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動力市場”是退步事實上也已經退出歷史舞台了_風聞

資本也是勞動的成果，它原本是可以成為一箇中性詞的。但是，當資本主義經濟學者將勞動力視為了也是一種“商品”時，資本也就變成魔鬼了 —— 資本主義經濟的內生性矛盾，再也難以自發地被克服。

管理的基本命題，來自管理的實踐。管理實踐中的問題很多，每天都有，到處都是。作為管理理論學科，管理學只能探索其中的核心命題：調動勞動者的工作動機。

這個命題的提出，跟亞當.斯密（1723-1790）的理論缺陷有關。他認為，工商業主只要讓渡利息就可以獲得資本的使用權，讓渡地租就可以獲得土地的使用權。同樣，讓渡“工資”就可以獲得“勞動力”的使用權。也就是説，通過市場交易法則，獲得生產三要素（資本、土地和勞動力）。

斯密理論的要害是分配，把分配權交給老闆或工商業主，謊稱“勞動力不過是勞動者的能力”，從而把勞動者變成為“生產要素”。

但是，這個主張並不符合真理，並不符合天道。真理何在？勞動力不是商品。不能把勞動者説成勞動力，不能把勞動者當資源，與資本和土地相提並論。

工商業主承諾支付工資（且一般是在勞動者付出勞動之後），並不能獲得勞動力的使用權，勞動力的使用權自始至終都掌握在勞動者自己手裏，勞動者依然是自己勞動力的支配者和使用者。勞動力無法從勞動者的身體中讓渡出去，工商業主必須通過勞動者本人來使用勞動力。

顯而易見，講“勞動力”不同於勞動者，因而勞動力可以被視為商品，當然勞動力也就是商品，“勞動力市場”沒毛病是一種詭辯。

天道何在？勞動力市場把勞動力作為商品並不公平，不符合社會公平原則，也不符合現實。就算在近現代資本主義國家，也已很少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將“人視為商品”。

一般而言，在自由的商品交易中，交易雙方都是“自由締約人”，遵循誠實守信、等價交換原則。任何賣方在出讓商品時，都會守住成本底線，力爭獲取利潤。在勞動者喪失了土地，一時無所有，只能“姑且把勞動力當做商品”出售的情況下，公平交易的原則已很難確立。

尤其在資本主義早期，勞動者幾乎喪失了討價還價的談判地位，根本守不住成本底線，勞動力往往被過度使用，如不顧勞動者生理及心理承受能力，任意延長作業時間、任意增加勞動強度等。有資料表明，19世紀的勞工平均壽命只有40歲。

1993年十四屆三中全會召開前。起先在《中共中央關於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草稿中只提出了“勞動就業市場”的概念，提“勞動力市場”阻力很大。有人説這個不行，“要建立全國統一開放的市場體系，勞動力和資本是最重要的要素，如果要素不能進入市場，不能搞勞動力市場”，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就建立不起來。最終，起草小組未通過討論，對此爭議確實很大。

此後，中央常委會討論《決定（草稿）》修改稿專題會議討論時，有專家官員力主堅持將"勞動就業市場"修改為“勞動力市場”，並提出五點“理由”：

一是"勞動力市場是勞動能力進入市場，而不是勞動者本身進入市場"【倘若如此，那屆時要不要勞動者本身不需要到場，或者乾脆舉個牌子上面寫上“本人出賣的只是勞動力，你不要問我從哪裏來”】。

“過去為什麼做茶葉蛋的跟造導彈的收入沒有很大的區別？因為沒有勞動力市場，沒有市場來評價”【這跟有沒有“勞動力市場”究竟有啥關係呢？甚至，造成如此結果的原因很可能是相反——未能尊重不同勞動者勞動貢獻有差異，犯了絕對平均主義的錯誤。不同勞動者的貢獻真正需要"市場"來評價？還是無不是由具體的“人”評價的呢？】

“每個人的能力不同，貢獻不同，它的收入應當有差別，只有通過勞動力市場能夠體現出來”【不得不説，這裏的“只有”是一種主觀臆斷，也很武斷】。

二是，“確立勞動力市場的概念，是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內在要求”【“內在要求”？】。“要建立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市場體系，缺失了勞動力市場，市場體系是建立不起來的”【沒有全面考慮一個重要文件中的關鍵名詞在現實經濟生活中具有的重大社會影響、重要性和社會反響】。

