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耀星:信息社會的共產主義雛形 | 四、為何中國能加速進入信息社會?_風聞
金耀星-2021-07-10 13:26
無論理論是不是精彩,或者打動人心,都需要最佳實踐去驗證。我們幸運的是:中國很可能就是這樣一個最佳實踐。
(一)中國數字經濟的成就
描述中國信息化或數字經濟成就的指標、數據很多,這裏只列舉兩組數據,便可略見一斑:
1、中國的信息產業(特別是互聯網產業)經歷了20多年的高速發展,從開始的C2C(將美國的模式拷貝到中國),到了今天幾乎可與美國並駕齊驅:世界市值排名前20的互聯網巨頭,中美大致各佔一半,歐洲、日本遠遠在後面。甚至在某些方面,如微信、移動支付等,還處於領先地位。抖音上有一個法國姑娘説,以前法國人認為未來在法國會流行什麼,要看美國,現在則要看中國,她舉了共享單車和抖音的例子。
2、2020年中國數字經濟規模達到39.2萬億元,佔GDP比重為38.6%(有預測2025年會達到50%以上)。數字經濟主要由“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兩部分構成。儘管與美國相比,中國將“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均計均入了數字經濟(而美國僅統計“數字產業化”),因此中國數字經濟的統計規模比美國多大幾倍,但去掉不可對比因素,其絕對值以及增長速度依然是非常可觀的。
(二)中國政府多年的努力
中國政府低調宣傳,但卻高調做事,值得讚歎的方面,隨便就可以拉幾條:
**1、**高度重視信息通信產業的發展
中國發揮制度優勢,特別是改革開放以後進一步發揮全球化的後發優勢,我們的工業化和一部分信息化,用了幾十年的時間,就走完了發達國家幾百年的歷程。但我們並沒有因此就跟在別國後面亦步亦趨,而是謀取進一步的信息化的跨越式發展:一是思想上高度重視,最高領導層甚至認為:信息化為中華民族帶來了千載難逢的歷史機遇;二是從上世紀90年代至今,均設有高規格的領導機構;三是經常性地就有關信息產業的問題,進行中央政治局的集體學習。光是十九大以來,信息產業相關的學習題目就有:大數據、人工智能、融媒體等,甚至還有區塊鏈、量子科技,常常令我們這些從業人員感到汗顏!有行業同事感嘆:現在是大領導推着我們走啊。
**2、**社會主義制度可以做到普遍服務
所謂普遍服務,就是對貧窮的、難以盈利的地區、人羣提供非盈利甚至虧損的必要的服務。此概念源於西方(最早源於郵政行業),但做得最好的大概就是中國。早在全面脱貧、進入小康社會之前,我們的“村村通”(廣電行業)、“村通”(通信行業)等工程,就隨着全國交通網,將網絡鋪到了包括農村在內的千家萬户。基本實現了“要想富,先修路”,包括信息高速公路。
對比美國:即使像Verizon這樣的美國最大的電信巨頭,都不能做到移動通信信號的全覆蓋。而他們的這種部署落後,實際從3G時代就開始了。
有研究表明,美國網民的文化素質普遍要比中國網民高,這表明他們的弱勢羣體不如中國受到的關注多。在中國,有些農村偏遠地區的人(特別是年輕人),越過了電腦時代,上網是直接從移動互聯網開始的,在2G時代即如此,如上手機QQ。這為後來的農村電子商務打下了信息文化的基礎。
**3、**長期持續投入,充分發揮電信運營商的基礎性、戰略性、先導性作用
中國跨越式發展的關鍵因素至少包括:政治上的集中統一,長期持續投入基礎設施的建設,放手發揮市場經濟的優勢,從而形成了一個浩如煙海的、效率不斷提高的大市場。
在諸多基礎設施中,電信行業的發展耀眼奪目:短短二十多年,我們進行了多輪電信體制的改革,可以説,電信行業是國有企業改革最徹底、競爭性最強的行業之一。
移動通信的技術更新週期差不多是10年,但我們差不多在20多年的時間內,就從1G空白、2G跟隨、3G突破、4G同步,到了5G領先。其中經歷的艱辛,非行業人士是難以想象的,甚至是行業人士也頗有爭議。
