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未來的預言：重塑國際秩序的價值觀到底是什麼？_風聞

鄭永年寫了一篇《為什麼“中國敍事”沒有取得預期的成功？》，非常有意思，中國革命很成功，經濟建設和國家發展也很成功，但是中國故事講得很蹩腳。在他看來，大致有以下原因：敍事人沒有看到中國成功的本質是什麼；中國的成功和世界其他國家的成功具有巨大的差異，成功的級別也不可同日而語。兩者的重複疊加更加增強了講好中國故事的難度。

鄭永年的文章，文字本身並不生僻，但是哥哥估計大部分人是很難看透澈的。我比較同意他的觀點或者説判斷。

但是，我覺得他説得還不夠透徹。

此前我曾簡要在文章裏提及，不管是初步層面的講好中國故事這樣一個點，還是涉及到重塑國際秩序這樣一個包羅萬象的面，其靈魂都應該是價值觀。

這個價值觀不是簡單或狹隘的東方的或者西方的，而應該是博採眾長沉澱結晶而生。

這個價值觀是基於深刻理解人類發展歷史的經驗和教訓，深刻理解我們所處的社會現實，深刻洞察人類未來的發展方向，才能夠呱呱落地。

而這三個深刻理解的門檻非常高。

全球化四百年來，核心的成功大國雙手可以數清，加上一些比較成功的中型國家（比如韓國等）也不會太多。

但是他們的成功卻各不相同。而中國的成功，又尤其區別於其他大國。

這些成功國家在這四百年的歷史旅程裏，雖然獲得了成功，卻途徑各異，比如，絕大多數都沒有經歷過社會革命或者完整的社會革命。

問題就來了，經歷過社會革命的主要有三個國家，一個是法國，一個是俄羅斯，一個是中國。

法國革命很激烈，很徹底，但是沒有想好怎麼建設這個國家，他們固然善於破壞一箇舊世界，卻並沒有想好怎麼去建設一個新世界，當時的歐洲政治環境，也不會給他們太多時間，最後的結果是，法國最終類似於揮刀自宮，自己白白元氣大傷。我們要知道，當時世界的大哥不是襁褓中的美利堅，也不是海峽對面的英吉利，而是法蘭西。資產階級思想啓蒙運動雖然號稱發生在英法德等國，但是你看那些核心代表人物，孟德斯鳩，法國人；伏爾泰，法國人；狄德羅，法國人；盧梭，法國人。連美國的自由女神像，也還是法國人送給他們的。

第二個是俄羅斯，以及隨後以其為主體的蘇聯。

這個我們講仔細一點。啓蒙思想家們大致構建了資產階級國家的價值觀、治理模式，但是隨着資本主義的狂飆飛進，諸多嚴酷社會問題的出現和爆發，催生了人們的疑問，在這個基礎上就先後誕生了空想社會主義和馬克思主義。我們一定要有一個清晰的認知，即使當時的社會學家已經是非常接地氣的去歐洲主流城市調研，去工廠到工人中調研，深入到各種社會基層去調研，但本質上來説，社會主義學説就是專家、學者的文章的產物，那僅僅只是一種學説而已，到底能否成為一種實實在在存活、解決當時社會結構性問題的具有真正生命力的社會制度，還未可知。

將這種未可知轉化為一定程度可知的，就是列寧和斯大林。

列寧第一次發展馬克思主義，明確肯定暴力奪取革命政權的必要性、正確性，這是打破舊世界，並且帶領當時稚嫩的蘇維埃政權粉碎了守舊世界的圍攻；

斯大林通過社會主義工業化和農業集體化，使蘇聯成為重工業和軍事大國，這是建設新世界，他不僅解決了新政權的生存問題，還將蘇聯這個社會主義大國在短期內建設成為了和美國並駕齊驅的超級大國。

列寧和斯大林的巨大貢獻在於，把一個書本里的、論文裏的一種學術學説，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具有強大生命力的有效的社會制度。這在人類發展歷史裏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奇蹟。資產階級的啓蒙思想主觀上要解放每一個人、但實質上只是解放了商業文明，而馬克思主義則是基於社會高度發達基礎上提出的要解放每一個人，這光是一個構想就已經是一個空前了不起的構想，而列寧和斯大林將其變成了現實。或者説他們完成了將這個構想變成現實的第一步。