三是，“勞動力市場是我國經濟生活中客觀存在的事實”。【未調查研究，自我判斷，簡單理解，子虛烏有】

四是，“現在勞動就業壓力那麼大，靠政府來分配勞動力資源效果是不會好的。所以一定要靠市場來配置勞動力資源，才能解決勞動力的就業壓力”。【就業壓力大是事實，運用市場機制配置，搞活經濟，實現合理有效的人員流動和勞動分工本沒有錯，絕大多數人都認同。但是，難道不用“勞動力市場”的概念，就只一定意味着“靠政府來分配勞動力資源”，邏輯太粗糙】。

五是，“確立勞動力市場不會影響工人階級的主人翁地位。有了勞動力市場，勞動者可以得到市場的尊重，勞動力有自主權了，所以不會影響工人階級主人翁地位”。【工人階級地位且不講，事實上將“任何一個人”視為“商品”都不應當。有了“勞動力市場，勞動者可以得到市場的尊重"，天真也幼稚—— 沒有哪個買家會"尊重"商品的，只有“人對人”相互之間尊重或不尊重】。

“又説李光耀對我們中國改革是肯定的，但是有一條他説你們的汽車司機態度欠佳”【服務"態度欠佳"，根本屬於缺乏管理造成的，跟有沒有“勞動力市場”沒毛線關係】

當然，最終儘管爭議很大，建立“勞動力市場”的提法還是寫入了《決定》。事後看，這基本屬於一個“矯枉過正”。事實上，當年有高層領導對此提法已考慮到社會到底能不能接受，是否會造成不良影響等，也算是一次試錯吧。

雖然，之後的社會現實不會因為一個“勞動力市場”的出爐就造成社會大亂，但無疑這一概念的提出和建立，造成了很多不良也不必要的社會效果。

比如，10多年後（2008年）才開始施行的《勞動合同法》，儘管開篇明確是要“明確勞動合同雙方當事人的權利和義務，保護勞動者的合法權益，構建和發展和諧穩定的勞動關係"，但在勞動者（或者"人"本身 ——包括工商業主在內）的社會主體地位未牢固確立起來的情況下，法律實行的難度不僅沒有減小，而是增大了。和諧穩定的勞動關係不是健康發展進步了，而是仍然面臨很大思想觀念上的障礙和阻力。

“勞動力市場”推出不久就遇到了尷尬，“人才市場”由此誕生。勞動主管部門和人事主管部門長期一度人分兩家。有些根本不必要的就業歧視，不能説跟此沒有一點聯繫。

絕大多數非公有制企業，國家機關、公共事業單位，事實上很少到“勞動力市場”去招聘，照樣沒影響單位打開大門，面向社會公開進行所需人員的招募，遴選，以及反向流動機制的建立和實行。

2011年實施《社會保險法》也是如此，潛在的社會阻力非常大。

2019年紀錄片《美國工廠》上映，從一個側面反映出，我國不少事業拓展到海外的民營企業的領導者，對經濟發達國家就業理念、就業環境、就業狀況以及就業規制等等重大風險（或者機遇）問題，不僅非常欠考慮，更主要是沒經驗。

企業管理實踐中，“勞動力市場"概念的形成，對企業管理實踐本身也造成了很大的困惑和麻煩。比如，隨着企業產品和服務技術附加值逐步提高，知識勞動者、專業技術人員在價值創造過程中的作用越來越明顯，越來越重要，也越來越難以量化和給予精確經濟評價，不少企業不得不試圖將“勞動合同”修改為“僱傭合約”、“服務合約”等等，以示對專業知識工作者之間一種平等的姿態，即尊重 —— 相互尊重。

不少民營企業，尤其是不少大中型民營企業的領導者，事實上並不清楚發生在企業內部絕大多數“勞動爭議”（“管理上的麻煩”)到底是如何產生的。真實是單純“經濟矛盾”或“經濟問題”引起的嗎？絕不是。恐怕只有那些堅信所謂“人性本惡”，所有人所有時刻的社會行為無不在遵守“經濟理性”者，才會那麼武斷。

這不是簡單所謂"左"和"右”之間矛盾造成的，很大程度上還是經驗少，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沒學明白，沒學透。它不是教條和口號，甚至不屑於意識形態的爭論，而是科學地揭示，一再被歷史發展進步所驗證並將持續被驗證的社會事實。

