世界第一的工業國,2056年的中國,如果沒有意外,綜合實力將超過美國+歐盟+日韓的總和。二百年的民族復興之路,從此正式到達終點。
那之後呢?我們已經站到人類文明的巔峯上了,但距離二大提出的共產主義這個高級階段仍然有很長的路要走,而這個階段的理論建設,目前基本是空白的,至少公開的部分是空白的。這個“社會主義中級階段”將會是什麼?它有多長時間?歷史會如何發展和演進?
3、如何重塑國際治理體系?
五百年來,世界一直在西方的“塑造”之中,資本指揮着軍艦和殖民者,在第三世界劃出一道道筆直的國境線。而中國崛起將終結西方五百年來對世界的統治,那麼,原先的國際治理體系會發生怎麼樣的變化?真的是像有些人説的那樣:若無美國,不知有幾人稱王,幾人稱帝嗎?廣大第三世界國家需要這樣的世界警察嗎?中國如果不想做美國那樣虛偽的世界警察,那麼屆時將會以一種什麼樣的方式和姿態來重塑世界治理體系?
4、如何創造中國版的“普世價值”?
到目前為止,由於中國崛起速度太快,關於中國為什麼能崛起的問題,還沒有一種明確、簡潔、清晰、有説服力和傳播性的理論能夠給出解釋。國內有人試圖解答,但還沒有能完全滿足以上幾個條件的答案。至於國外,現在則是還處在懵逼的狀態中,比如中國最主要的競爭對手美國,到現在都不知道中國崛起的力量來源是什麼。還仍然頑固地按照當年打敗蘇聯的那套“專制-民主”二分法在試圖拙劣而笨重地把中國套到這個三十年前似乎“行之有效”的體系中去。根本沒有意識到蘇聯和中國的巨大差異,還遠未走出“百萬漕工”和“路徑依賴”的困擾,也許只有此後的一次或若干次沉重打擊才能稍微驚醒他們。
再過四十年,當中國崛起完成之後,自然會有全世界的“大儒”為中國撰寫新的經書,撰寫新的中國版的“普世價值”,並與中國自己的解釋互相融合震盪,最終形成繼如今西方這套所謂的“自由民主”之後第二版“普世價值”。
那麼,它會包含什麼內容,是如何講述二百年來的歷史的?其簡潔清晰的表達方式又是什麼?傳播過程中會在世界各個角落產生什麼樣的二次、三次影響?
5、如何面對和治理階級矛盾?
自從社會主義國家建立以來,始終面臨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如何與資本主義生產關係妥協,以及妥協到什麼程度?
生產力水平不足,無法實現共產主義,那麼就必然要容納一部分資本主義生產關係,這就是妥協;同時,無需放任資本主義發展,又容易導致寡頭壟斷,敲骨吸髓,破壞生產,人民不滿,最後反過來制約社會生產力。那麼第二個問題就是,這個妥協的度在哪裏?
有國家,就説明階級矛盾不可調和,就必然存在階級鬥爭。但同時,國家生產和發展的需要,又不能讓階級鬥爭這把火燒的太旺,那就要提前預防,把階級矛盾降到相對緩和的程度。這又需要技巧,因為如果只是簡單地保護勞工,導致成本上升,資本可能就會逃跑。所以必須要施以“組合拳”,從多個角度比如科技、基建、教育水平等方面樹立壁壘,或者乾脆國有資本下場。但無論怎麼做,整個過程不容易掌控,就像在三個雞蛋上跳舞(勞工、資本、發展),這是生產力水平所決定的。
在第二個一百年裏,如何面對和治理階級矛盾,如何處理階級鬥爭問題?怎麼能把這場“舞”跳好?
6、如何解決能源問題?