很多人無法理解這種偉大。

我們看看1905年日俄戰爭，這是俄羅斯變革之前的舊世界，日本憑藉日俄戰爭的勝利順利擺脱被殖民的命運，一躍成為世界列強之一。1922年，《五國公約》約定：保持美、英、日、法、意主力艦噸位的5∶5∶3∶1.75∶1.75的比例，英美不是慈善家，我們可以看到當時日本暴漲的國際實力。

而再看通過列寧和斯大林之手鍛造過的蘇聯，1939年，日本在蘇俄成立後首次挑釁蘇聯，雙方不宣而戰，這就是著名的諾門坎戰役，最終日本慘敗告終。戰前，日本高層一直在圍繞“北進”還是“南進”爭論不休，戰後直到二戰結束，日本再也不敢心存僥倖向北攻擊蘇聯。

正如同中國的大一統，從諸子百家激辯孕育了他的精神內核，到秦漢兩代完成了他治理體系的制度建設，然後又要面臨長達數百年的分分合合，經歷各種嚴酷考驗，才能在唐宋達到巔峯。列寧和斯大林的成功，是斯拉夫人的高光時刻，也是人類文明的輝煌時刻；但是隨後因為種種原因又走向僵化、衰敗，最終土崩瓦解，如今的俄羅斯，充其量只能説還剩下半條命。背後的原因很複雜，刨除外部因素，核心一是如何建設社會主義國家在人類歷史上這是一個新生事物，沒有更多的參考經驗和學習對象，核心二是俄羅斯本身欠缺歷史沉澱，宋朝時期中國人口已經過億，俄羅斯的歷史還停留在神話和傳説階段，而宋朝已經有一個砸過缸的老頭子開始寫治國教材的《資治通鑑》，而這本教材要總結的，還是此前再往上1362年的歷史。

在七十多年蘇聯歷史裏，應該説，社會主義作為一種社會制度還只是一個半成品，最終沒有通過歷史的大考。

第三個是中國。

中國踏踏實實學習了啓蒙思想裏的自由、平等思想，甚至我們連服裝都改穿西服了、市民住宅也改住西式洋房，但是中國又不像英國、法國；

中國數十年如一日全面學習了蘇聯治理模式，連我們沿襲到今天的新聞聯播開播畫面都還延續着當年蘇聯新聞聯播開播的風格，但是我們又不像蘇聯；

中國搞改革開放，學習日本、韓國、新加坡，學習美國，搞市場經濟體制，但是中國並不像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也不像英法德意。

我們不是不像，其實只是不全像。這個不全像正是中國今天充滿生機活力的最大源泉。

這裏講兩個故事，一個是《倚天屠龍記》裏張三丰重傷之際臨時傳授張無忌太極劍抵禦強敵的橋段，裏面有這麼一段：

“無忌，我教你的還記得多少？”“回太師傅，我只記得一大半。”

“ 那，現在呢？”“已經剩下一小半了！”

“那，現在呢？”“我已經把所有的全忘記了！”

“好，你可以上了…”

張無忌學太極劍，不記招式，只是細看劍招中“神在劍先，綿綿不絕”之意。

看完一路劍法，已忘記了一小半。低頭默想之後，已忘記了一大半。再看張三丰演練一遍，再經沉思玩味，終於忘得乾乾淨淨。當全部忘記之時，也是學成之時，力克強敵。由記得轉化為有如本能一般，終能不受原來招式所限，隨意出招自成章法。

第二個故事源自齊白石老先生。

齊白石成名之後收了一些弟子，許麟廬是其中之一。

在傳授過程中，齊白石對許麟廬説：“學我者生，似我者亡。”又説：“要學我的心，不要學我的手。”

