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談吳亦凡，説説李宗盛_風聞
最人物-最人物官方账号-记录最真实的人物，品味最温暖的人间2021-07-19 14:24
作者| 北方女王
來源| 最人物
2021年7月19日，李宗盛63歲了。
從小李到老李，箇中甘苦，如鯁在喉，不足為外人道。
六十多歲的李宗盛，還在跟往事瞎扯，也在試圖用他的方式消解和調侃自己。
人生就是一個不斷失去的過程。
他沒想到當年親手寫的《當愛已成往事》，給自己量身打造了後半生，李宗盛熱衷於自虐，並樂此不疲地成為了自己歌中的曲中人。
2021年7月19日這天，李宗盛進入63歲。活到這把年紀，老李越來越念舊。
他時常在回想，當初那些叫自己小李的人，都去哪兒了。曾經陪伴在身邊的朋友與愛人，都已散落在天涯。
在李宗盛身上，找尋人生深度不是件勉強的事，他的山丘從來都是座無虛席。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人們都把李宗盛想象得過於幽深和複雜了，其實只是個凡人。
失去是凡人的常態，想得卻不可得，你奈人生何，如今的他聲音愈發滄桑，甚至有些鈍拙，粗糲卻不失細膩。
往事並不如煙。
識遍愁滋味，卻欲説還休。那些年的所有失去，構成了一個完整的李宗盛。
回到故事的起點，李宗盛普通到無人注意。
63年前，台北的初夏時節，他出生了。
父親是瓦斯工，母親是一位教師，李宗盛童年時期家裏條件並不好。
童年時期的李宗盛與母親
住在菜市場旁的他，感受到了生活最本質的煙火氣。李宗盛從十幾歲開始，就會幫父親送瓦斯。
他曾在歌曲《阿宗三件事》裏寫道：我必須扛着瓦斯，穿過臭水四溢的夜市。
在還沒有證實自己有獨立賺錢的本事前，小李必須利用生意清淡的午後，在新社區的電線杆上綁上電話牌。
他喜歡這個地方，“它像一件長輩送給你的舊毛衣，明顯過時，卻讓人覺得温暖”。
年少時的李宗盛在周圍人看來，是個連高中都考不上的笨小孩。
當時全班只有兩個人沒有考上，一個是李宗盛，另外一個同學有輕微的智障。
這樣的境況，自然讓他感到挫敗。
“當時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我是一個可以在社會中存活的人，每走一步，就會被人一再告知，你註定會成為一個沒出息的人。”
沒有才華，沒有顏值，沒有鼓勵。
17歲那年，李宗盛還在離家六十公里外的新竹市唸書。
那是1975年，胡德夫們的民歌讓整個台灣沸騰起來。
在台北中山堂，楊弦唱了余光中的詩作，他憑藉那張《中國現代民歌集》的專輯，被稱為“台灣現代民歌之父”。
楊弦
一個嶄新的音樂時代已經到來。
在這股浪潮中，有位自小不被看好的年輕人將在十年後，影響到整個華語樂壇。
他就是李宗盛。
還是17歲那年。
中秋夜，李宗盛孤零零地走在校園裏，感覺心頭有種十分沉重的東西壓迫着自己，不得喘息。
在萬分痛苦中，他寫下《一個人》。
“一個人獨自在漆黑的夜裏奔跑
這樣的感覺，壓得我不知怎麼才好”
那段灰色的日子裏，能給李宗盛帶來寬慰的只有一把吉他。
喜歡音樂的他趕上了台灣民謠運動，小李毫不猶豫地投身於這股洪流之中。
1979年，還在唸書的李宗盛和同學創建了“木吉他”合唱團，玩起了樂隊。
每到假期，他白天幫父親送瓦斯，晚上就跑去餐廳唱歌。
也許自那時起，城市中的飲食男女就為小李洞悉女人心做了最初的鋪墊。
