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中國需要強大的組織能力_風聞
宁南山-宁南山官方账号-2021-07-04 14:45
這幾天,把《東史郎日記》看完了,這本書在中國很有名,從日記中可以看出來,東史郎具有很高的文化素養,他知道中國歷史上的很多典故,知道中國歷史上的各個朝代,還會説簡單的中國話,書中甚至把華北戰場二十九軍發的傳單內容都記錄下來了,東史郎具備比一般的日本士兵更高的文化水平,因此這是少有的從日方加害者的角度記錄的中國抗戰情況的書籍。
東史郎是1912年出生在日本京都府,1937年8月入伍,系日軍第十六師團步兵二十聯兵隊第一大隊第三中隊的上等兵,曾在華北和華東等地區參與侵略作戰,其中尤其參與了1937年12月開始的南京大屠殺暴行。這個十六師團是製造南京大屠殺的主力部隊之一,殺害中國人的“百人斬”比賽的兩個日本日軍軍官野田毅和向井敏明就來自第十六師團,這兩個戰犯1948年被中國審判後槍斃了,槍斃的地點就在南京雨花台。
在東史郎的書中,這個第十六師團在南京之後,又在中國戰場參加了多次戰役,不斷遭受傷亡,像在徐州會戰中東史郎所在的分隊(相當於中國的班)就遭到嚴重傷亡,包括他在內就只剩下7個人。
16師團後面被調往太平洋戰場,在菲律賓的萊特島戰役中被美軍徹底殲滅,此戰一萬多人的師團最後僅有幾百人倖存,也算是惡有惡報。
東史郎1939年8月因病離開第16師團回國。1944年3月,他再次應召參加侵華戰爭,被編入另外的部隊,1945年8月,他在上海向中國軍隊投降後回日本。下圖來自百度百科,《東史郎日記》的封面。
對東史郎的書,我其實並不太想看裏面日本兵屠殺和強姦的描寫,因為我看着心理上實在是太難受了,裏面中國人在被屠殺前的各種求生表現,以及中國女孩被日本兵像對待獵物一樣的羞辱和強姦的描述,都讓我感到非常憤怒。
我最感興趣的是其中對於遭遇的中國抵抗的描寫,東史郎記載中有三段,我挺有印象,
1:在華東戰場向南京進攻的途中,東史郎所在的部隊一路燒殺搶掠,但是也受到了頑強的抵抗。實際上這種頑強抵抗的跡象在東史郎的部隊進入華東地區以後就感受到了,在東史郎的日記裏面這樣寫道:
“十一月二十四日,早晨七點半向常熟進軍。常熟為縣府所在地,是一座漂亮的城市。寬敞的石板路,鱗次櫛比的商店和旅館,進入中支那以來,特別引人注目的是,牆上到處都寫着抗日宣傳文字,這在北支那很少看到。由此可見,這裏抗日訓練何等堅決,老百姓抗日熱情何等高漲。大家議論説:中支那的抗日思想非常堅決,對他們不能手軟,想殺就殺,想搶就搶!”
