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劇又殺回來了？_風聞

　　作者|顧    韓

　　編輯|李春暉

　　平台大佬有關美劇《東城夢魘》的喝問猶在耳畔，韓劇《頂樓3》已數次登上微博熱搜，無數網友苦苦追更，實時抓狂。

　　儘管有着盜版爭議，但有些門一旦打開便很難關上。海外劇在國內始終有一批堅實受眾，最近似乎還有重振雄風之勢。

　　猶記2012年，《南方都市報》一則有關“鄙視鏈”的報道在互聯網上引發熱議。劇圈鄙視鏈的排布為“英劇>美劇>日劇>韓劇>我國港劇>我國台劇>我國內地劇>泰劇”。

　　如今近十年過去，海外劇本身、以及進入中國的方式有了很大變化。特別是國劇製作水準與觀眾的民族自豪感也雙雙提升，彼此間不再有如此鮮明的縱向鄙視鏈。在如今的國內觀眾眼中，“美劇”、“韓劇”、“泰劇”可能本身就像是一種類型，指向某一種或幾種特定需求，填補着國產劇的某些空白。

　　不信且看，同樣是現象級熱劇的迴歸，同樣是“全員惡人”、狂撒狗血，韓劇《頂樓3》與美劇《致命女人2》的待遇截然不同。除了續作前作層面的問題，也是因為大家對於韓劇與美劇已經形成了特定的心理預期與類型需求。

　　服從期待的《頂樓3》越瘋越有，《致命女人2》則因為狗血路線與爭議性的主角失去了許多因第一季而來的劇粉。而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那些沒被國產劇滿足的類型需求，又究竟是什麼？

　　韓劇

　　催淚、夢幻、狗血背後……都是爽？

　　《頂樓》之前，韓劇升級是常被討論的話題。包括製作水準的提升、同海外平台的合作、類型的拓展、硬核題材對社會話題的關注，以及電影咖帶來的更為含蓄的表演等等，代表作品如兩季豆瓣評分都在9分之上的《秘密森林》。

　　**結果，極致懸浮、全員咆哮的《頂樓》一出，頗有些一朝打回解放前的感覺。**韓劇果然還是那個韓劇，而韓劇也就應該是這個味兒。

　　毫無疑問，《頂樓》火了，我們這邊的衞視綜藝《王牌對王牌》都推出了相關特輯。自2016年“限韓令”以來，韓流在國內的影響已不斷衰弱，縮回到互聯網上諸多小眾文化中的一支，很少再有韓劇如《來自星星的你》《太陽的後裔》般引發現象級熱潮。鑑於此，《頂樓》確實做到了許多精英9分韓劇都未能做到的事。

　　在硬糖君看來，這一結果其實並不意外。韓國與我國文化相近、體制相異，許多類似的社會問題（如重男輕女、競爭壓力……）體現得更為極致，在影視作品中更是被進一步放大。但基於不同的審查制度與民族特性，許多韓影、韓劇往往會提出更為極端的解決方式：追愛奮不顧身，復仇熱血淋漓，情緒表現也更為激烈。

　　對於崇尚中庸之道的中國人來説，韓劇很多時候的價值就是在於更極致的情緒宣泄。多年來，韓劇自身在發生變化，在中國引發追捧的爆款也呈現出迭代：如愛情劇從《藍色生死戀》的悲情倫理故事走到了融入奇幻元素的《來自星星的你》，之後又有了姐弟戀、強強CP、同性等細分。但虐到飆淚也好，甜到夢幻也好，激情辱罵也好，最終歸於的都是爽。

　　而近年來，現實的壓抑在國內也催生出了“爽劇”概念，也有越來越多韓劇直接以“爽”為契機在國內打開局面。女主氣場強大的《迷霧》、擁有地鐵反擊性騷擾名場面的《漢謨拉比小姐》、啪啪甩巴掌的《梨泰院class》、女強男弱CP的《雖然是精神病但沒關係》、温柔原配與渣男小三鬥智鬥勇的《夫妻的世界》……大多是通過塑造一個令年輕女性神往的女性形象而達到“爽”的極致。

