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歷史:傳奇敵特-沈之嶽: 潛伏毛主席身邊,皖南事變兇手_風聞
熊猫儿-2021-07-11 10:37
1993年底,一位從對岸來的老人,見到了前國防部長張愛萍。第一句話便是:“感謝當年不殺之恩啊!”這位老人並不是普通遊客,他的名字叫沈之嶽,被稱為繼戴笠之後的“軍統第二代諜王”,也是絕無僅有的混入延安且安然脱身的軍統特務。他曾使革命事業遭受過極大的損失。
當年他為何能安然脱身,晚年因何會來到北京,為何要感謝張愛萍的救命之恩,北京又為何會對他諒解?今天這篇文章就為大家揭開謎底。
沈之嶽,1913年2月生於浙江省仙居一個富裕家庭,從小受到較好的教育。曾在南京中央軍校第八期受訓,也許對當局失望,他並未從軍,而是於1933年考入上海復旦大學。
當時上海進步青年較多,沈之嶽受影響較大,經常閲讀進步書籍,學習了許多革命理論。他還積極參加過支持工人的運動。要不是大革命失敗後,上海組織經常遭到破壞,對發展新黨員異常慎重,他可能會走上另一條道路。
後來沈之嶽參加一次罷工活動時遭國民黨特務逮捕,充分展現了他的特工天賦。那個年代,特務是一個讓人頭皮發麻的詞,他們隨意動用各種酷刑,被抓進去不死也得脱層皮。但沈之嶽一個20出頭的毛頭小子,從未受過特工訓練,進去後卻沒有慌亂。
他謊稱是國民黨某高官的親屬,各種細節描述得絲毫不差。反而弄得特務們亂了方寸,既不敢給他用刑,也不敢直接找該高官核實,只能先調查清楚再處置。
這事傳到戴笠耳朵中,他決定去看看那位“高官親屬”。初生牛犢的沈之嶽當然騙不過老辣的戴笠。不過在戴笠看來,有這樣的表演水平絕對是塊做特務的好材料。戴笠是個愛才的人,尤其愛偏才,他會想盡辦法把他們拉到自己麾下。
看得出來,一開始沈之嶽對國民黨是沒有興趣的,上過中央軍校的他都沒有入黨。但他畢竟還是個年輕人,經不起戴笠這種老辣特務的威逼利誘,最終被拉入軍統並加入了國民黨。
戴笠覺得他是個人才,沒有讓他去幹那些地痞流氓打打殺殺的活,而是將他培養成“戰略性武器”。戴笠決定對他進行徹頭徹尾的包裝,他知道沈對革命理論有一點了解,就讓他去讀馬列書刊,去學英語、俄語。還把他送到自己控制的浙江警校接受特務訓練。
訓練完成沈之嶽還曾在上海、浙江短暫地活動過。據前公安部長王芳回憶:“沈之嶽雙手沾滿了鮮血,抗戰初期在上海、杭州誘殺過七八位黨員。”這樣的“業績”算是通過了戴笠的考核,也更獲得了他的信任。
通過長期的觀察,連戴笠也覺得這位門徒心思縝密,遇事沉着,決定派他執行重要任務,這個任務就是混入延安。
1938年4月,重慶中央大學教授蕭致平以加深對延安了解為名向當局申請到延安訪問,獲得了批准。沈之嶽化名“沈輝”以蕭致平助手的名義,來到了延安。沈在上海有豐富的工人運動經歷,又熟讀馬列著作,講起革命理論來頭頭是道,這是一個典型進步青年。
加上他平時愛運動,為人謙和,經常跟延安一些幹部打籃球,人緣非常好。最終教授離開延安時,他主動申請留在延安參加革命。以他這樣“優秀”的知識青年,延安當然是歡迎的。不過當時延安彙集了全國各地的青年,安全起見,篩查工作也非常嚴格。
不得不説沈之嶽是非常狡猾的人,明明一口浙江口音,他非要説自己的河南人。審查他的人自然很懷疑。沈的解釋是,跟親戚在上海唸書,居住了好些年。這其實是故意漏一個低級破綻,審查人員認為,接受過專業特務訓練的人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於是放鬆了對他的警惕。