在夜色的包圍下，他看見一種淪落的美。
如果沒有那段日子，李宗盛就不會寫出《夜太黑》中那句“男人久不見蓮花，開始覺得牡丹美”。
因少年時期被次次打擊的緣故，李宗盛每每抱着吉他唱歌，就會不由自主地感到緊張，緊張到發抖。
那雙因長年送瓦斯而變粗糙的手，練起琴來比別人費工夫。
他對吉他、鍵盤、樂理的瞭解，全部源於自學。
父母對於唱歌的兒子是不予理睬的態度，但從不覺得這是可以當飯吃的事情：
“喜歡唱可以去，但畢業後還是回家來送瓦斯吧。”
誰知兩年後，小李與寶麗金唱片公司簽約出了一張《木吉他作品全集》。
23歲的李宗盛開始覺得自己並非一無是處，在此之前丟失的自信從此刻起開始迴歸。
1982年，24歲的李宗盛遇到他生命中第一個女人，鄭怡。
進入唱片界的他接替回到內地的製作人侯德健，親手為女友鄭怡製作了專輯《小雨來得正是時候》，最終事實證明李宗盛在音樂上是有才華的。
第一排右一為鄭怡，右二為李宗盛
這張專輯受到了廣泛好評，李宗盛在流行音樂的幕後工作開始走上正軌。
小李有些無法相信，這是真實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24歲的李宗盛站在後台，看見鄭怡在台上唱歌，聽到台下聽眾們的吶喊聲，心裏頓感自豪：
“我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天。我站在後面，看着台上的鄭怡在唱歌，現場那麼多人給她鼓掌……我就問我自己：這是真的嗎？我那時候感覺到，我做的一件事情，改變了一個人的人，我眼淚都要掉下來。”
“歌手的未來，就是我的未來。”
1984年，李宗盛與滾石唱片簽約。
同樣在這年，30歲的羅大佑召集了20餘家公司的60多位歌手共同合作，為反盜版合唱了一首《明天會更好》之後，突然離開台灣遠走他鄉。
羅大佑與李宗盛
羅大佑離開後，李宗盛接過了這重要的一棒。
在這種時代語境下，他為兩人共同認識的一個女孩創作了專輯《忙與盲》。
那個女孩是張艾嘉。
張艾嘉
李宗盛為張艾嘉製作的專集《忙與盲》，在日後評選的“台灣百佳專輯”中，排名第 19 位，也開啓了台灣“概念專輯”之風。
這樣的成績，不容置疑地穩固了他在樂壇的地位。
張艾嘉《忙與盲》專輯封面
正因為張艾嘉，人們才領悟到李宗盛細膩刻畫女性微妙心理的才華。
從這張唱片開始，他奠定了一生的創作基調，“最懂女人心”成為了李宗盛獨特的標籤。
那年，他27歲。
張艾嘉與李宗盛
李宗盛與張艾嘉，一度被外界認為有着愛情的某種連結。
從《忙與盲》開始，他們就成為密友，無所不談。
在歌曲《愛的代價》出現時，兩人的緋聞更是甚囂塵上。
張艾嘉與李宗盛
2006年5月5日，往事過去很久，已經53歲的張艾嘉仍然無法釋懷。
在李宗盛台北世界巡迴演唱會現場，她問了許多女人都會問的一個問題：
“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我們傳過這麼多緋聞，對不對，我老公也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當時台下坐着李宗盛的兩位前妻朱衞茵和林憶蓮。
李宗盛聽到張艾嘉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變得緊張起來。