這個11月24日是指1937年11月24日,光是從抗日標語就能夠讓敵人體會到,中國當時的國民黨政府在華東地區的統治力量和組織明顯更好,而在國民政府組織比較渙散的華北地區,對日本的抵抗則相對弱很多,可見有組織的重要性。
南京是1937年12月13日淪陷的,而東史郎所在的第16師團,在向南京的途中,遭受了較大的傷亡。
1937年12月4日,東史郎在日記中寫道,
其所在的第二十聯隊第一大隊第三中隊(日軍的中隊人數相當於一個加強連),三個小隊長(相當於中國的加強排)都已經全部陣亡了。
而中隊隊部的幹部中,准尉戰死,兩個少尉一個戰死,另一名少尉負重傷,曹長負傷,剩下惟一的幹部就是中隊長了。
東史郎所在的第三小隊小隊,內山小隊長陣亡後,臨時代理小隊長荒木的手也被子彈擊穿,不得不又換上西本分隊長(分隊相當於中國的班)臨時指揮小隊。
東史郎的這本日記出版後,因為描述了其所在分隊的分隊長(相當於中國的班長)橋本龍治(書中叫西本)在南京把無辜的中國人裝進郵袋焚燒,然後繫上手榴彈扔進水塘炸死,在上世紀九十年代遭到了橋本龍治和日本右翼勢力的訴訟,説他是編造的,試圖因此否定南京大屠殺,日本法院居然最終判決橋本龍治勝訴,並且判決要求東史郎賠償。
在在《東史郎日記》裏面,這個叫做橋本的分隊長,在攻入南京前的幾個星期,曾經被中國士兵一槍擊中了腹部受傷,這個殺人犯最後逃脱了懲罰有點讓人遺憾,我只能希望他的腹部的槍傷能夠在戰後一直折磨他。
1937年12月8日,在向南京進攻的路上,東史郎日記中記錄,其隔壁的第二中隊(相當於中國的加強連)在一次衝鋒中就傷亡了二十多人,只佔領了一個火力點。
1937年12月13日南京淪陷後大屠殺的發生,跟日軍惱羞成怒,認為自己受到了“支那人”的頑強抵抗,試圖通過屠殺消滅中國的抵抗意志有很大關係。
2:全書中中國軍隊讓我感覺最痛快的一次勝利,是發生在1938年3月6日的華北戰場。
此時東史郎的部隊已經從南京被調往華北駐防。
東史郎在書中並沒有寫明對方究竟是八路軍還是國民黨的殘軍,總之中國軍隊先把連接汲縣與道口鎮的鐵路破壞(我查了下,汲縣在河南省衞輝市,道口鎮在河南省安陽市),他們還通告村民可以把枕木當柴燒,一直為燃料發愁的村民們就爭先恐後卸下了枕木,導致這一路段陷於癱瘓,鐵軌則被散亂地扔在一邊。
40多個日本工兵,同時強制徵用了附近的大約50個村民修復鐵路,由於較長時間未曾遇到有力抵抗,幾十個日本工兵竟然把槍放在一百多米遠的地方,自己拿着十字鎬作業。
中國士兵身着便衣,偽裝成村民逐漸靠近,而日本士兵竟然以為這些人都是自己徵用的苦力,因而沒有注意,結果被突然襲擊,手裏又沒有槍,最終37名日本兵被殺死,只有六個工兵和一個少尉小隊長逃脱。
在東史郎的日記中寫道:
“被殘酷殺害的三十七名士兵的屍體,讓人慘不忍睹,敵兵的暴行令人髮指。士兵們有的被剜去眼睛,有的被削下鼻子,有的生殖器被割下,有的腦漿迸裂,還有的缺胳膊少腿。他們全被扒光衣服,赤裸裸地躺在那兒。救援隊的隊員們眼噙着哀悼的淚水,心頭燃燒着憤怒的火焰。就這樣,三十七具全裸的屍體被並排擺上無蓋列車,身上蓋上了茅草運了回來。”
東史郎還在書中憤怒的指責少尉小隊長居然拋下部下獨自逃命。
3:在徐州會戰中,1938年4月29日東史郎記錄了其所在的第16師團遭遇傷亡的情形,