後來其他各項審查,沈也一一通過,畢竟為了混入延安,戴笠已經幫他做了長期的準備。於是沈之嶽進入抗日軍政大學第二期學習,後來還順利入了黨。
在學習期間,他表現依然出色,據説時任社會部部長康生對他很賞識,當着教育長羅瑞卿的面表揚過他。不久沈之嶽被提升為區隊長,後來還進入中央機關擔任收發工作,這已經是潛伏到了毛主席身邊。
抗日軍政大學據後來王芳回憶:“不久沈之嶽引起毛澤東的懷疑,於是把他外調到浙江白區工作。”按照常理推斷,只有工作上經常接觸,有了瞭解,才可能對一個人產生懷疑。
很多文章説沈之嶽混入延安的一個重要目的是刺殺高層。筆者對此表示懷疑,當時畢竟是抗戰初期,國共合作還無嫌隙,老蔣非常明白這樣一個瘋狂的舉動會招致怎樣的後果。
而且當時周恩來等人已經可以公開在重慶活動,老蔣也在洛陽接見過八路軍高級領導,機會很多,完全沒必要大費周章搞刺殺。當然,我們從公開的史料也無法窺見歷史的全貌,不能排除存在無法以常理推斷的情況,歷史的魅力大概就在於此。
筆者推測,沈之嶽的主要任務還是竊取情報,並在延安發展情報組織。但延安畢竟保衞森嚴,又豈是隨便讓特務活動的地方。
某天,沈之嶽所住的窯洞前的老榆樹上發現有同夥留下事先約定好的聯繫標記。一張卷好的煙紙上寫有暗語,讓他第二天到延安某處碰面。沈之嶽拿到這張紙條後,心驚膽戰,一晚上都沒睡着。他再三考慮,還是決定不去。
延安他知道這種突然的聯繫必然有重要任務交待,而眼下的環境並不允許自己執行任務,去聯繫只會增加暴露的風險。果然,這救了他一命。當時,邊區保衞處在延安附近抓獲了一個可疑的僧人,並由此開展地毯式排查。最終破獲了“漢訓班”案件,抓獲了30多名特務。
沈之嶽僥倖逃過一劫,但延安的嚴密防護也讓他一無所獲。
葉挺和項英曾赴延安彙報,要求派一些南方幹部協助新四軍整軍工作,收編散落在閩浙贛邊區的紅軍。沈之嶽有在上海生活的經歷,於1939年被派往新四軍工作。
沈之嶽跟軍統大特務沈醉關係密切,兩個不同地方的人居然能攀上宗親關係。據後來沈醉回憶“沈之嶽曾到過延安兩三次”。由此推測,他到新四軍後又回過延安,中間可能擔負聯繫任務。
在經過國統區時,把相關情報提供給了軍統。心思縝密的他即使回到國統區也使用化名,在國那邊他叫“李國棟”,在共這邊他叫“沈輝”,沒有人知道這兩個名字是同一個人。
據各方史料分析,沈之嶽曾泄露過新四軍的重要情報,使新四軍在“皖南事變”中受到極為慘重的損失,所以他也是“皖南事變”的兇手之一。對岸情報部門出版過一本《戴雨農先生全集》其中提到國軍成功發動皖南事變的原因:
其軍事密謀外泄,也正是沈之嶽預先佈置在新四軍內部的秘密組織所發生的作用。
沈之嶽大概在1941年冬才返回重慶,因為由他推薦的一個工作人員身份暴露。在戴笠的引薦下,他獲得了老蔣的召見,並擔任軍統局第一處科長。又於1943年擔任軍統局東南特偵站站長,兼任忠義救國軍淞滬指揮部政治部主任。
這個兼職是個公開職務,他的身份也隨之曝光。這時我黨才將他除名,並視之為叛徒。解放前夕,沈醉在雲南被迫起義,供述了一些軍統的情況。那時大家才知道,沈之嶽連叛徒也稱不上,一開始就在為軍統工作。扔掉叛徒身份,幾乎又救了他一命。
老蔣敗退到對岸時,戴笠已經死於墜機,失去庇護的沈之嶽只能靠自己實力往上爬。當時他擔任保密局“蘇浙情報站”站長,駐舟山。在兩岸軍事對峙狀態下,他竟然能派人潛入老蔣故鄉,將蔣氏祖墳等地拍照後交給老蔣。老蔣看到祖墳完好無損,非常高興。