　　而《頂樓》或可視為爽劇內卷之下的一次“返璞歸真”。許多時候，大家盤點在國內熱播的韓劇容易將2011年的《回家的誘惑》漏掉。但這部劇正是《頂樓》編劇金順玉另一部作品《妻子的誘惑》的復刻版。跌宕起伏的劇情與演員跨越語言障礙全情投入的的撕X名場面，令該劇不僅在當年創下了收視神話，甚至很多年後還能憑金句、表情包翻紅。

　　《頂樓》同理。它放棄昇華也放飛邏輯，演員顏藝拉滿的同時角色屢屢死而復生，如動畫片般生動喜感又脱離現實，以至於即便故事中不乏各種或現實或驚悚的元素，觀感卻並不沉重。許多觀眾一邊嫌棄一邊又忍不住上頭，深陷狗血不可自拔。

　　美劇

　　不許“崩人設”的學習對象？

　　從豆瓣評分看，《頂樓》三季得分分別為6.7、7.6、7.0，總體來説波動不大。同樣六月迴歸的《致命女人2》就沒那麼幸運，第二季目前評分為8.4，低於第一季整整1分，熱度也表現也呈下滑趨勢，不如第一季基本上週周有討論。

　　與劇情連貫的《頂樓》不同，《致命女人》第一季已經有頭有尾，第二季時隔兩年迴歸，演員、劇情、結構都完全另起爐灶，註定要接受更加苛刻的對比。第一季講述了三個年代的故事，華麗而清晰的剪輯在一開播便引發熱議，第二季則失去了這一噱頭。

　　另一方面，第一季三個女主之中，遭遇丈夫出軌而覺醒的主婦貝絲安能夠贏得共情，飾演貴婦西蒙尼的劉玉玲更是戲裏魅力四射，戲外話題十足。第二季的兩位女主則不然，慾望不斷膨脹的窮太太令許多人代入失敗，富太太麗塔美豔動人但觸及了“雌競”雷區，也沒能贏得發自內心的支持。

　　豆瓣“致命女人”小組部分討論

　　簡單來説，儘管《致命女人》系列也頂着爽劇標籤，但第二季之所以風評下滑，並不是因為不夠爽、不夠狗血了，而是因為它沒能滿足當下國內觀眾對於美劇的兩個基本期待：一是更高級、更新鮮的視聽手法，二是對女性題材的“正確”處理。

　　早年觀眾追看美劇，一方面有着學英語的實際訴求，《老友記》《生活大爆炸》等情景喜劇是理想對象。另一方面則是看中了其類型豐富、尺度大膽，喪屍劇、科幻劇、硬核職業劇、政治驚悚劇……都是國劇中常年空白的領域。網絡視頻最初由盜版向正版過渡時期，美劇一度成為視頻網站的爭搶對象。

　　轉折發生在2014年。這一年，一紙“限外令”不僅規定了海外劇每年在視頻網站上檔的份額，更提出了“先審後播”的原則。時間差與刪減令在線正版在網盤資源面前失卻人心，這也導致海外劇版權貶值，視頻網站轉而押注自制網劇。

　　也是在這一年前後，Netflix的《紙牌屋》系列大火。美劇圈內的生態在流媒體平台的攪動下發生着變化，更多電影大咖加盟，體量更加短小精悍，題材更加尖鋭，並且湧現了一批優秀的女性主義作品，如《使女的故事》《大小謊言》《殺死伊芙》《了不起的麥瑟爾夫人》《後翼棄兵》等。

　　如今，國劇的類型拓展與製作升級已見到成效（比方説，在懸疑劇方面，我們擁有了同樣高級而且更加本土化的《隱秘的角落》），新一代觀眾較前代也更加偏愛本國文娛產品。在此情況下依然能實現破圈的美劇，往往對應着非常實際而明確的需求，再具體一點——就是女性題材。