只得用笑聲搪塞過去，一言不發，隨後唱起了《愛的代價》。
李宗盛與張艾嘉、梁靜茹、張信哲合唱《愛的代價》
“走吧走吧，人總要學着自己長大
走吧走吧，人生難免經歷苦痛掙扎”
如《愛的代價》中所唱的那般，李宗盛與張艾嘉至今仍是摯友，與愛情無關。
後來，張艾嘉對當年在舞台上向李宗盛的發問，回應道：
“關於我們的事，他們通通都猜錯了。”
張艾嘉與李宗盛
28歲那年，李宗盛發行個人專輯《生命中的精靈》，這是他第一張個人專輯。
《開場白》是其中的第一首歌。
“你現在是怎樣的心情呢，是歡喜悲傷，還是一點點不知明的愁”。
它灌注了李宗盛28年的人生閲歷與內心獨白。
每一首歌都是一個故事，情緒看似淺白，實則暗流湧動，不忍卒聽。
其中的歌曲大多數是他還沒混出頭時在家裏的閣樓上寫的，偶有朋友來做客，他就彈唱給別人聽，有時還沒唱完，他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小李是感性的，他想到了早些年不得志的日子，想到了那個瓦斯小弟。
李宗盛的個人專輯銷量平平，卻對華語樂壇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樂評人馬世芳説：
“在那之前，我們説羅大佑、侯德健，都是大的敍事，關於時代，都是大我，充滿了集體主義氣場。
到了李宗盛這裏，台灣的歌才開始從集體主義走向個人主義，都是小我的小情小愛，小的期待和幻滅。
而李宗盛又總是能夠從這些生命的瑣瑣碎碎中找到詩的光芒，從雞毛蒜皮的私我中寫出史詩般的氣魄。”
李宗盛始終認為自己是一個很平凡的人，他沒有忘記來時的路。
1986年，對於當時28歲的李宗盛有着非同尋常的意義。
這年，他發佈了首張個人專輯，也遇到了自己的第一位妻子。
她是朱衞茵。
朱衞茵與李宗盛
朱衞茵回憶起與李宗盛的相識：那是在好友蘇芮的介紹下，沒想到他的開場白竟是：你會不會打台灣麻將？
朱衞茵有些失望，這樣一個才子怎麼一點都不浪漫。
他們轉而去跳舞，越跳越投緣。
之後兩人開始了異地戀，李宗盛在台灣，朱衞茵回到香港，每天打越洋電話。
李宗盛與朱衞茵
兩年後的一天，朱衞茵説：
“我電話費要用光了，我們有兩個選擇，要麼結婚，要麼分手。”
就這樣，1988年，兩人結婚後，朱衞茵為了愛情隨丈夫李宗盛定居台灣，為此放棄了自己熱愛的事業。
這段感情，從一開始，便是朱衞茵在主動付出。
有些事情，在冥冥中已經註定。
朱衞茵與李宗盛 婚禮現場
30歲那年對於李宗盛的意義，不止於婚姻。同年，他也為陳淑樺打造了經典專輯《夢醒時分》。
在這張專輯裏，李宗盛特意用第二人稱的“你”，作為每一首歌的敍述人稱，以娓娓道來的詞句，講述愛情裏的難捨難分。
陳淑樺
“早知道傷心總是難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
因為愛情總是難捨難分，又何必在意那一點點温存”
《夢醒時分》成為台灣流行音樂史上，第一張銷售超過百萬的專輯。
大家説：“李宗盛比女人還懂女人。”
自張艾嘉之後，李宗盛為諸多女歌手量身定製了一張張經典專輯，也治癒了很多為愛所困的靈魂。
他相繼推出一系列歌曲，《問》《鬼迷心竅》《領悟》《陰天》《我是真的愛你》，每一首都擲地有聲。
李宗盛與莫文蔚
這些歌作為李宗盛思想的容器，沉澱了他最深沉的情感。
高曉松説過：“李宗盛可能是華語音樂最大的一口井，當這口井滋潤到那麼多當年的歌手的時候，他周圍其實形成了一片森林，枝繁葉茂。”