在戰鬥中其同一個分隊的戰友西谷文正被手榴彈炸傷後,掙扎幾小時後陣亡,這給東史郎帶來很大的影響,用來不少篇幅敍述。而東史郎所在的分隊(相當於中國的班)加上他自己只剩下了7個人。
東史郎同時記錄了同屬一個大隊的第五中隊(相當於中國的加強連)遭受嚴重傷亡的情形(東史郎在第三中隊),
這一段是中國軍隊設計的非常精彩的小型伏擊戰,不知道對面的中國指揮官是誰,
這支中國部隊在守衞一個村莊,指揮官巧妙的遇見到日軍會利用一塊墓地作為掩護,提前在墓地埋下了手榴彈,只待日軍一進入就拉線起爆,同時在陣地前面挖了一條不寬但是卻放滿了水的小河,導致日軍衝鋒到距離己方陣地僅有20米的情況下,既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又被這條小河擋住無法前進,這給衝鋒的日軍帶來很大的傷亡,日軍第五中隊在一個下午的突擊中就陣亡了幾十人,中隊長也被擊斃了,只能縮編為一個小隊。
“某日下午,石橋中尉指揮的五中隊奉命佔領某村,他們進行了果敢的突擊。石橋中隊長帶領一小隊在平坦的麥田裏前進,大樹掩映的村莊裏,敵人正屏息凝神地嚴陣以待。石橋中隊忽而在麥田裏爬行,忽而快跑一段,接近了敵人。村莊前面有三四塊墓地。墓地坐落在麥田裏,樣子就像個饅頭堆,正是絕好的掩蔽物。
石橋中隊一米、兩米地勇敢前進,就要靠近墓地了,這時,一直悄無聲息的敵人突然發動所有火力,敵彈宛如暴風雨般飛到石橋中隊的身上,就像求血心切的魔鬼一般,敵彈接連不斷地吮吸着鮮血。突擊隊員們在麥田裏拼命奔跑,總算到了墓地。可他們剛到墓地,手榴彈就在腳下爆炸了,幾個人一下子就在痛苦中死去。每塊墓地都是一樣,橫七豎八地躺着死屍。原來敵人預計到我軍進攻時肯定會利用墓地,便在那裏放了成捆的手榴彈,上面繫上長線,一直牽到自己的陣地,等突擊兵一到,便拉線爆炸。石橋中隊完全落進了敵人設置的圈套。
如今失去了掩身之處的突擊隊試圖一舉衝進二十米前方的敵陣,遺憾的是,敵陣前面挖了一道雖不寬卻貯滿了水的小河,擋住了他們勇敢的衝鋒。在他們咬牙切齒、東奔西跑的過程中,兩個、三個、四個、五個……一個個在小河前含恨而死,幾乎全被送進了地獄。石橋中隊長也悲慘地死去,就這樣,第一次突擊以徹底失敗而告終。
第二次由三小隊突擊,友軍的炮兵進行了掩護射擊,但第二次突擊也在全軍覆沒的悲慘命運中失敗了。現在已經知道白天突擊是不可能的了,便決定夜間奇襲。
到了晚上,活下來的突擊兵們趁着夜色把戰友的屍體扛了回來。二小隊趁着夜色收容了包括中隊長在內的幾十名陣亡者的屍體,但還有五六人的屍體不知是被炮彈炸飛了,還是被敵人搶去了,沒能找到。
這樣,五中隊人數急劇減少,縮編後僅成了一個小隊。僅一次突擊便蒙受如此巨大的損失,而且是以失敗告終。迄今為止我們記憶中還從未有過如此悽慘的境遇。”
然而,東史郎的書中,儘管國民政府組織的抵抗給日軍帶來很大傷亡,但是給人的感覺更是依靠中國人多兵多,依靠大量投入兵力堆積和消耗的結果,那種過程精彩組織有力的抵抗,除了上面提到的突襲日本工兵,以及徐州會戰中的某村莊防禦戰,總體還是比較少。
而反過來,那種能讓人產生對國民政府組織不力的憤怒的描寫,倒是能找到不少,
在1937年9月22日的日記中,此時東史郎的部隊還在華北地區作戰,東史郎就描述了中國軍隊掘開河堤試圖阻止日軍前進,而這並沒有給日軍帶來什麼傷亡,只是阻滯了其行動。
