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是如何擺脱蒙古人控制的？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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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里科沃戰役

1380年9月8日，頓河沿岸的庫里科沃草原上，隨着莫斯科大公德米特里強渡頓河背水列陣，一場被載入史冊的大戰正在激烈地進行着。從伊凡一世（伊凡·卡里達）隱忍了三代的莫斯科公國終於決定向曾經壓迫自己百餘年的宗主國金帳汗國揮起了手中復仇的刀劍，然而作為這場戰役雙方的德米特里和金帳汗國的馬麥汗都沒有意識到，這場戰役對彼此而言都是生死攸關的大戰，然而同時也是同一時期東歐“世界大戰”的一個縮影，從宏觀的歷史來看，這場東歐的“世界大戰”徹底將14世紀末東歐的各方勢力重新洗牌，也為未來兩個強大國家：波蘭-立陶宛聯邦和俄羅斯帝國的崛起埋下了伏筆。

一、一代雄主阿爾吉達斯

把時間撥回到庫里科沃戰役三年之前的1377年，在這個時代，立陶宛是東歐毫無疑問的霸主，這個長期信仰多神教的中世紀異類國家在維特尼斯大公、格迪米納斯大公、阿爾吉達斯大公三代的統治之下達到了擴張的高潮。在長期的蟄伏過程之中，立陶宛適時的出現成功接收了蒙古西征之後留下的權力真空，到一代雄主阿爾吉達斯逝世的1377年，立陶宛大公國已經控制了從波羅的海到黑海包括“羅斯眾城之母”基輔在內的廣袤領土。在阿爾吉達斯（1345-1377）在位的三十餘年間，其弟凱斯圖蒂斯鎮守西部封國特拉凱同條頓騎士團打得有來有回。阿爾吉達斯本人則致力於向東方的擴張，他聯姻特維爾公國對抗正在崛起的莫斯科公國。在一生之中三次圍攻莫斯科，甚至將大公德米特里，即未來的“頓斯科伊（頓河英雄）”逼入他自己修建的莫斯科石頭內城之中拒門不出。同金帳汗國“藍水河之戰”的勝利更是讓立陶宛吞併了偉大的基輔，一時風頭無二。

立陶宛大公阿爾吉達斯（1345-1377）

二、兄弟鬩牆（1377-1382）

然而這樣一位大公卻沒有安排好自己的身後事，早年或是出於虔誠或是出於增強對新佔領的西南羅斯諸國控制力的需要，他皈依了東正教，並且為第一任所生的孩子們做了洗禮，取了教名，並將他們分封在新佔領的羅斯領土之上。其中的長子，波洛茨克公爵安德烈更是繼承大公之位的首選之人。然而出於制衡崛起的莫斯科公國的需要，阿爾吉達斯後來放棄了東正信仰，又迎娶了莫斯科公國鄰國特維爾公國的公主，他們孩子之中就有未來的傳奇人物——雅蓋沃。在阿爾吉達斯死後，立陶宛大公的位置傳給了沒有皈依東正教的雅蓋沃，以波洛茨克公爵安德烈為首的東正教兄弟們很快就以反對異教徒的名義舉起了反旗，一場改變東歐的立陶宛內戰正式拉開了帷幕。

假想：東正教的立陶宛王國

三、走向庫里科沃

長子安德烈之所以敢於舉起反旗，很大原因上和背後德米特里的支持有關。如果説有誰最恨立陶宛這個強大的鄰居的話，意圖擴張的莫斯科大公德米特里一定算一個。無論是干涉莫斯科對特維爾的征服還是圍攻莫斯科，立陶宛的強大給德米特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絕對不會錯過任何可以削弱打擊立陶宛的機會。利用和安德烈同屬東正教大旗下的優勢，莫斯科很快就成了安德烈最大的保護傘，也成為了懸在法定大公雅蓋沃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然而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東方的金帳汗國在外戚馬麥的強勢整合之下結束了二十餘年的內鬥，面對着羅斯越來越不聽話的附庸們，新就位的馬麥汗急需一場勝利，既要重新樹立蒙古人對羅斯諸國的統治地位，馬麥本人也需要一場大勝來穩固自己作為外戚入主金帳的合法性。出於共同的利益，立陶宛的雅蓋沃和金帳汗國成為了同盟，1378年金帳汗國兵敗沃查河的戰役則射出了以莫斯科為代表的羅斯諸國反抗金帳汗國的第一箭。而羅斯人同蒙古人百餘年的恩怨也捆綁進了立陶宛兄弟鬩牆的內鬥之中，最終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庫里科沃決戰的原野。

