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為新漢語帶來記憶的人-顧城_風聞
横在天涯-以最大的恶意来观察人类2021-07-20 11:49
早年發現讀顧城的後期詩歌。最需要。重疊讀。這種技法。估計王彥明和朵漁明白。之所以這麼説。是。因為他們見過我朗誦自己的作品時也這麼玩。
無論是閲讀還是朗誦這確實是個好技法。因為通過重複前一句話和前一個段落我們就很容易發現隱藏在文字裏的某些秘密。這種屬於密碼的東西。之所以。會在文字裏被隱藏起來的原因，多數的情況是作者不準備將他隱藏在內心。又不得不説。的東西。在作品裏用他自以為安全的方式表現出來。我一般把這個方法叫。密碼陣列。揭破它的方式其實蠻簡單的。那就是。將他的前後文的因果做分析。
以前我在有人説顧城的東西。時。説。顧城的東西。特別是中後期的作品不好讀懂。就會覺得困惑。現在我知道原因了。那是因為他們閲讀顧城的方式不對的緣故。
我一直強調不要試圖去讀懂一個人的作品。但一定要試着從自己的生活經歷和潛在記憶開始。去讀任何文字。因為這樣的閲讀對於任何文字都是一把自帶的解鎖鑰匙。
顧城寫得東西。雖然都是在寫日常。但。顧城玩的顯然比那些玩日常的牛逼多了。而且高級多了。這是因為顧城太懂得漢語的玩法。
如何重疊閲讀。要看你對於語言的理解。詩歌其實就是密碼寫作。好的寫作者是不願意和他人共享個人的私密的。但。寫作者會忍不住表露他的私密。所以。他會。在寫作者通過寫作技法來和讀者捉迷藏。因為他也希望他的個人情感能被解讀。這就是。確定和不確定的寫作。換句話就是。寫作者喜歡那種半推半就的什麼對讀者在閲讀時的想象力的希望。所以。不希望自己被輕易解讀的寫作者。他們會將本來舒暢的連接切斷。這是寫作陌生感。而。高明的寫作者這麼做。只是為了更多的去在讀者閲讀文本的時候。發現自己。和被自己隱藏的記憶。
顧城後期的《城》就屬於這種寫作。他不提供觀點甚至指示。而僅僅提供記憶的碎片。並且這個碎片還是加密的。這種加密對有過類似經驗的人無效。顧城的策略就在於將他的策略在他行文的簡約裏需要將前文不斷的強化才能看到他的預設。
如果説顧城之前。漢語沒有記憶。那麼有了古城之後。顧城就是一位為現代漢語帶來記憶的人，他在作品裏讓每一個人回到了真實的中國世界。
——橫
2021.07.16
名
從爐口把水灌完
從爐口
看臉 看白天
鋸開錢 敲二十下
煙
被車拉着西直門拉着奔西直門去
丫
丫
丫
一九八五 . 十一
目
二十幾只鳥沒了
我懷疑廚子
椅子
··鳥一跛一跛地
回
家 鳥·圍住水池
鳥
的嘴被雞踩着
捆椅子
腿 伸出來到外邊 捆椅子
山
極了
一九八五 . 十一
平 房
天快亮的時候
我夢見我赤身向外站着
漸漸感到了東方
她們隔着玻璃和我告別
像浪消失在海里
一九八六. 九
停
有一個球
接着有觀眾
接着有以前的事
船向前航行
接着説認識 補上夜晚
牀 酒精 一大片
閃閃發光的名片
在風中停了
你還拿蠟燭進來
唯一遲到
的
學生
她看不起你
拿着葱
看她遠遠撿球的樣子
一九八六. 五
風 的 樣 子
風的樣子
使他想起葉子
滿地咬嘴唇
滿地濕沾沾的
上海
滿地是
雨水的響動
他一直向後走
金鈴鈴 金鈴鈴 聽
豆鼓蟲翻跟頭
早晨 婚姻
相互咬嘴唇
雪白雪白
向後吹着
一抬身
就見到剛結婚的妻子
一九八六. 六
兼 毫
風裏的日子
都長頭髮
都下雨
都把前門擠着
辦喜事
變狗 變豬 變雞
變來變去
最長的姐妹
是鞭子
剛剛戀愛
十五十二 十四十七
一九八七. 五
紅 酒
上我一樣的當了
總以為吹笛子
就會自由
會嗚嗚地打開衣領讓胃飛走
多麼軟的綢子
在小舞台上
把瓶兒排好
領唱必須用棍敲
瓶
子的嘴
黃昏的時候燈光大亮
瓶
圓圓的
