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碳市場開放，是喜是憂？_風聞

全國性碳排交易市場在上海、武漢上線，這引來了不少討論。

鑑於碳排交易在西方環保政治的影響下，於中國互聯網環境中的形象並不是太好。這使得我們廣大網友在理解碳排交易這個概念時，存在一些被情緒矇蔽的現象。

實際上，如何正確看待全國性的碳排交易，我們還是要從底層邏輯出手，即，碳排交易的目的是什麼？

1. 碳排放交易是以市場經濟手段履行的新型轉移支付方式

為了理清楚碳排放交易的實質，我們需要避開上來就做價值判斷的誤區。

在此，合川農民三段式上場：

**大前提：**碳排交易是一個辯證的存在，其利弊只能在特定的局中去判斷，因此拒絕起手價值判斷。

**小前提：**如何判斷其價值？入局來看，當下是什麼局？用幾個關鍵詞來概括：

1）碳排交易的場所在國內

2）國家碳中和的整體戰略

3）區域經濟發展平衡，生態文明構建、鄉村振興

在合理分配碳排額度的前提下，產業發達地區因為碳排的限制，會通過碳排交易的方式去向欠發達地區地區購買碳排，這樣就形成了一種通過市場手段來完成的轉移支付。

我之前在城鄉動靜的模型中提到過**動側（即經濟發達，但生態衰退城市）與靜側（即生態良好，但經濟落後的鄉村）**之間存在巨大的經濟效益差。這種效益差會使得在市場經濟模式下，農村&欠發達地區會自發地被發達地區抽走其三要素（即投資，就業與消費）。

這種規律直接導致了鄉土社會以及落後城鎮的衰敗。

要彌補這種經濟效益差，就需要反向發揮靜側的生態效益為之服務。康養產業，大學內遷是一種思路，而碳排放交易則又是一種思路。

可以説，碳排放交易的本質是：利用欠發達地區的生態效應優勢形成的新型轉移支付，是對市場的一種馴化與改造。

如果全國性碳排交易能夠始終秉持着履行新型轉移支付，為欠發達地區反哺三要素的職責的話，那對於當下的鄉村振興以及生態文明戰略都是有着重大正面意義的，這使得我們可以通過市場手段去解決靜側長期對動側的經濟劣勢。

2. 碳排放配額是碳排放交易的底層邏輯

這是局之一側，此局與西方先前提出的碳排交易有着很大的差異。

雖然原理近似，但西方國家把其戰略目的設置為限制發展中國家進一步工業化（這裏當然中國首當其衝），自然是不可取的當然，理論構想是很美好的，但實際操作過程中還是有很多雷需要排。

然而這也是隻局之一側。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由於構成局的因素過於複雜，因此任何局都具備着強烈的兩面性，因此對於局的分析，必須整體而又全面。

碳排放交易表面上看是一個環保理念的問題，本質上卻是一種全新的分配問題。這種分配的合理性基點在於參與分配者所具備的動靜兩側的特徵，在此，有三個基準點可以作為參考：

1）對於正處於產業發展中，並具有發展前景的的地區，碳排放的減少意味着要付出額外的成本去購買碳排放權，這無異於增加了其發展成本。

2）對於不具備產業發展稟賦，但具有良好生態稟賦的地方，碳排放配額合理的話，能夠形成當地持續維護生態效益的額外經濟來源。

3）對於那些產業發展已然成熟，經濟體量巨大的地區，碳排交易則是為了規範其產業質量，並且將其通過因為產業發達的優勢向欠發達地區抽的水返還。

這三條基本特性適用於國家與國家之間的碳排博弈，也適用於國家內部不同區域間的博弈。

可以説碳排交易的根本問題不在於該不該交易，而在於如何分配碳排放額度，以確保它能夠有效整合上面三方的利益訴求。

其中，對於第一種情況下的地區，應該保證其碳排配額足夠本地產業發展到成熟階段，碳排配額的目的應當是敦促企業進行相對綠色環保的生產方式，而不是讓其發展困難，必須要伸手花大成本向其他地區購買碳排額。

而對於第二種情況的地區，保證其足夠的碳排額度，使其可以通過出售碳排量來滿足本地的生態建設，特別是可以用這種收益來支撐大學、科研機構內遷到靜側之後所需要的教育與醫療資源的配置。

如果這種戰略性的考量能夠落實到位，那麼鄉村振興過程中面臨的最大的“經濟活性”不足的問題將得到有效緩解。

對於第三種情況，則需要讓其長期形成對欠發達地區的碳排交易需求，當然這個比例是有待商榷的，不能讓這些企業因為碳交易而面臨經營風險，應該根據企業的規模以及行業的特性進行階梯性的碳排交易設置。

當我們考量到局的這一側時，碳排交易其正反效益也產生了一定的分化：

**如果碳排配額分配合理，則可發揮綠色轉移支付的巨大威力，進而為生態文明建設構建起經濟循環系統基礎。**而如果分配不合理，則會變成發達地區對於欠發達地區的第二次剝削，最終加劇馬太效應的演化。這點，同西方國家希望通過賣碳排躺着賺發展中國家錢一樣。

所以根本的問題還是在於：使用市場手段進行轉移支付的碳排交易能否真正被馴化，使其為社會民生，而不是單純的資本增值服務。

就像丁仲禮院士與柴靜的爭論，其根本點應當不在於限制碳排對不對，而在於每個國家該分多少。但就這點而言，丁院士很清楚，可搞媒體出身的柴靜可以説是完全入不了門道。

3. 區域經濟再平衡，光靠碳排交易遠遠不夠

那麼是否通過碳排交易就可以實現區域的經濟再平衡了？

我認為是遠遠不夠的。因為碳排放僅僅可視為實體製造業內部的再平衡。而從全產業來看，真正強勢的產業往往還真不需要去購買碳排量，甚至是零排放的。

這點，比如互聯網產業，比如金融產業，教育產業都是如此。這些強勢產業對於實體產業的抽水可能會比實體產業之間的內卷更加恐怖。因此在碳排購買之外，針對暴利行業，特別是空轉行業的超級地租的落實才是解決區域發展不均衡的關鍵。

因此在我的理解中，所謂的社會主義生態文明模式下的轉移支付應該分為幾個層級：

1）空轉產業對於實體產業的整體轉移支付

2）實體產業內部強勢產業對弱勢產業的轉移支付

3）產業對於生態的整體轉移支付

這樣的框架對於把自由的市場經濟作為聖經的人來説是大逆不道的，但對於一個要構建社會主義生態文明的國家來説，卻又是相當必要的。

同時對於轉移支付的理解，應該不僅侷限在錢這一層級，應該從三要素的角度去理解，即我在《合川農民亂談：耍耍模型---產業三相波（上 1-3章）》裏提到的投資、就業、消費三要素。

投資轉移的同時，通過配套教育，醫療等基本資源來穩定其人口/就業要素，然後根據其在地化的特徵，形成穩定的消費要素。這樣區域發展不均衡問題才會得到有效的緩解。

最後，事在人為，希望碳排放交易能成為一件推動內循環與生態文明建設的經濟大事，而不是成為馬太效應的升級外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