生吞活剝、機械照搬只能自誤前程，只有因地制宜、因時制宜，結合實際融會貫通才能生根發芽、越長越好。

最直接的例子就是，人民幣升值，我們頂住壓力避免了當年日元短期內急劇暴漲的局面，最終選擇了德國軟磨硬磨、綜合考慮國內各行各業實際情況，逐步緩慢升值的策略。

前面説問題來了，那就是經歷過社會革命和沒經歷過社會革命的成功國家，那種巨大的源自於認識層面的差異的存在。

基於這種差異，我們就算有類似的社會治理體系，但是我們在這個體系之下，處理同樣的事情，不管是出發點，重視程度，處理方式，以及最終的處理結果，都會有令人驚歎的差異，比如這一次疫情應對，比如2008年的汶川救災和2005年卡特里娜颶風營救。今天歐美的諸多結構性社會問題的積累和爆發，都與這個因素緊密相關。

1、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的鴻溝

2、社會革命的巨大價值：深層次的道德批判

3、全球大一統的全新價值觀的傳播途徑：

新的全球經濟循環

新的全球政治協作

新的全球評價標準

新的全球利益分配

4、第三世界的繁榮和崛起

（一）

前面説到幾個小故事，核心要義就是馬克思主義必須要融入現實中成為你的一部分，與你合二為一，它才能釋放無窮活力具有巨大的現實價值。而要做到這一點，需要巨大的勇氣迎接個各種挑戰乃至犧牲，有時我們要改造這個社會的不合時宜之處，而有時我們又要進一步發展理論本身。

今天的中國和美國都有大量的企業家和工人，都有大量的中產階級，很多人認為中美很多方面很相似已經沒有那麼大的差別，尤其是和改開前的中美差異來比較看。表面來看確實如此。而實質上則絕非如此。比如，我們一拿出這次抗疫的比較大家都明白，——僅僅只是雙方社會體制不同才引發這樣的差異性結果嗎？絕不是。

這就是背後的價值觀。這深入骨髓的價值觀的差異就在於，無論是美國政府層面，到美國民眾層面，都無法做到像中國一樣眾志成城去盡一切努力做好抗疫防疫。認識層面的差異，最終一定是行動層面的結果來買單。

那麼，價值觀的巨大差異是怎麼形成的呢？

我們常規思考總會將這歸咎於東西方文化的差異，其實不全然如此。最根本的原因還是中國從整個社會結構上進行了成功、徹底的社會革命，而美國並沒有。

美國人始終秉承的是幾百年前踏上北美大陸那羣人的清教徒的樸素信仰，這種信仰後來外化成為了美國夢。

美國通過一戰二戰獲得和蘇聯共同主導全球的話語權後，簡單的美國瞬間變成了一個複雜的美國。因為美國走上了國際舞台，且很快走到舞台中心。這裏面必然包含各種複雜的利益和矛盾糾纏。如何處理完全取決於你的整體理解水平。

後來在朝鮮，在越南，在世界其他一切地方發動戰爭，不管是深層的這些戰爭是正義還是非正義，還是表面的這些戰爭到底是符合美國利益還是不符合美國利益，總有一些美國人開始思索、並站出來表達不同意見。最典型的比如馬丁路德金和拳王阿里。可悲的是，他們沒有成為社會的主流，反而是被迫害的對象，即使是大名鼎鼎的海明威，也多年來一直受FBI嚴密監視直到精神崩潰自殺。

美國資本繁榮，科技昌盛，總之商業文明的一切都走上了世界巔峯；但唯獨在人文領域，美國人因為根子上的缺陷，親手扼殺了美國人文精神的自我完善和昇華。而這從根本上毀滅了美國自身。所以我們看《了不起的蓋茨比》就感受極為深刻，海量財富，紙醉金迷，但整個社會的內心卻是萎靡不振，暗流之下充斥着一股強烈的迷茫和虛空氣息。

而經過社會革命的中國，從理論上到治理結構的運作精神上，都經歷了深層次的道德批判，消滅黑社會，消滅毒品，消滅妓院，掃除一切舊社會的不公平和不合理。1939年12月，毛澤東在《紀念白求恩》裏這樣寫到：“我們大家要學習他毫無自私自利之心的精神。從這點出發，就可以變為大有利於人民的人。一個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這點精神，就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脱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於人民的人。”未必人人都能百分之百做到，但前進的方向和依據的標準是清晰無疑的。以此為基礎，為人民服務的宗旨躍然而出。我們習以為常，但放在人類歷史上，這是史無前例的。就算是今天，看看歐美國家治理結構下的種種差異，如果你富有歷史感，也會覺得不可思議。