“勞動力市場”無論從經濟發展的角度，還是從社會進步、政治文明的角度，皆利大於弊。那樣一個雙向選擇，僱主和應聘者之間洽談合作的場所，非要稱其為“勞動力市場”究竟能有什麼好處呢？既談不上理論創新，也不是實事求是。中國全面的工業化進程早已經開始10餘年，鼓勵人員自由流動也確實需要建設起來儘可能大量的供雙方乃至三方公開透明進行合作洽談的“場所”。

或許這並非“就業市場”和“勞動力市場”問題之爭的關鍵。

順便提一下，迄今為止，很多人依然把勞動者、工作者當做人力、當做資源納入管理的範疇加以開發和利用，稱作人力資源管理。這是西方主流經濟學的思想，不符合管理的實踐。按照社會生態學思想家彼得.德魯克（1909-2005）在《管理》一書的説法，富有責任心的員工隊伍是企業的財富，是企業創造財富的源泉和力量所在。

把“勞動力”視為商品，把“勞動就業”、“勞動（服務）合約”、硬要説成“勞動力市場”是一大發明。發明和發現是兩回事，人類可以發現真理，但不能發明真理。

這原本是經濟學的命題，與企業管理沒太大瓜葛。然而，對企業的實踐者來説確實不是一件小事，是一件大事，是個大問題。

人是人的最高本質。

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離不開理論指導。對一些理論工作者來説，要從理論脱離實際的狀況中解放出來。一些理論工作者（包括就一些敏感而重大的社會問題，怠於認真進行調查研究和學習的政府官員）還存在着輕視實際的傾向。（1988）

改革開放是很大的試驗，社會主義和市場經濟不存在根本矛盾（1985）。中國只能走社會主義道路（1987）。解放思想，獨立思考（1988）。拿事實來説話。管理是知識，管理也是一種技術。

任何人怠於學習和實踐，思想觀念、現實認知，都難免落伍。越是涉及到高層決策，越要深入基層，廣泛開展社會調查研究，以提供科學合理，詳盡而周全的事實依據和基於明確價值立場的政策建議才可以。基於科學觀念立場的決策無小事。

人民至上，集中體現了中國人民深厚的仁愛傳統和中國共產黨人以人民為中心的價值追求。尊重科學，集中體現了中國人求真務實、開拓創新的實踐品格。大道不孤，大愛無疆。命運與共，集中體現了中國人和衷共濟、愛好和平的道義擔當。

人無精神則不立，國無精神不強。唯有精神上立場上站得住、站得穩，一個民族才能在歷史洪流中屹立不倒、挺立潮頭。同困難作鬥爭，是物質的角力，也是精神立場的對壘。

“以勇於自我革命的氣魄、堅忍不拔的毅力推進改革，敢於向積存多年的頑瘴痼疾開刀，敢於觸及深層次利益關係和矛盾，堅決衝破思想觀念束縛，堅決破除利益固化藩籬，堅決清除妨礙社會生產力發展的體制機制障礙”。（2016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95週年大會上講話）

必須勇於進行自我革命，執政黨建設得更加堅強有力。勇於自我革命，從嚴管黨治黨，是執政黨最鮮明的品格。實踐充分證明，中國共產黨能夠帶領人民進行偉大社會革命，也能夠牢記初心使命，不斷進行偉大的自我革命。

開放改革以來，民營經濟巨大歷史貢獻不可磨滅，任何否定、弱化民營經濟的言論和做法都不可取。民營經濟是國家經濟制度內在要素，因而民營企業前途不可限量。非公有制經濟在國家經濟社會發展中的地位和作用沒有變，毫不動搖鼓勵、支持、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的方針政策沒有變，國家致力於為非公有制經濟發展營造良好環境和提供更多機會的方針政策沒有變。

民營企業和民營企業家是自己人。非公有制經濟要健康發展，前提是非公有制經濟人士需要放眼世界、面向未來，立足國情世情、社情民情，健康成長。執政黨內部要求幹部黨員不斷加強自我學習、自我教育、自我提升，非公有制經濟人士也不會生而知之，也需要持續加強自我學習、自我教育、自我提升。清醒認識金融資本利益至上發展理念違背時代潮流，不足取。

所謂“勞動力市場”，與現實不符，完全可以事實上也早已經退出歷史舞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