可控核聚變是目前已知的、幾乎是唯一一種可以通向共產主義社會的“敲門磚”式技術。但它仍然面臨大量的技術難題,有“永遠的五十年”的調侃説法。在下一個一百年裏,按照繼續膨脹的工業文明的消耗量,化石能源不知道能不能撐得住,新型能源又有各種侷限,人類文明是繼續膨脹,還是像煙花一樣絢爛之後掉落沉寂,從而釀成重大人道主義災難,能源問題有至關重要的地位。
7、如何面對“身份政治”問題?
性別、民族、種族、宗教、還有各種細分的小圈子,都會形成身份。身份本身不可怕,麻煩的是形成“身份政治”的氛圍和政策空間。蘇聯在一定程度上亡於身份政治,美國如今也深陷身份政治,而在我國身份政治也有一點苗頭。
身份政治的特點是對社會進行“豎切”,用表面的身份差異衝突,掩蓋真正的社會矛盾和問題,進而造成“看上去雞飛狗跳拳頭口沫橫飛,實則只破壞撕裂而不建設”的後果,嚴重的甚至會造成仇殺和動亂。
一個國家一個社會一旦陷入身份政治,就像落入一個不斷自我強化的漩渦,沒有外力是難以自拔的。
而共產主義的階級鬥爭理論,是天然剋制身份證照的武器,它基於階級對社會進行“橫切”,但切片並不固定——今天你是金融資本家剝削階級,但經過改造明天也可以是社會主義建設者。一旦“身份切片可變”,就可以“引導”,就可以通過建設而非單純破壞來引導階級構成發生變化,從而建立無產階級佔有優勢的較為公平正義的社會。
但理論歸理論,要實踐卻很難。因為身份政治的天然優勢是門檻低,比如黑人白人,要搞共產主義,就要做羣眾工作,要教育要團結;但搞身份政治,只需要照照鏡子看看膚色就夠了。
在第二個一百年裏,無論是國內治理還是國際治理,都會面對大量的身份政治問題,應該如何處理和麪對?
8、如何面對工業化帶來的人口萎縮問題?
工業化帶來的一個效應,就是大家都不願意生孩子。傳統社會瓦解,不需要再靠家族抱團來獲取利益。新型社會下生活條件優越,精神文化豐富,加上養育孩子的成本高漲,各個主要工業國,都出現了人口出生率低於世代更替水平的問題。
低於世代更替水平,就意味着人口必然會轉向收縮,如果不能扭轉或者遏制,國家和民族就可能面臨消亡。而且工業化也需要足夠的工業人口,人口萎縮也會影響到工業化本身。
我有個預感:解決人口問題,只靠上層建築層面的輾轉騰挪,只能治標,難以治本。畢竟生孩子又疼又影響工作生活,這個問題如果不能解決,在生活條件不斷改善、活下去越來越容易、“躺平”這種過去千年裏完全不切實際但如今在中國歷史上第一次變得有可行性的大背景下,再獎勵或者變相懲罰的效果都會是有限的。
最終解決人口問題,很可能要通過技術,比如人造子宮。當然,這也會進一步導致家庭解體。如果這項技術真的出現,對整個社會結構的衝擊將是巨大的,衍生出的很多影響可能需要腦子轉好幾個彎才能意識到。它會把人類向共產主義社會又推進了一步。
在第二個一百年裏,面對即將出現的人口萎縮,2121年的世界,會是什麼樣子?
9、如何應對共產主義與民族主義未來可能的潛在衝突?
1949年的中國革命實際上是具備“雙重正義性”的。即“富國強兵、國家獨立、趕走外侮”的民族主義層面,和“破除地主剝削、土地改革、按勞分配、人民當家做主”的階級正義層面。因此,在黨的第一個一百年裏,大多數時候,共產主義和民族主義都是盟友狀態,共同構成了新中國合法性的兩根巨大支柱。
按理説,民族主義一般是右派,但由於中國是被國際侵略和剝削的第三世界國家,中國的民族振興同時也帶有反抗國內外反動勢力的色彩。所以民族主義在過去的一百年裏,主要是與左派結盟。
那麼問題就來了,既然二者結盟的前提是“中國弱小”,所以為民族奮鬥就是為階級奮鬥,二者很難分開的話,那如果這個前提不再成立了,會發生什麼?