考慮到接班問題,小蔣也需要拉攏自己的勢力,尤其是建立自己的情報系統。沈之嶽曾協助小蔣辦理培養特務幹部的石牌訓練班,也因此獲得小蔣的信賴,在他提拔下,沈後來擔任過“調查局”局長。
1963年,沈之嶽潛入澳門建立特務系統。據王芳回憶,當時高層曾打算將其抓捕回大陸,給蔣氏父子一點顏色看看。但最終考慮到影響沒有實施,而是讓葡澳當局抓捕了幾個小特務,將沈之嶽遣返。沈回去後一度被撤職,在小將的保護下才復出。
也許有讀者會問,對於這樣一個罪大惡極的人,當時為什麼會放過他?其實,縱觀我黨歷史對於敵人,向來大度,儘量感化。而對於叛徒,則從不心慈手軟,沈既不是叛徒,也就沒有非抓不可的必要了。
1990年,沈之嶽患上了前列腺癌,經過三年的治療,不僅沒有好轉,還轉移擴散至肺部。也許是對當地的醫療徹底失望,在妻子的勸説下,他打算到北京尋訪名醫。
時間最終沖淡了歷史的陰霾,大家放下了過去仇恨,着眼於更廣闊的未來。大陸的態度是“度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對沈的訪問自然是歡迎的。他在北京住進了釣魚台國賓館,可見招待水平之高。據説還受到高層接見,其中就有前國防部長張愛萍。
此次看病恐怕只是目的之一。作為一個身患癌症三年的高齡老人,沈之嶽恐怕很清楚自己時日無多。中國人講究落葉歸根,他這個少小離家的“異鄉客”,是難以抵擋住對故鄉、故人的思念的。回故鄉一探,這是多少對岸人餘生的夙願,可惜很多人未能等到那一天。
沈之嶽的大陸之行,被一些人過度渲染,稱其為“雙面間諜”。甚至借用張愛萍之口,稱讚其“文武全才,治國有方,一事二主,兩邊無傷。”這顯然是對沈之嶽的美化,逼得李幼蘭老人(張愛萍將軍之妻)出來發聲明還原當天見面的場景。
張愛萍夫婦張愛萍夫婦與沈之嶽夫婦並不認識,只是受有關方面安排與其見面。見面後沈之嶽稱是來感謝不殺之恩的。原來1955年,我軍發起解放大陳島戰役時,張愛萍是戰役總指揮,而沈之嶽隨小蔣恰在島上駐防。當時海空已被我封鎖,初戰即收復一江山島,沈、蔣二人在劫難逃。
後來對岸請美國通過蘇聯提出暫停攻擊,由美軍派軍艦將島上軍民撤走,大陳列島所轄16個島嶼則交給我方。為避免傷及平民,我方同意了這個方案,也就相當於放了沈之嶽一條生路。對此,張愛萍也調侃地説:“那你要感謝毛主席,要是我,就不會放過你。”
沈之嶽並不是什麼“雙面間諜”,而是實打實的軍統特務,這點從王芳的相關回憶中不難看出來。王芳曾長期從事情報工作,還擔任過公安部長,相關內情恐怕沒人比他更清楚。王芳回憶錄出版的時間是2006年,當時沈之嶽已經作古,也沒有什麼好為他避諱的。
還有另外的事實可以佐證。我方曾有一位叫朱楓的女特工潛入對岸,暴露後躲入舟山,就是在沈之嶽地毯式的搜索下把她找出來的。朱楓也因此犧牲。包括1963年的澳門事件,如果不是我方及時防範,恐怕會鬧出很嚴重的後果。這一切都説明,沈之嶽並不是“自己人”。
但對於這樣一個罪大惡極的人,我們仍然表示歡迎,這説明過去的恩怨已成歷史,我們有着極為寬容的心態,去感化敵人。我們是講政策的,不會幹以血還血的事情。這種寬容不止是對沈之嶽一人,也是對一切迷途知返的人。
這種寬容更是一種勝利者的心態,縱觀歷史,只有失敗者才會記仇復仇。但寬容歸寬容,真相卻不能模糊。借用一句李幼蘭老人的話結尾:“前人已經作古,但歷史就是歷史,不能編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