這一口井，捧紅了無數人。
張艾嘉、娃娃、辛曉琪、林憶蓮、梁靜茹……李宗盛非常疼愛自己的歌手，他認為自己作為製作人，與歌手是同在一條船上的。
娃娃曾在香港偶遇一位北京的舞蹈家，回到台灣後，思念成疾，為了見一面到處演出攢了半年積蓄奔赴北京。
娃娃
誰知對方已為人夫，她心有不甘卻也只能慘淡退出。
李宗盛聽完娃娃的故事後，一天在吃牛肉麪時，突然有了靈感，在餐巾紙上寫下了《漂洋過海來看你》。
“在漫天風沙裏，望着你遠去
我竟悲傷得不能自已”
娃娃看完這首歌的歌詞潸然淚下，言語從來沒能將她的情意表達千萬分之一，李宗盛卻將她心裏所有的苦楚寫了出來。
當年為了集資給娃娃製作唱片，他果斷賣掉了自己的奔馳車。
在流行樂壇行走十多年，他的確改變了很多歌手的命運。
第一排由左到右：娃娃、林憶蓮
第二排由左到右：周華健、李宗盛、趙傳
當年，在很多人都不看好梁靜茹的困境下，李宗盛聽到她的錄音後，就認定了這個不被看好的女歌手，是有天分的，不該被埋沒。
他把18歲的梁靜茹帶到了台北，像嚴父一樣，為她寫歌，幫她爭取各種機會，這才有了之後的“情歌天后”。
梁靜茹説：“李宗盛是我的音樂教父，更是生活中最好的朋友。”
梁靜茹與李宗盛
梁靜茹曾在師父的理性與感性作品音樂會上，抱怨李宗盛沒有為她寫過滄桑的情歌，老李感嘆：
“有些歌不能隨便唱，兆頭不好，這些情歌太苦了……”
李宗盛一生為情所困。
1992年，34歲的李宗盛遇到了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女人，林憶蓮。
林憶蓮
那年北京的冬天，格外寒冷。
兩人的相遇，因為陳凱歌的電影《霸王別姬》，李宗盛準備為這部文藝作品寫一首主題曲。
在之後的很多年，陳凱歌都無法與《霸王別姬》告別。
李宗盛同樣如此，他無法告別的是林憶蓮。
由左到右：張國榮、林憶蓮、李宗盛
李宗盛寫了一首片尾曲，叫做《當愛已成往事》，他與林憶蓮共同演唱了這首片尾曲，也讓兩人互生情愫。
才子遇到才女，惺惺相惜，一發不可收拾。
當林憶蓮在錄音棚開口唱第一句時，隔着一層玻璃之外的李宗盛聽到後就已是眼睛濕潤。
“像林憶蓮這樣的女人，聽她的聲音就足以愛上她。”
李宗盛與林憶蓮
這年，林憶蓮簽約滾石唱片，兩人相識相愛，眼波流轉間盡是欣賞與愛慕。一個是音樂教父，一個是情歌天后……
那一年，李宗盛34歲，林憶蓮26歲。
1993年，李宗盛親自操刀，為眼前這個女人制作全新專輯《不必在乎我是誰》。
“幾次真的想讓自己醉，讓自己遠離那許多恩怨是非，讓隱藏已久的渴望隨風飛。”
1994年，李宗盛在台北舉辦了暫別歌壇演唱會，他與林憶蓮合唱了那首著名的《當愛已成往事》。
1994年，36歲的李宗盛與28歲的林憶蓮合唱《當愛已成往事》
兩人坐在明亮的舞台上，四目相對中全是深情。
沒人會忘記那晚的小李。
坐在林憶蓮身旁的李宗盛，手舞足蹈，一刻都未曾停下，像是一個小孩，甚至會用搖頭晃腦掩蓋內心的緊張。
李宗盛看向林憶蓮時，眼睛裏有光，也有藏不住的愛意。
彼時他的妻子朱衞茵就坐在台下，內心百感交集，心彷彿在流血。
李宗盛，自此有了“渣男祖師爺”的稱號。
現實不會被抹掉，彼時的李宗盛是有婦之夫。
朱衞茵給林憶蓮發去一條信息：
“我很愛李宗盛，我們已有兩個女兒。”
林憶蓮不想破壞別人的家庭，她變賣所有產業，獨自遠走加拿大，遠離恩怨是非。