二者是否還會繼續結盟,一定程度上取決於中國未來的政策和走向,如果中國與過去的世界列強不同,不去侵略壓迫別人,那麼二者就算不會再向過去那樣結合的那樣緊密,也不至於在這個問題上反目成仇。我相信按照黨的理念,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我們永遠不會做社會帝國主義。
另外一個可能的裂痕來自於國內。如果今後出現科技和經濟發展停滯,國內矛盾變得複雜。那麼一方喊“星辰大海”,希望淡化內部矛盾一致對外;另外一方喊“把資本家掛路燈”,表示什麼約翰霍普金斯大學老子都不關心,老子就關心房價和996,看你高高在上空喊崛起我就生氣。這個時候就有可能產生思想衝突。
所以關鍵還是把我們內部的事情做好,其實只要技術能不斷進步,或者哪怕技術不怎麼進步,但是中國繼續進步,能把西方的生產力和高端產業再繼續吸過來,就能緩和國內矛盾,如果能再適當約束資本,保護勞工,人民生活相對於國外不斷進步。雙方也就能繼續作為盟友,共同戰鬥。
作為我個人來説,是真心希望在第二個一百年裏,左派和民族主義還能保持盟友關係。説實話,其實很多愛國網友的思想意識形態,都是這二者的綜合體,只不過是佔比多少的區別而已。愛國也是愛人民,也是熱愛正義和文明。
10、如何處理國家內部進一步統一的問題?
這裏第一層的意思,是台灣問題,但台灣問題相比上面九個問題而言,實在是細枝末節無關緊要的小事,如果只有它,本來是不該列入的。過去我對台灣問題講的已經很多了,這裏就不再提了。
第二層的意思,是超出了形式統一的實質統一,是中華民族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內部進一步融合與塑造。
我們現在的國家裏面,仍然存在一些不那麼“統一”的地方,比如對港台的一些優待,比如按照民族身份加分,比如不同地區的高考錄取比例明顯差異,比如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在一些地方的普及還有待深入,比如某些地方還有羣眾不滿的一些“天龍人”現象,等等。
我希望未來的國家應該是這樣的:每個公民在政策層面都應該是平等的,至於他是什麼民族,籍貫是哪裏,信仰什麼,有什麼樣的生活習慣,這完全是他個人的私事和自由。不需要上升到公共政策層面。特殊待遇應該僅僅存在於確有需要的不特定身份的弱勢羣體,比如殘疾人,比如成片的貧困地區,等等。
我們這個時代,信息化正在快速發展,人民羣眾對“公平”的期待更加敏感,同時要面對內外發展問題、國際競爭問題,都需要國內能夠團結,消除掉“政策不均等”。如果確實有必要搞差異化政策,也應該説明為什麼搞,在什麼條件下政策可以退出,未來將會如何去滿足這樣的條件,等等。
未來一百年,無論是大國競爭,還是工業建設,整合好內部都是非常重要的。讓所有人感受到公平正義,既有個人自由和特色,又有集體意志和共同心理經歷。
寫在最後
以上十個問題,每個都不是短期內能解決的。正因為這樣,才能配得上對“黨的下一個百年”的展望。
這些問題,有些我心裏有思路,有些只有點頭緒,有些在當下則完全看不到解決途徑。
但相比1921年紅船上的人們所面臨的處境,相對於第一個一百年開頭的中國而言,今天我們掌握的資源百倍千倍於過去,在中國共產黨的正確領導下,在全國人民的團結奮鬥下,在黨的第二個一百年裏,會有能力繼續把人間奇蹟創造下去。
這篇文章同時也是寫給未來的。一百年後,作者肯定是成灰了。如果屆時還有人能看到此文,盼能以某種方式給個答覆,講一講這一百年來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