　　“得女性觀眾者得天下”，國內從業者嘗試過諸多討好女性觀眾的方式，大女主戲的瑪麗蘇外皮被早早挑破；標榜女性成長、女性獨立的女性劇也大多侷限於原配打小三，過於“財富密碼”。以至於海外每出現一部優質女性劇集，必能引發一輪“這才是真正的大女主”“這才是觀眾想看的女性劇”之類的討論，上文提到的《致命女人》系列、近期取得高口碑的《東城夢魘》都是如此。

　　不過，硬糖君並不認為觀眾對於這類海外劇的追捧相當於對國劇同類題材棄之不顧，這更像是一種表態、一種暗示。觀眾在瘋狂給從業者劃重點，並殷切期望着國產女性劇集有朝一日能追上來。

　　日劇下行，泰劇上行

　　當然，不止韓劇與美劇，其他一些海外劇如今在國內市場也擁有着鮮明的定位。

　　日劇是入華較早的海外劇種之一，80年代的《血疑》《阿信》《排球女將》，90年代的《東京愛情故事》等，都由電視傳媒引進，成為幾代人的青春回憶。

　　之後中日關係幾經轉折，官方引進工作也受其影響，日劇的主要傳播陣地改為互聯網，並逐漸成為網絡上的“金句長圖”擔當。典型如坂元裕二的《問題餐廳》《四重奏》，原作編劇對許多問題的思辨、字幕組的文采，缺一不可。

　　《四重奏》

　　但不得不説，在老老實實做爽劇的韓劇的對比之下，基調越來越喪、人才也青黃不接的日劇，在國內的影響力還在進一步坍縮。

　　與之相反的是泰劇。俊男靚女的搭配、羞恥魔性的設定、簡單粗暴的劇情、激烈直給的表達……天然適合如今大多數人減壓、嗑糖的需求。更重要的是，相比國內拍耽改要遮遮掩掩，泰國是可以拍攝真正的同志題材的，並且擁有非常到位的真人CP營業傳統，這些都導致了**“泰腐”的強勢崛起**。

　　早年還能有幾部靠甜或者靠設定炸裂出圈的BG泰劇，如泰版《浪漫滿屋》《吹落的樹葉》，如今泰劇聲量較大的則多為腐劇，如2020年初的《假偶天成》、年底的《以你的心詮釋我的愛》等。

　　值得一提的是，與早年一些泰腐劇自然或者意外出圈（如《不一樣的美男》）不同，如今的泰腐爆款背後有着中國公司的推動。究其原因，自然是經過多部爆款與多年摸索之後，見面會、演唱會、銷售周邊、藝人經紀等收割腐女市場的商業模式基本宣告成熟，呈現出可複製性，從而能夠支撐起更大的投資與製作的升級。《以你的心詮釋我的愛》在豆瓣被17萬人打出9.3的高分，不僅是因為CP能打，也是因為品相足夠驚豔。

　　不過必須説，狂熱的追捧也意味着同樣狂熱的反噬，《假偶天成》因主演對華態度問題導致粉絲大量脱粉回踩，《以你的心詮釋我的愛》第二季則因更換主創、人物崩塌而觸怒劇粉，評分直接腰斬（目前為4.6），可見有些環節還不夠成熟，熱帶人民還是太自由奔放了。

　　總體來説，不同的時期，觀眾擁有不同的內容需求，如果國劇因為種種原因尚不能滿足，觀眾就會轉向海外劇或者其他娛樂形態。那麼，這些遊離在外的劇集市場究竟有多大？起碼大導能夠餵養起韓劇TV、人人視頻等一批小型視頻應用，這可能也是長視頻平台很無奈的一點。但這些訴求也恰恰指出了國劇的某些薄弱點與發力方向，不失為這一窘況的積極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