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下水道里淘金？_風聞

鈦、金、鉑……驚喜吧，你在下水道里也能找到這些稀有的貴金屬，要知道，它們的天然礦藏可都在逐漸枯竭中，這一發現真是雪中送炭。下水道的礦藏能開採嗎？請看調查

乾涸的河牀上支着一頂破帳篷，孤零零的淘金客端着粗糙的大篩子淘選礦渣；礦工們一車一車地從深不見底的礦洞中往外拉礦石；或是用炸藥毀林開山，完了開着輪胎比房子還高的挖掘機在野地裏挖出一個個的巨坑……

這樣的工作畫面就讓它們留在記憶裏吧。

採礦業很快將呈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樣貌。因為礦產勘探已經進入了城市下水道系統……

前幾年，兩隊美國地質學家接連發現，城市中隱藏着富含戰略——即在能源、通信或國防這些關鍵領域內具有不可替代性——貴金屬的“礦藏”。

“我們發現了鈦、銅、鋅，以及金、銀、鉑。”美國地理研究辦公室（USGS）的凱瑟琳·史密斯（Kathleen Smith）透露。亞利桑那大學的化學家皮埃爾·赫克斯（Pierre Herckes）則表示：“我們檢測到的黃金丰度非常高，和某些目前正在開採的金礦相差無幾。”

毫無疑問，在美國數十個大城市獲得的這些結果，十有八九也可在巴黎、里昂、東京和柏林獲得。

巨大的浪費

就在全世界各大城市居民的腳下，隱藏着名副其實的珍稀礦藏……

但要説明的是，這些城市“金屬礦”完全不同於地質學意義上的礦脈！

它們混雜在下水道發綠的髒水中。就是那些讓人作嘔的生活廢水，外加漂着垃圾和泥土的雨水……所有這些廢水都彙集到污水處理中心。而淨水污泥，原本被視為負擔，如今卻成了香餑餑。

“直到現在，化學家在分析污泥時都只關注鉛、砷、鎘這樣的有毒成分。”皮埃爾·赫克斯指出。在法國，180萬噸淨水污泥，一部分倒進了農田當肥料，剩下的要麼被焚化，要麼耗費巨資儲存了起來。但現在我們知道1噸污泥約含有400～500克銅、30克銀或50克的釩。處理理念完全被顛覆了。

事實上，下水道中的金屬資源並不是那麼不可想象。我們在日常生活中廣泛地使用物理化學屬性各異的諸多金屬。鈦是牙膏和某些塗料白色的由來，銀用於食品包裝或化妝品的防菌，鋅則用於延緩輪胎老化，如是不一而足。

“一個世紀之前，人類社會僅僅利用元素週期表中的10種金屬，而現在則超過了60種。並且往往在同一產品中使用多種，但用量極少。”法國地質礦產調查總局（BRGM）的帕特里克·迪格（Patrick d’Hugues）介紹道。

變成香餑餑的污泥

從地殼中艱難提煉而來，這些金屬通常被用作染色劑或添加劑。隨後，它們以這種或那種方式進入廢水，被排放、遺忘……沒有任何回收利用的希望。如今回頭望去，真是巨大的浪費！

“我們對金屬的某些使用方式就是消耗性的，比如剎車片和汽車輪胎中的銅和鋅，它們在使用過程中的流失不可避免。”美國耶魯大學工業生態學研究者菲利普·努斯（Philip Nuss）指出。

要知道，巴黎空氣中的顆粒排放物有10%來自這些機動車粉塵。這些顆粒最後都會回落到地上，然後流進下水道。

另外還有一些來自機動車的寶貴金屬——鉑，它們灑滿了城市道路。這種金屬在大自然中極為罕見，人們僅在南非和俄羅斯的兩處地質構造中發現過自然狀態的鉑。

然而，這種金屬在城市中的丰度是其地殼平均丰度的1000倍！它是汽車尾氣催化淨化器不可或缺的成分，這一裝置長年以來可沒少幫助我們降低汽車尾氣的毒性。

“在高温工作條件下，淨化器會老化、脆裂，從而將鉑、銠、鈀這些鉑族金屬顆粒遺散到馬路上。”英國卡迪夫大學海澤爾·普利查德（Hazel Prichard）解釋道。

這位英國地質學家從2000年代中期就開始調查城市道路的路沿，她興奮地透露：“某些區域的鉑族金屬丰度和有限的天然鉑礦丰度差不多。”

收益問題

這個天賜的寶藏讓工業界看到了商機。可以理解，因為1千克鉑價值3.4萬歐元！

2015年起，威立雅環境集團（Veolia）開始在英國伯明翰地區的人行道和機動車道上收集塵土，以回收這些重要的稀有金屬。

你能想象嗎，市政部門的清潔車突然華麗地變身為採礦車……“在現在清掃的幾條街，我們估計每年能回收1.5千克鉑。”威立雅的技術總監理查·柯克曼（Richard Kirkman）預測，“我們計劃建造一個新的塵土處理廠。”

威立雅環境集團的水資源過濾器

威立雅主要在地面行動，但畢竟還是在地下管網之外，更令人期待的是下水道里面的東西，那裏是許多稀有但至關重要的化學粉塵“長途旅行”的終點，也將是21世紀的採礦團隊大顯身手的地方！因為所有新近的科學論文都證實了下水道中藴藏着大量金屬礦物。

不過，還有一個無法迴避的問題：回收這些金屬有利可圖嗎？

“廢物開發自然有其物理學侷限。熱力學第二定律告訴我們，回收利用總不可避免地會出現物質和能源的損耗。”菲利普·努斯答道。

事實上，對這一二手資源進行開發絕非輕而易舉。這裏的金屬種類實在太多了，複雜性遠遠超過自然礦藏。

更何況，在這裏，各種金屬呈現出五花八門的化學樣貌，而且體積極其微小，只有微米級甚至納米級，這都給回收增加了難度。大量存在的有機質是另一大難點：只有先焚燒污泥，然後才能着手常規的提取工作……

節約資源

亞利桑那大學研究團隊的初步計算顯示，每年每百萬人口產生的垃圾藴含着價值1300萬美元的金屬礦物。這一財富足以吸引業界介入，即使相較於自然礦藏，都市“礦場”僅是一個補充。

然而都市“礦場”的意義遠遠超出了利潤率這類俗氣的算計。“以這種方式回收利用的任何一點金屬，都不會造成開採原礦所帶來的環境和社會問題。”菲利普·努斯指出。

**這種極致回收模式預示着一個新時代的到來。**在這個時代裏，資源浪費再也不可容忍，原材料與次級材料將被一視同仁。

歡迎來到“刮地三尺”的世界，請做好與沉渣污穢打交道的準備……

撰文 Vincent Nouyrigat

編譯 黃冠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