東史郎在書中感嘆的並不是日軍因此出現死亡,反過來倒是覺得中國農民太可憐了,因為農田被渾濁的河水充滿了,這種狀態會兩三年顆粒無收,難以想象他們後面怎麼生存。
可見在一年後的1938年,國民政府炸開黃河花園口大堤並不是突發奇想,國民政府在之前就經常這麼做,消滅不了多少日本兵,倒是給華北的老百姓帶來巨大的災難。
書中寫道:
“在一個不知叫什麼名字的地方開始宿營了。第二天凌晨四點,我所在的分隊負責偵察,出發去搜查一個村莊。我們這些偵察人員到達村莊時,天已大亮了。村民們拿着日本國旗,集合有二三十人。“支那兵,有?沒有?”用生硬的支那話問了他們,但一點也沒弄清楚。我向一個農民要了一支香煙。秋風瑟瑟地吹過,吹得河堤上的柳樹很可憐。看上去又有什麼地方的河堤被破壞了,兩邊充滿了混濁的河水。照我們的看法,處於這種狀態的農田,今後恐怕兩三年都會顆粒無收。善良的農民大可憐了。於是,凶神惡煞的敵人為善良的農民所憎恨。柳樹蔭下浮着兩隻木船,上面坐着難民,他們在向我們説着什麼。前進了一陣兒,看見難民兩男兩女帶着孩子坐在草叢中,正煮着黏黏糊糊的稀粥似的東西。”
對於這種“水攻”對日軍的影響,東史郎的描述中提到最大的影響就是影響了日軍前進,而他甚至覺得這種景象很像是在威尼斯。
“四周到處是混濁的河水,河堤在水中筆直地延伸。大地的所有財富都浸泡在水底了。左邊一千米處可以看見一片茂密的樹林,樹林中影影綽綽地顯露出房屋,四周是一片大水,這個村子看上去就像一座島嶼。雖然不瞭解威尼斯是怎樣的情形,恐怕也不過這個樣子吧。看到高大的白樺樹聳立在水邊,就像是看照片上南洋海島上高高聳立的椰子樹一樣。水覆蓋着破敗的景象,創造出了美。”“我們在河堤上前進。約莫走了兩里路,又有一處被斷開三十米寬的口子。滔滔的河水更加速了泥土建成的河堤的崩潰。斷口處不停地崩塌,口子在不斷擴大,這將延緩部隊前進的速度,同時也增加了前進的困難。敵人切斷河堤,從另一方面看也是值得感謝的。為什麼呢?因為這樣可以使我們無法前進,可以原地休息靜養。今晚又可以窩在昨晚的草地裏了。”
在日軍向南京進攻的路上,東史郎描述了中國修築的堅固的防禦工事,而顯然沒有被充分的利用,國軍士兵棄下碉堡逃跑了,否則將能給日軍帶來更大的傷亡。
這些消耗了國力建成的堅固國防工程,沒有發揮其應有的作用。
“十二月九日。早晨七點,我們攻佔了敵人的陣地。敵人已逃進山裏,留下了堅固的鋼筋水泥碉堡,上面用土和草進行了偽裝,前面有高七寸、寬兩尺的射擊孔。碉堡的後側安着一扇厚鐵門,裏外都上了鎖,加了裝置,為了與其他的碉堡聯繫,挖有交通溝。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封閉射擊孔和鐵門,只要碉堡安全,人呆在裏面就安然無恙。我們急行軍追擊敵人,穿過平原、越過山巒,發現三十五聯隊正在前方大道上大搖大擺地前進。中隊長喊道:“加快步伐!不能讓三十五聯隊搶先佔領南京!”這一喊激起了我們爭先恐後的情緒,一心要第一個衝進南京城。”
尤其是南京戰役中,國軍在一夜之間突然逃跑,在擁有大量兵員的情況下,防禦突然徹底崩潰,有的陣地上甚至留下幾千發還沒有開封的彈藥,1937年12月13日的日記中,東史郎描述聽到消息南京陷落了,
“我們恍然大悟,原來昨天夜裏十點左右敵人的槍聲突然停止,正意味着敵人逃跑了。如果那時中隊長有勇氣乘勝追擊的話,我們將會立頭功,獲得更大的榮譽啊!真遺憾!”