林憶蓮與李宗盛
令人意外的是，朱衞茵低估了丈夫對林憶蓮的痴迷程度。
李宗盛不顧妻女，也不顧世俗流言，隻身追了幾千公里到達加拿大。
林憶蓮選擇不見，李宗盛站在門外淋了一夜的雨，吹了整整一夜的冷風，這也是後來《為你我受冷風吹》的靈感來源。
“若是愛已不可為，你明白説吧無所謂
不必給我安慰，何必怕我傷悲”
如此深情的男人，沒人能拒絕，林憶蓮也不例外。
李宗盛與林憶蓮
1997年1月30日，李宗盛與妻子朱衞茵簽字離婚，這段婚姻維持了九年。
“感情不就是你情我願，最好愛恨扯平兩不相欠
感情説穿了一人掙脱的，一人去撿”
李宗盛在離開朱衞茵的時候，兩個人沒有愛沒有恨也沒有爭吵，只有割不斷的親情和無休止的沉默。
那段日子，對於朱衞茵來説，是陰霾重重的。
離婚後，她的父母又相繼去世，正逢香港金融海嘯，她的全部財產賠光。
“我最愛的人都離開我，錢也沒了，還染上怪病，後來知道是恐慌症，當時我的人生盪到谷底。”
朱衞茵在《真愛不死》自傳裏寫道：“我不恨他們，愛情沒有什麼對錯。”
1998年2月22日，李宗盛終於娶到了自己的心愛之人林憶蓮。
這年，小李40歲，正值不惑之年。
林憶蓮與李宗盛
那些年，李宗盛為妻子林憶蓮打造了無數金曲，每詞每句都是赤裸裸的深情，堪稱天作之合。
然而婚姻與愛情不同，生活瑣碎換來的是齟齬和消磨，浪漫的愛情終究沒有抵過平淡的生活。
婚後一年多，林憶蓮漸漸不再做音樂，開始相夫教子，這樣的日子並不開心。
一年後，她便重返歌壇，光芒萬丈的舞台才是林憶蓮的歸宿。
林憶蓮
自2000年起，林憶蓮專輯裏再沒有李宗盛的歌。
她不再滿足於做李宗盛包裝下的都市女性，想要尋求更大的音樂命題。
一首《至少還有你》紅遍大江南北，為她寫詞的人，不再是李宗盛。
慢慢的，兩人相對無言。
終於在2004年7月12日，李宗盛與林憶蓮分別公開發布離婚聲明：
“我們的愛若是錯誤，願你我沒有白白受苦。Sandy，祝你幸福，找到你想要的、你認為值得的。”
李宗盛離婚聲明
與林憶蓮離婚這年，李宗盛已是46歲，縱使內心有萬般不捨，也只能苦澀地道一句再見。
《當愛已成往事》成為李宗盛感情的真實寫照，一曲定情，一語成讖。
“愛情它是個難題，讓人目眩神迷
忘了痛或許可以，忘了你卻太不容易”
他沒想到自己親手寫的歌，給自己量身打造了後半生。
李宗盛真切地成為了自己歌中的曲中人。
縱然記憶抹不去，愛與恨都還在心裏。
李宗盛與林憶蓮，成為了往事。
那個曾讓他眼睛裏出現過光的女人，後來就變成了遠方的風景，無聲無息，但卻無處不在。
“我初初見你，人羣中獨自美麗”的情景已往事如煙。
林憶蓮與李宗盛
離開林憶蓮後的李宗盛，幾乎不再創作。
屬於他的時代，正在漸行漸遠，他也不想去追。
千禧年之後，李宗盛開始漂泊，輾轉在北京與上海兩座城市。
他看到的北京，人們在廣場虛擲時光，老人挨着牆根兒曬着太陽，表情失落卻平常。
小李早已不再年輕，他覺得自己老了。
在北京的那段日子裏，李宗盛將自己的全部激情，交給了他另一個愛人“木吉他”。
除了琴之外，更能讓他感受到温暖的是他的三個女兒。
提到女兒，李宗盛總是滔滔不絕，臉上的甜蜜和滿足表露無遺，這是屬於父親的温暖與脆弱。
“女兒不僅是我精神上的安慰，更是我生活的動力。”
老李體會到了作為父親的欣喜時刻，也想到了自己已經過世的父親。
在60歲那年，李宗盛為父親寫下了《新寫的舊歌》。
“爸 我想你了
到臨老 才想到要反省父子關係