為人民服務，不是一個單純道德層面的敍事風格，而是上至哲學層面有着堅實支撐，下至治理結構和一線實操有着廣泛實踐。許多大動作在當時來看困難重重，但為了這個為人民服務、從人民羣眾的根本利益出發的宗旨，也盡最大努力堅決推動落實。現在來看，這一點尤為可貴。有困難，共產黨員先上；有執行困難，共產黨員以身作則帶頭執行（看看計劃生育是怎麼落實的）。

（二）

東方文化的深邃，就在於清晰看到了計劃和市場都只是國家發展的手段而已，衝破了意識形態的禁錮，讓中國的發展從此一飛沖天；又在於在深層次看到東西方越來越相似的背後的截然不同。

這種深刻認知，極大影響着中國，也必然影響着世界。

無論是亞投行，還是一帶一路，本質上都必然帶着全世界逐步擺脱美國節奏，首先是新的全球經濟循環，這既是中國實力的象徵，也是未來世界的必然趨勢。中國方案並不只是一個簡單的經濟策略，必然包含新的全球經濟循環、新的全球政治協作、新的全球評價標準、新的全球利益分配。

這一切過程也同時都是傳播價值觀的天然載體。

這裏一分為二，第一個層面，這個價值觀要改變舊的國際秩序中不合理的地方，這一塊以前都是歐美全球霸權的體現，現在要翻轉過來，人類命運共同體體現的一定是包含第三世界在內所有人的選擇、而不再是西方發達國家少數人的利益訴求；另一個層面，則是全球化四百年以來，歐美的各種結構化社會問題日趨嚴重，這些問題不斷髮酵、有的到了一觸即發的臨界值狀態，這個價值觀也對這些國家內部問題的消化解決提供給了全新的選擇。

大患若身，發達國家起點高，但是思想上、文化上反而包袱也最大，第三世界恰恰相反可以輕裝上陣，又可以在全球化2.0這一輪新的發展浪潮中一掃歐美幾百年以來的欺壓，反而可能獲得普遍的快速發展。

（三）

我們以前總以為這個過程可能會極為漫長。

現在看來（這個現在尤其特指2021年），一切都會以我們想不到的速度加速發展。

給大家幾個數據和信息，兄弟們自行體會。

根據聯合國相關組織統計，2020年全球FDI(外國直接投資)大幅下降42%至8590億美元，為15年以來低點。與此同時，中國的FDI逆勢上揚，達到1630億美元，首次超越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大外資流入國。重點提一下，第一次外資流入份額裏面第三世界佔到了三分之二以上，第三世界的發展真的值得期待。

而在此之前的2019年，中國已經成為全球第一大貿易國。上世紀90年代之前的全球貿易美國是一家獨大，然後蘇聯解體，逐步發展成為中、美、德三足鼎立。

再給一個數據，近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數據顯示，2021年一季度，人民幣外匯儲備總額2874.6億美元，較上年末增長6.67%，連續九個季度增長，在全球外匯儲備中的比重提升至2.45%，續刷2016年第四季度以來的新高。

哥哥有充足的理由相信，未來幾年，這些數據的變化會更迅猛，一次又一次衝擊着世界的心臟，更會深層次改變我們熟悉的世界。

與之對應，我們再來講一個小故事，本次疫情應對中，阿根廷請求美國輝瑞公司在疫苗上進行支持，雙方進行談判。結果美國人先居高臨下提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環保要求，然後則要求阿根廷把冰山和水資源交給美國人掌控。阿根廷馬上尋求俄羅斯幫助，於是俄羅斯疫苗成為了阿根廷國內主要使用的疫苗。

幾百年過去了，歐美這點髒活還是一成不變。

這就是現實版的《威尼斯商人》的真實上演。

代表更廣泛人民利益的必將蒸蒸日上，代表腐朽沒落的必將江河日下。

第一個百年已經結束，第二個百年剛剛開始，中國的就是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