“看來敵人是狼狽而逃,數千發沒開封的彈藥丟棄下來,建築用的十字鐵鎬也亂扔在地上。正對着中山門的鐵絲網在朝陽下閃閃發光,給人很堅固的假象。”
在東史郎的書中,攻陷南京之後的1937年12月18日更是寫道,
“我們在廣場集合,正在安排哨兵和分配宿舍時,突然來了要我們去收容俘虜的命令。據説俘虜約有兩萬人,我們輕裝急行軍。暮色在我們腳下瀰漫,不久夜幕降臨了。雖然四周一片漆黑,星光閃爍,我們仍然馬不停蹄地行走,走了三四里路時,看見了無數時隱時現的香煙火光,聽到蛙聲般的嘈雜聲,大約七千名俘虜解除了武裝,在田間坐着。他們的長官早已扔下他們逃跑了,只留下一個軍醫上尉。他們坐的那塊田比路低,所以一目瞭然。系在枯枝上的兩面白旗在夜風中飄揚。圍旗而坐的七千名俘虜煞是壯觀。把現成的白布系在樹枝上,然後大搖大擺地走來投降,想象一下這樣的情景,真可笑可悲。他們居然做得出,擁有兩個聯隊以上的兵力,卻毫不抵抗地成了俘虜,而這麼多的兵力裏一定有相應數目的長官,誰知一個不剩全都逃跑了,真讓人佩服!我們只有兩個中隊,他們七千人如果炸營暴亂,恐怕我們兩個中隊的兵力也早已被全殲。”
日軍的兩個中隊,其實就是兩個加強連,三四百人的規模,正常的作戰下,7000名士兵是完全可以全殲日軍2箇中隊的,但是國軍的長官扔下士兵逃跑了,剩下的士兵全部投降了,可見國民政府的組織能力的低下。
實際上從書中的例子也可以看出來,如果國民政府的組織能力夠強,是可以讓國軍各個基層部隊發揮很大的力量的,不管是各個基層部隊的主觀能動性(突襲日本工兵,徐州會戰中的村莊保衞戰都很精彩),還是戰前費了很大努力建成的堅固國防工事,還是大量的兵員,都可以大大的發揮出力量。
另外,即使是從日本兵通過抗戰標語數量的觀察,國民政府的統治中心明顯是集中在華東地區,因而在華北平原的抵抗力量明顯較弱,後面共產黨挺進敵後,進入華北平原組織抗戰之後,華北也才成了抵抗日軍的重要區域。
國民政府在華北的組織尚且如此薄弱,在距離國民政府統治核心區域更遠的東北,國民政府抵抗力量就更沒有多少存在感了。
當然,這裏説起來,刷抗戰標語其實是抗戰很重要的一個環節,尤其是在敵後的華北平原,為什麼八路軍要堅持刷抗戰標語,就是為了讓老百姓知道還有人在堅持抵抗,尤其是在長時間的持續的掃蕩和清鄉後,抗戰標語依然出現,證明抗戰力量並未被消滅,
這可以有效的打擊敵人的“勝利宣傳”,對於堅定抗戰信心,徵收抗戰兵員,瓦解偽軍和日軍的統治意志都是有效果的。
先不説國民黨在戰爭體現出來的對中國老百姓冷酷無情,壯丁大量死亡,不顧百姓死活隨意決堤,南京逃跑,長沙大火….