説真的 其實在回答自己
敷衍了半生的命題”
這是李宗盛一封從未寄出的和解信，放在抽屜的最深處。
活到這把容易落淚的年紀，老李深刻感知到往事像一場自己主演的電影。
2013年9月28日，李宗盛在台北小巨蛋舉辦演唱會。
彼時的他已是55歲。
站在台上的李宗盛，唱起了曾經為前妻林憶蓮創作的各種曲目。
一曲終了後，他不停地向眾人懷念起林憶蓮的種種時刻，卻不知同是前妻的朱衞茵就坐在台下的觀眾席中默默看着他。
後來，朱衞茵表示：“當時聽到他在懷念別的女人，我確實挺激動的。”
沒人知道，這種激動是何種情緒，其中的苦楚只有她知。
朱衞茵與李宗盛
活到這把年紀，李宗盛越來越喜歡念舊。
在55歲那年，老李回憶起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種種往事，寫下了那首著名的《山丘》。
李宗盛現場演唱《山丘》，引人淚目
其實這首歌的旋律早在2003年就已寫好，詞直到2013年才真正完成。
十年的時間，李宗盛經歷了與至愛的離婚，輾轉多座陌生城市的寂寥，攢着是因為想寫成歌。
“越過山丘，才發現無人等候
喋喋不休，再也喚不回温柔
為何記不得上一次是誰給的擁抱”
從小李到老李，翻越山丘是他一生都無法擺脱的宿命。
白了頭的小李，在回想過往的種種時，想必心裏定是五味雜陳。
人生就是一個不斷失去的過程，李宗盛越過山丘後，面對的是空無一人的蒼涼，卻也只能嬉皮笑臉面對人生的難。
2014年，李宗盛在自己的演唱會上“打嗝”了。
他很喜歡自虐，與前妻林憶蓮隔空對唱《當愛已成往事》。
昔日的小李已是老李，鬚髮已白，面部滄桑。
2014年，李宗盛與林憶蓮隔空對唱《當愛已成往事》，哽咽落淚
林憶蓮一襲紅衣隔着大屏看上去恍如隔世。
一直低着頭的李宗盛，終於鼓足勇氣抬起頭來望着這個帶給自己無數愛戀與掛牽的女人。
這樣的場景，讓人夢迴1994。
二十年過去了，早已是物是人非，徒留李宗盛一人黯然神傷，他成為戲劇性的可憐人。
老李一開頭“愛情它是個難題”就已經哽咽，隨後用手捂住嘴巴。
事後記者追問演出時的“意外”，老李説那不是哽咽：“是因為上台前吃得太飽，打嗝。”
行，你説打嗝就是打嗝吧，下次上台前不要吃得太飽。
快60歲的人，還是會為自己心底隱秘的情感辯解，他沒能釋懷。
喜歡李宗盛的人，親切地稱他為小李。
隨着成就與年齡的增長，人們開始喊他老李或是大哥。而他總是笑嘻嘻地自稱“小李”，一直都是。
在一次訪談節目上，李宗盛表示現在開始叫自己小李。他時常在回想，當初那些叫自己小李的人，都去哪兒了。
曾經陪伴在身邊的朋友與愛人，都已散落在天涯。
曾有人問：聽懂李宗盛是什麼感覺？
下面的回答眾多，都是一出出感傷的悲情故事。
其實哪有人能聽得懂李宗盛，你瞬間聽懂的，是你自己。
為別人寫了幾十年歌的小李，終於在2010年為自己寫了一首《給自己的歌》。
“歲月你別催，該來的我不推
該還的還，該給的我給
走遠的我不追，我不過是想弄清原委”
李宗盛現場演唱《給自己的歌》
從小李到老李，箇中甘苦，如鯁在喉，不足為外人道。
63歲的李宗盛，還在跟往事瞎扯，也在試圖用他的方式消解和調侃自己。
小李在幾代人心中激起的悲傷漣漪，或許恰恰是源於這種懷舊與自憐。
那是他作為情種的自我修養。
一直愛聽李宗盛
再聽他已是老李
祝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