例如,2008年金融危機,中國政府4萬億“救市”。其實還有6千億的投資,這就是因為發放了3G牌照。當然3G牌照的發放,並不僅僅,或並不是主要為了救市。對此,電信行業(實際主要是行業老大中國移動)是承擔風險的。事實證明,對此,我們不能只算企業的經濟帳,而要算國家的總賬。沒有3G的巨大投入,很難説我們後來的4G、5G會趕上來。
此外,電信行業進行了多輪的提速降費,為全社會的經濟、社會發展大大降低了基礎性的交易成本。電信綜合價格的下降水平,曾經長期保持在-10%以下。
近年來,國家又推出了“關鍵信息基礎設施”的概念,除了電信、互聯網平台之外,進一步將能源、金融、交通、公共事業等行業納入其中,凸顯其基礎性,以及對國家安全的重要性。“新基建”的七大領域:5G、特高壓、城際高速鐵路和城市軌道交通、新能源汽車充電樁、大數據中心、人工智能、工業互聯網,有一半是信息產業,其它的都與信息產業強相關。
**4、**對信息企業的大力扶持
20多年以來,國家對中國的互聯網企業,在准入、税收、資本市場等多方面給予了優惠和扶持,大大減輕了國外的資本與優勢企業對年輕的中國互聯網企業的威脅。
面對美國對華為等企業的打壓,中國政府將原定在2020年發5G牌照的計劃,提前到了2019年6月發放。預計5G總投資,將是萬億以上。美國以舉國之力打壓一箇中國企業,中國國家出手支持,也算是對等。
**5、**人口政策
上文提及,在信息社會,人將會從被工業化大生產排斥的、被視為消耗資源的累贅,成為最可貴的資源。地球承載人類人口總量的極限到底是多少?對社會形態的假設不同,則結論相差巨大。以土地為主要生存資源的農業社會是一個數字,以礦物、能源為主要資源的工業社會是一個數字,在以信息為主要資源的信息社會必定是另一個數字。在信息社會,人不僅是消費信息的主體,更是創造信息(財富)的源泉,“是第一個可寶貴的”。巨大的人口資源,既提供了巨大消費資源,又提供了巨大供給資源,因而可以形成信息時代更大規模的超級市場。
具有豐富、優質人力資源的中國無疑在信息社會具有顯著的優勢,這種優勢也是中國信息產業高速發展的秘密之一。中國的人口政策及時進行了調整,2016年全面放開二胎,今年又進一步開放了三胎。雖然人口政策不一定是為信息產業而制定的,但客觀上,起了關鍵性的作用。
(三)倒逼機制
中國雖然發展速度很快,但就發展階段而言,也經歷了粗放式的資源消耗型、環境破壞型的工業化之路。進入21世紀以後,儘管代價昂貴,中國領導人果斷地作出了戰略調整。從科學發展觀,再到“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發展理念。
近年來,中國政府已成為全球抑制碳排放的主導國家,去年底又進一步對外宣佈並承諾了“雙碳目標”,對內將形成一個約束機制(硬約束),即我國將進一步抑制源於工業社會的高速、低質量發展,包括抑制在信息社會不必要的物質需求,而代之以大力發展新時代、信息社會的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的經濟,其中大量的將是生態文明下的數字經濟。
發展不能犧牲環境,但為了環境,也不能不發展,關鍵是轉變發展方式。在中國,網絡強國、“互聯網+”、分享經濟、大數據、人工智能、智能製造等都提到了戰略高度。《國務院關於促進信息消費擴大內需的若干意見》等一系列促進信息消費的政策,在高層取得了高度一致的意見。
2020年初開始至今的新冠疫情,更是形成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倒逼機制:以前可上網,可不上網的,現在都有了上網的緊迫感。
(四)國際博弈
中國信息產業的高速發展,使中國在國際上的地位越來越高,也必然產生了國際博弈,這裏可以截取幾個片段:
1、ITU職位