就説這種組織能力二三流的政黨,被歷史淘汰是一種必然。
在1937年抗戰全面爆發時,國民政府成立已經10年,卻依然未能全國的真正的統一,其核心的有效統治區域侷限於長江流域,從大型的會戰的地域分佈就能看出來,
那些國民政府規模巨大的戰役,淞滬會戰,徐州會戰,武漢會戰,長沙會戰等,都高度集中在長江流域。而在和日軍的作戰中,更多的是依靠中國地廣人多的“先天優勢”,不僅是裝備和技術能力比日本有很大差距,在組織能力上也差一大截。
在國軍部隊中,其實也有少數訓練有素的例子,
在東史郎1938年4月29日參加徐州會戰的日記中,罕見的數次稱讚中國的炮兵打的準,
“位於山腳的大隊總部和四中隊被炮彈撥弄來撥弄去,忽左忽右地躲閃着。敵人的炮彈準確地落到他們頭上,準確得簡直讓我們佩服。儘管是敵方,可也得佩服他們射擊得準確。”
東史郎的部隊在一個村莊給戰死的日本兵搞火葬,火葬完之後本來想就在村莊原地休息再走,結果一個日本軍官堅持必須馬上離開,結果剛走開幾百米村莊就被中國炮兵炮擊,這些日本士兵險些被全部擊中。
“樹林裏有村莊,翻下山,左邊村裏有煙霧升騰,想來可能是在進行火葬,我們便向那個村奔去。三分隊果然就在這個村裏,在給西谷火葬。要火葬的屍體還有三四具。戰友們拆掉村裏的房子,運來木材,設了三四處火葬場。
任務結束了。一到了出發回中隊的當兒,大家不約而同他説,再稍微休息一會兒,等體力恢復後再走吧。現在馬上回到中隊的話,緊跟着就是戰鬥,劇烈的勞苦在那裏等着我們。我也贊成這個建議。但輕機槍分隊隊長荒山伍長是個死板的人,硬堅持説:“不,現在立即出發吧!”我們極不情願地背上揹包走了起來,有的人還在發荒山牢騷。當我們離開村子三四百米遠時,後面忽然傳來巨大的爆炸聲。回頭一看,原來是敵人的炮彈,敵人的炮彈接連不斷地集中飛落下來。我們從心底慶幸:哎呀呀,撿了條命!要不是荒山那麼説,我們這會兒還正在那個村裏午睡呢,那現在就不是什麼火葬,而是彈葬,早已粉身碎骨了。每個人的心中都湧溢出對荒山的感激之情。敵人是瞄準火葬的煙進行集中炮擊的。集中炮擊持續了幾分鐘。我們在麥田裏匆忙趕路,一個勁地説:“我們真走運啊!” ”
東史郎還描述了另外一顆炮彈準確擊中了日軍喝水的水井,。
“我分隊的人靠着土牆一邊抽煙一邊曬太陽。旁邊約一丈高的地上有口井,田中去打水。六七個打水的人剛圍着井喝完水,“咣——”一枚炮彈爆炸了。不知是敵兵發現了他們之後射的,還是碰巧打過來的,打得實在是太準了。儘管是敵人,我們仍不禁為他們的本事讚歎不已。幸好那六七個人喝完水就相繼跑開了,一個也沒死。”
東史郎認為中國炮兵提前標定了地圖,所以打的非常準確,而日軍的炮彈則準確度還不如中方。
“在距我一千五百米地方的炮彈,比黑夜裏亂髮一氣還要糟糕。與此相反,敵人的着彈點則準確得讓人佩服。這是因為敵兵早就熟悉了地形,已將準確的測定情況標在他們的地圖上——儘管可以這麼解釋,但打得實在是準確無比,雖然他們是敵人,我們也不得不佩服他們高超的技術。”
東史郎寫道,在雙方炮兵對射過程中,日方有30匹馬被炸死,導致重裝備無法行動,同時不少日本炮兵被中方的炮彈炸死,日方不得不將死傷人員運載到後方去。
東史郎描述到“成了一介物品的屍體被堆在車上運走,本該運輸殲敵彈藥和延續我們生命的糧草的輜重車,如今卻成了靈車,發出滑稽的碾軋聲在麥田上奔馳而去。”
這些描述説明,只要訓練水平得當,即使中國的裝備處於劣勢,但是一樣是可以發揮很大的作戰效果,徐州會戰中的這隻中國炮兵部隊,跟前面的村莊保衞戰打殘了日本第五中隊的中國步兵部隊應該是隸屬於同一只部隊,他們對作戰都進行了充分的準備,
