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特殊的時期,我想對所有中國青年導演説……_風聞
第一导演-第一导演官方账号-导演社群2021-07-08 07:46
撰文/法蘭西膠片
很多朋友問,**第一導演(ID:diyidy)**最近怎麼了,更新這麼慢,還在嗎?
我今天先講兩個之前沒太和大家細聊過的故事吧。
也不能説是故事,就是前陣子在上海,我和黃建新、馬可·穆勒做採訪,有些話題沒有和大家詳細討論過——當時我和他們各自聊了一點關於對非大陸地區的電影審查的問題。
我問黃建新,香港新的條例下來後,我發現很多本地導演感到焦慮、沮喪,您認識這麼多香港導演,有沒有安慰疏導一下他們呢?
黃建新的回答,可以説是一種正面回答。
“我沒安慰。我們現在拍的《長津湖》,倆香港導演,一個大陸導演,還有爾冬升那個內蒙題材的電影(《海的盡頭是草原》)也在拍,我再給你擺一個事實,曾志偉的兒子在大陸拍得風生水起,還進了奧斯卡,二輪提名都進去了。所以這根本就不是問題,我都不知道你説的問題從哪來的,有時候你都是在假設。”
道理我都懂,但是我還是得問,説香港導演沮喪,那更多的是本地的新導演,而不是現在進入合拍工業化的這些資深導演。
黃建新繼續回答:
“也沒有,現在出來的新導演,它比90、00年代多得多,只是説很多年輕人還不適應市場電影。工業化導演是個職業,每個導演都想自己做決定,但他一進入大的工業體系,就有點摸不着。做文藝片你自己説了算,但是拍得多了就發現沒人看也是個問題。電影沒人看,那拍給自己看,也挺愁的,它就是這個矛盾。”
好,這是一個故事。還有另一個故事。
整整3個月前,意大利文化部長宣佈廢除了電影審查制度,這事當時在豆瓣炸開鍋了,不知道大家還有沒有印象。
於是我就問了意大利老江湖馬可·穆勒,看他怎麼評述這件事。
誰知道他第一句話就把我驚了。
“那都是假的。”
啊?假的?
“你聽我説,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們意大利政府是天主教民主黨的,你知道這是什麼概念嗎?審查的意見他們要考慮,貝託魯奇導演拍《巴黎最後的探戈》,他們就燒了底片,如果國外也沒有拷貝,那我們現在都沒辦法看到那部電影。
我的意思是説,從2015年以來,我們的電影審查只有那種年齡分級,基本上通不過審查的電影是不可能出現的。有一個最重要的審查制度還存在,那就是市場審查。意思是,你不做提前宣傳,市場也不行,你進不來院線,所以很多導演會有自我審查,他們覺得這個戲我不能拍,因為電影院可能不會考慮我這種電影。
還有一件事和中國的狀況是完全不一樣的,那些意大利純商業片,都是有電視台的投資的,佔成本的1/5至1/3,導演要考慮電視台的觀眾,除了意大利,法國、德國、英國、西班牙都是這樣,北歐也是。
所以,呵呵,廢除電影審查對意大利當地導演沒有創作上的影響。”
兩個故事就講到這,這其實説明了兩件事,一是,實情如此,不可逆;二是,實情如此,不可逆,但你對此還有所不知。
所以今天我想和所有的中國青年導演,以及想成為導演的中國青年説,當前的環境就是這麼一個環境,如果你想踏入這種拍電影的表達方式,那你必須做好更周全的心理準備,它一定是超乎你所承載的準備。
準備啥呢?
就是你除了要對自己的表達忠誠,並且為了表達,奮不顧身地去感受和創作,同時,你還要動用更多的智力,更多的社交力,去維護你的奮不顧身。
這兩件事,消耗的能量,各佔一半。
你會説,這不公平啊,導演就是要做自由表達的,為什麼要承擔那麼多表達之外的事(回報資方不算),為什麼要做這些和表達相反的智力付出與社交時間成本?我們都要培訓成隱喻大師嗎?
是的,要麼你有人脈關係,要麼你是最頂尖的隱喻大師,當前就是兩條路。
我相信熟悉我們第一導演的朋友,每年,都會看我們做的FIRST影展前瞻採訪,對吧,我會採訪兩位初審評委,一個負責劇情片,一個負責紀錄片,來詳細談談這一屆的整體情況以及每部入圍電影的表達特徵,很多影迷都是按照我每年這篇採訪來做排片表的。
但是今年,為了保護FIRST,保護新生青年導演的表達能順利呈現在西寧,我不採了。
原因,同上。
上影節結束之後,我稍稍鬆懈了一下,結果就生了一場病,雖然是感冒,但病情時間跨度有點大,從百年前,到百年後,整整一週,正好錯失歡慶的那幾日。
所以我的心相對是平靜的,節日那幾天,大家也跟我一樣平靜,不再走進電影院。
夙願是如此清晰,但我們的道路卻蜿蜒反覆。
《東北虎》在上影節拿到金爵獎,對於一部從獨立影像展出來的性格導演,可謂史無前例,但是按道理,《東北虎》應該趁着聲浪,儘快定檔,儘早和廣大影迷見面,然而從上影節之後,它卻極少露面,甚至在未來一段時間裏,它不太方便露面。箇中原因,不便多言。
就説昨天,戛納開幕的舞台上,阿莫多瓦給朱迪·福斯特頒發榮譽獎,而差不多同一時間,我們這邊卻發生了一件好似相反的事。
還有在好萊塢那邊,昆丁又和李香凝吵架了,大家在各自原本的道理上持續走歪。
觀點分裂,碎片干擾,無端抗爭,持續隱憂。
這也是第一導演這陣子遲遲沒有更新的原因,有時候大家想得清楚,有時候大家又想不清楚,大家擔心被觀點裹挾,大家也擔心妥協了觀點。
其實我手上還壓着四五篇深度採訪,近期會發的,希望每一個採訪,都能從創作者的經歷與立場上,給大家新的內容和見解。
再回到黃建新導演的《1921》,片子裏何叔衡説了,他最大的希望,是讀書人能抬起頭,是大家能自由地看這個世界。
這就是所有初入這個體系的青年導演都必須意識到的道理。
就是你要通過電影去表達,你額外付出的,不比何叔衡或李達他們少,但這股勁,咱不能丟的,拼死也得幹下去,至少不枉活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