信息通信產業天然就需要多方的溝通與鏈接,在聯合國國際電信聯盟(ITU)等多邊治理機制的舞台上,中國人發揮着越來越多的作用。以ITU為例,中國人逐步從普通職員,到高級職員、副秘書長,最後做到了秘書長,甚至在趙秘書長連任時,在大約150張選票中,沒有反對票,僅有2張棄權票,可見中國的國際地位。這為中國的信息通信標準的做大做強、走向國際,發揮了重要作用。
2、《國際電信規則》
ITU《國際電信規則》(ITR)較早的版本是1988年制定的,當時還基本沒有涉及互聯網,因此在互聯網時代修改是必然之舉,但遺憾的是,經過數年的磋商,2012年12月,美國、歐洲、日本等88個國家的代表,最後拒絕在新的規則文本上簽字,造成了聯盟歷史上(估計是第一次)的大分裂。
原因是中國、俄羅斯以及新興市場國家建議加強政府對網絡的管制,而西方國家則對此表達了反對意見,理由是政府的管制將壓制互聯網的創新,並可能壓制民主的批評意見。
新規則最後投票通過,並於2015年生效,但拒絕簽字的國家仍將沿用此前的規定。
在筆者看來,壓制創新、壓制民主,與是否有政府的管制沒有必然的聯繫,這背後就要看資本的力量。特朗普還在美國總統任上,就被互聯網巨頭封了嘴,這是因為政府管制嗎?
3、ICANN
ICANN是負責“互聯網名稱與數字地址分配”的非營利性的國際組織。該機構的服務最初是由美國政府(通過商務部下屬的國家電信和信息局)授權和提供經費支持的。
由於世界各國擔憂或反對美國對互聯網的過度控制,2016年10月,美國政府宣佈與ICANN脱鈎,“這一管理權移交將幫助保證互聯網長期保持開放、可交互與穩定。”這固然是互聯網邁出走向全球共治的重要一步,但筆者以為,改由會員(其中有企業、非政府組織)共同管理互聯網,其博弈並沒有停止,原因還是在於資本。
(五)中國對資本的限制
網絡信息平台型企業,由於其特有的邊際成本趨近於零、強烈的網絡外部性、全網性等經濟學的特徵,一般來説,只要開始做一種業務(開闢一個賽道),往往很快就只有第一,沒有第二,即這個賽道很快就會剩下一個運動員。因此,互聯網企業會在短時間內成為超級巨頭,並生產很多富豪,互聯網企業(互聯網大廠)的管理層幾乎都有暴富的標籤。
同時產生的問題就是,“大廠”們一旦有了地位、實力,就往往會濫用其壟斷地位,而這是不符合互聯網精神的——互聯網大佬們不小心,就會違背“初心”,變成了當初他們曾經討厭的樣子。打破資本、權貴對信息的壟斷,網絡、人類將會變得非常美好。
從監管理唸的角度看,一旦形成壟斷,壟斷的企業就有責任或義務保持某種中立性,很多業務和產品,只要具有平台屬性(進而形成自然壟斷),就可能存在中立性的問題,如:操作系統、瀏覽器、搜索引擎、應用商店、網絡、各種超級應用軟件等等。
好在在社會主義的中國,資本並不是至高無上的,儘管市場需要放水養魚,但時至今日,政府已經明確表態,絕不允許資本的勢力無止境地蔓延!
以上就是一個信息產業的從業者,從行業的角度,濃縮性地描述的中國信息產業過去幾十年高速發展的歷程。
總書記在談到《共產黨宣言》學習體會時,不無幽默地説:如果社會主義在中國沒有取得今天的成功,社會主義、共產主義,又會像馬克思所説的那樣,作為一個幽靈在世界徘徊。
如果中國繼續走社會主義道路,在信息社會實現跨越式快速發展,就一定會成為共產主義的最佳實踐。這會是歷史與邏輯的統一。
(原文2021年6月29日首發於微信公眾號《信息社會》)
(作者簡介:金耀星,數字經濟學者,中國聯通研究院管理諮詢委員會原秘書長、高級經濟師、教授級高級工程師;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碩士、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碩士,瑞典皇家工學院(KTH)訪問學者;中國通信學會會士;擔任全球移動通信協會(GSMA)政策組專家近10年;長期從事信息通信產業發展戰略與政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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