事先對炮兵的射擊進行了標定保證準確度,步兵在保衞村莊的過程中也提前在火葬場設下了埋伏,並且還挖了條小河並且充滿水。用我軍的話説,這是充分體現了“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
然而在國軍部隊中,這種得到了足夠訓練的炮兵和步兵只是少數,在東史郎的書中這樣的稱讚也只是少數,大部分國軍部隊缺乏訓練,難以和日軍持久的作戰,很多甚至一觸即潰,缺乏作戰意志,即使是人數上佔據優勢。
對於敵軍逃跑的描述在東史郎的書中也經常出現,而在敵軍逃跑時,日軍則可以獲得很好的攻擊機會,而國軍士兵則爭相逃命,這往往造成國軍士兵重大傷亡,讓人嘆息。
同樣是在徐州會戰中,國軍最終還是敗退,1938年5月10日時東史郎寫道,
“我們猛追吃不住勁而逃散的敵人,終於拿下了前方兩千米處的村莊。村莊的後面有不太高的岩石山。當我們闖入村莊的時候,敵兵正亂了陣腳向岩石山逃跑。打逃跑的敵人比去繁華街市的射擊場更有趣。我們從石牆、房屋的背後迅速地一陣猛射,然後又緊追敵人登上了岩石山。在越過山頂的另一面的斜坡上展開了白刃戰,中隊長刺死了一兩個敵兵,敵兵卻沒有一個人起而迎擊,他們只是一味地逃跑。腳下橫七豎八地倒着剛死的和負了傷不能動彈的敵兵。敵兵逃下岩石山,在小麥地裏消失了蹤影。”
同樣的,東史郎的部隊攻入徐州的火車站,因為國軍組織不力,有的滿載傷員的火車車廂還沒有來得及撤離,造成被日軍全部屠殺,在1938年5月10日這天的日記裏,東史郎還寫道:
“我們向前推進,直到停車場也沒遇到任何抵抗。火車此刻像要開動似的冒着白煙,敵人本來想乘火車逃跑的,一定是由於我們快速地闖入而沒能成功。看到正在燃燒的機車鍋爐,想到敵人是多麼地驚慌失措,我們很愉快。然而,隨着我們踏入一節貨車車廂,這種快樂便因悽慘的悲痛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們彷彿看到敵人的臉上浮現出冷笑,指着留給我們的這節車廂,冷冰冰他説:“請看這個,諸位日本兵。”瞥了一眼這節貨車,我們的愉快和激動完全消失了,悲憤和怒火湧上了心頭。
在貨車的那節車廂裏,裝滿了日本戰俘的照片、揹包、步槍、擲彈筒、雜品袋及其他的被服、武器等等東西。從俘虜的照片,可以窺探到敵人粗暴的行為;從照片上士兵的臉上,可以看出恥辱和憤怒。從裝在這節貨車裏的日本兵的裝備,可以推斷出有相當數量的戰友成了俘虜。我們對敵人的這個不懷好意的禮物很憤慨,踏進了下一節車廂。那節車廂裏充滿哀怨、呻吟和恐懼,那裏滿是敵人的傷兵。“殺死他們!”不知誰這樣叫道。就像狼咬死小羊羔那樣理所當然,我們根本不顧他們的哀怨、憎恨和詛咒,無情地刺死了他們。現在是形勢緊迫的戰爭時期,我們該做的不是撫摸他們的頭,而是毫不留情地、狠狠地毆打他們的頭,直到他們粉身碎骨。我們只要把憎惡和復仇還給敵人就行了。傷員的車廂有好幾節,都沒逃脱相同的命運。”
這是非常顯然的,從1927年國民政府成立,到1945年的抗戰勝利,歷史給了國民黨大把的時間,但是在擁有中國如此廣闊的資源的情況下,甚至在對日作戰長期的錘鍊下,其組織能力在長時間內並沒有得到有效的提升,更不要説和同時代的世界列強比較了。
1944年在日本已經鐵定要戰敗的情況下,在接受了大量援助的情況下,豫湘桂戰役居然還是一潰千里,讓中國民眾和盟友都大失所望。
這對想實現強國夢的中國人來説,這是大大低於期望值的,中國人對於民族復興的期望值,可不僅僅是戰勝日本,而是最終要超過歐美列強,國民黨這種組織能力水平,是支撐不了民族復興的夢想的。