得勝之後的德米特里

四、另外的戰場

對於雅蓋沃而言，東面莫斯科和薩萊（金帳汗國首都）的衝突愈深，自己能大展拳腳的空間就越多。出於穩妥的考慮，就在庫里科沃戰役的同年，雅蓋沃決定同宿敵條頓騎士團達成和解，以不干涉條頓騎士團入侵自己叔叔凱斯圖蒂斯的領土為代價換取自己的安全。無疑，面對條頓騎士團的入侵，缺少維爾紐斯支持的凱斯圖蒂斯是無能為力的，特拉凱等要塞的相繼淪陷讓這位一直支持侄子雅蓋沃的叔叔感到無比的痛苦，騎士團恰到好處的透露了自己同雅蓋沃達成的協定則讓這種痛苦轉化為了憤怒。

今日的立陶宛首都維爾紐斯

1381年，氣憤的凱斯圖蒂斯放棄了全部的戰線，調轉馬頭趁着雅蓋沃迎擊安德烈之際集中兵力攻佔了首都維爾紐斯。隨後的事情變得撲朔迷離起來，雅蓋沃面對自己來勢洶洶的叔叔選擇了投降，但不過是一場詐降。趁着叔叔舉兵反擊條頓騎士團的空當兒雅蓋沃再一次奪回了公國的最高權力，隨着凱斯圖蒂斯被殺，雅蓋沃再次毫無爭議地成為了立陶宛的大公。而此時的安德烈和背後莫斯科公國的日子卻並不好過。

五、硝煙之後，“金甲嗚咽，赤盾鏗鏘，寶劍齊鳴”

 我們把目光再放回庫里科沃戰役本身上，德米特里，或者現在應該稱之為“頓斯科伊”的這位莫斯科大公所率領的羅斯諸國雖然取得了勝利，但同樣也損失慘重。作為安德烈舉兵參加庫里科沃戰役的回報，德米特里現在理應抽身幫助安德烈圖謀立陶宛大公的位置了。值得一提的是，這對立陶宛兄弟其實本應在庫里科沃相遇的。在最早的計劃中，金帳汗國的馬麥汗是應當在頓河同雅蓋沃的立陶宛軍隊先匯合再參戰的。而德米特里意圖分而擊之，於是率軍強渡了頓河，逼迫蒙古人同他提前決戰。當雅蓋沃的立陶宛軍隊兩天後抵達庫里科沃的時候，他能看到的就只剩下一片哀鴻遍野了。

身先士卒的頓斯科伊

六、蒙古再臨

可就在羅斯諸國得勝歸來，養精蓄鋭的時候，沒過兩年，1382年8月23日，金帳汗國的軍隊在新汗脱脱迷失的率領下又回來了：**“德米特里大公在城市裏嗎？”（В городе ли великий князь Дмитрий ?）**追根溯源，這還要和中亞的新興帖木兒帝國有關，這個帝國的出現在不經意之間又改變了東歐一波三折的局勢：在庫里科沃戰役中被打敗的馬麥汗被帖木兒扶持的白帳汗國大汗脱脱迷失截殺，隨後朮赤家族直系後裔脱脱迷失入主金帳，兩大汗國合二為一，實力竟不減反增。這樣再次回來的金帳汗國已經不是連年征伐的莫斯科公國所能抵禦的了。隨着蒙古人閃電般的包圍了莫斯科石頭城，那個擊退立陶宛入侵，降服特維爾公國，團結羅斯諸國打敗馬麥汗的頓斯科伊被迫繳納了鉅額的貢金，再一次的成為了蒙古人的附庸。而羅斯人得以真正徹底擺脱蒙古人的枷鎖，已經是一個世紀之後的事情了。

1382年脱脱迷失圍攻莫斯科

文史君説

相比於戰略意義上的成功，沃查-庫里科沃戰役勝利的意義更多在於宣告了羅斯已經有勇氣反抗蒙古人對他們的壓迫，具有強烈的精神象徵意義。不幸的是，作為歷史鏈條的一部分，這場戰役的勝利竟為金帳汗國迎回了一位擁有朮赤家族血統名正言順的大汗，反而加速了莫斯科的再次陷落。另一方面，失去了莫斯科公國支持的叛軍已經無力對抗重新掌權的雅蓋沃了，立陶宛內戰最終以雅蓋沃的勝利而告終。之後雅蓋沃迎娶波蘭女王雅德薇嘉，簽訂《克列瓦協定》，奠定了未來波蘭-立陶宛聯邦的基礎。而再次收復羅斯諸國的金帳汗國大汗脱脱迷失則真的迷失了自己，選擇同曾經幫助自己的帖木兒開戰，最終在帖列克河一戰中被徹底擊敗，這些就都是另話了。

參考文獻

1、【蘇】諾索夫主編，《蘇聯簡史 第一冊（上）》，三聯書店，1977

2、孔寒冰，《東歐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

3、趙愷，《條頓騎士團全史》，陝西人民出版社，2019

4、劉祖熙，《波蘭通史》，商務印書館，2016

5、【俄】阿尼西莫夫，《俄羅斯歷史故事集》，2009

6、【美】梁贊諾夫斯基，《俄羅斯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作者：浩然文史·張文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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