在2021年的今天,我們也看到了,中國國民黨即使敗退到了台灣這個小島上,最終也幹不過民進黨,台灣現在已經呈現民進黨一黨獨大的趨勢,這進一步説明了國民黨組織能力的低下,即使是在建黨綱領上就有先天性軟骨病,從不認為自己與日本人,美國人擁有人格上的對等地位,在教科書吹捧日本殖民統治,媚日崇美的民進黨也照樣能把國民黨擊敗。
在此種歷史情況下,在組織能力上強出了一個等級的共產黨取代國民黨,帶領中國走向民族復興,就是歷史的必然,也是中國人民的必然選擇。
到了1949年,共產黨建立的新中國成立,在中國大陸境內實現了國民政府從未能實現的前所未有的真正大統一,
在對外作戰方面,1950-1952年在朝鮮戰場面對美軍,在組織能力上煥然一新的中國軍隊在劣勢裝備的情況下,面對比日軍還要強大的多的敵人,展現出了強大的戰鬥力,居然直接擊退美軍三百公里。
人類是一個複雜的羣體,因此管理其實是門科學,組織能力的進步其實就是管理科學的進步,強大的組織能力並不是唾手可得,相反卻是一種非常寶貴的,並且很稀缺東西。毛澤東思想則是奠定了中國共產黨強大的組織能力的管理科學的集體智慧結晶。
強大的組織能力對於一個國家來説,某種意義上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是失去之後很難再建立起來的東西,因為要在組織能力上煥然一新,必然伴隨着大規模的利益調整,同時還要極大的改變個人的認知和思想,這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先不説利益衝突,你就想單純説服別人接受自己的思想,或者你接受別人的不同思想,都是很難的事情,某種意義上甚至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之前曾經分析過,從人均GDP來看,全球一兩百個發展中國家,
在未來二三十年,全球能進入發達國家門檻的只有中國,匈牙利,波蘭,巴拿馬四個比較有希望,其中中國是最穩的。四個國家,只佔全球發展中國家數量的5%。
而其他三個國家,匈牙利和波蘭是歐盟成員國,本質是依靠歐盟的產業轉移和統一市場,
而巴拿馬是靠美國的小國,且掌握巴拿馬運河這個樞紐,人口只有400多萬,還沒有香港人口多。
國人經常出國就知道,可以説全球廣大的發展中國家,基本上絕對多數的國家毫無希望擺脱目前的低發展水平狀況,他們的精英分子也好,平民老百姓也好,都無力使得自己的國家得到脱胎換骨的改變,更不要説比肩歐美日的發展水平了。
我們做產業分析也可以看出來,那些組織能力差的公司,總是完不成自己當初設定的目標,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分析因素,把公司的發展目標和實際情況做對比,偏差值越大的公司説明其組織和管理能力越差。
西方國家要遏制中國,如果中國繼續保持現有的組織能力,可以説他們毫無希望,如果能夠從內部摧毀和破壞中國的組織能力,則可以不戰而勝。
在我看來,不管一個國家採取什麼樣的制度,普選民主制度也好,民主集中制也好,只是一個手段,最終結果是要保證這個國傢俱備強大的組織能力。
而在建國後我們經歷的一系列事件中,從建國初的抗美援朝和兩彈一星工程,到最近的2018年貿易戰,2020年抗擊疫情中,都證明中國的組織能力是強大的,是能夠做成事情的,目前正在進行的半導體產業自主化,以及未來的經濟總量趕超美國,還有統一台灣實現國家最終統一,只要中國的組織能力不渙散,擁有如此遼闊的疆域和10億級別的人口,這些目標也是一定可以完成的。
本文是這幾天的一些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