對着
走 不能用燈光説話
一九八六. 二
繩 子
退着 被那隻黑狼
咬了
被送進野戰醫院
眼睛 清醒
被護士看過
被穿在一根針上
看玻璃溶化
被仔仔細細縫過
你竭力做出被縫過的樣子
累了
進進出出有時會看你一眼
一九八六.五
惺
粉紅色 客人
一對 毯子
説過
厚嘴唇
濕
跳入內室
一九八六. 五
堆
這撥砸石頭的政客
不能使爐火燒旺
他們往爐子裏填石頭
站在牆角
蔫蔫 笑
請老婆唱歌
許多人擁護他們的老婆
挨家
一路走一路興奮若狂的時候
一九八六. 五
上 學
上學的時候
又吃葡萄
又吐籽
不是按規定
吐在外邊
又見女生
背書包
轉樓梯
進教室
不能按規定坐在前邊
這是下午的事
一個糟糕老師
畫那些頭髮
他會畫到中間
他喜歡從眉心畫起
二十歲坐在地上
一個樹根年齡
他喜歡畫下午
的陰影
露出一半給人看見
一九八七.十
我 把 刀 給 你 們
我把刀給你們
你們這些殺害我的人
像花藏好它的刺
因為 我愛過
芳香的時間
矮人 矮子 一隊隊轉彎的隊伍
侏儒的心
因為我在河岸上勞動
白楊樹一直響到盡頭
再刻一些花紋 再刻一些花紋
一直等
兇手
愛
把鮮豔的死亡帶來
一九八六. 五
暖 天
我抱你 哭
像抱樹
沒完沒了聽
心跳 水衝果子
早晨光
衝學校走廊
是早到了
分數 點位子
裏邊樹遮天蔽日
太陽放紅米
太陽在磚心
畫出火來
裏邊碑一塊一塊
倒
字也倒
筆清清楚楚
裏邊樹遮天蔽日
裏邊碑一塊一塊倒着
我還是想
站着 數
把位子點着
煙 一直倒一直倒
讓汝沏茶
轉彎踏步
一九八七. 七 於西德波恩
闇
進來
箱子走了
你一人看馬車
你一個人是兩塊相互折磨的積木
家
和
鍋 爸爸或者兒子
一九八八. 三
家·家
無論走多遠
我都回家
摸鐵爐子 鏡子
毛蘇蘇的毯子
你的頭髮
都寫信
寫遠處冒煙 冒呀
窗簾飛過一間間大房子
都在街上看呀 很大的鳥
穿着松樹的花穗來了
用眼睛熔化我
熔化 你
唱歌光着腳光着腳來了
畫
翻過來翻過去變成白紙一張
搖一搖變成藍色的水池
還得寫 好呀 抱着你
更小更小
往後退
更小更小
家 一次次向後逃跑
一九八六. 五
鐵 礬
誰也不給你院子
有時看見男的
小腦袋兵
在樹下站着
到處掉了蘋果
她們挺多
挺高興的樣子
説話完全不懂
嘰嘰呱呱的過去
腳被水照了
花也多
有兩朵
一九八七.十 於巴黎
吸 煙
這些花
都不應該有泥土
都不該有土
讓土想她
讓它們離開土
生出
姜芽一樣尖尖的腳趾
都不要土
不要往下想
讓她們離開
整個傍晚都飄着裙子
一九八六.五
紅 麥
她看見自己的嘴落到地上
她看見蜜蜂上上下下
有好多房子
高處的草在高處看
她沒有嘴了
她知道笑
是死人心裏的事兒
甜甜的像驗過嗓子
死去的人
很少自己走掉
一九八七年七. 于丹麥
法 門
樓上樓下都是燈
燈都病了
發黃光
中間有人對你説
秸茜 出去了麼
一個小米
一個小國
出去幹什麼
不幹什麼
肉末
牆上牆下都是粉
粉都熱着
黃濛濛的
流
秸茜 吉茜
水都熱了
出去
一個小時
一個小鍋
一九八七
利 若
他臉色焦糊地站着
腳硬
他和利若比賽
利若死了
他一個人在球場上跑來跑去
利若死的時候
他在
在球場上
進八分之一的球
別人讓他賭五萬塊錢
他拉倒球架子
邊跑邊罵
利若的球一分鐘一個
和所有人比
所有人都死
利若也死
事兒就這麼完了
報紙上登過
男孩子懷念他 穿背心
女孩子在背心上寫懷念·利若
一九八七.十一
箭
只有一次她想這事
裂紋像頭髮
她洗瓷器
忽然碰到了花
她想那些花
在街上
只露一點
看不出園裏的樣子
看不出沙 狗
大柳樹垂住
中午風
吹了鐵絲
每層花
都動
馨
都讓她收緊腳趾
花香 屋子空
一個人
一人
那是最美的年齡
電 傳
極天盡頭
鳥飛
我的腳很小
豬很美
野豬躲過
帶針的木棍
一口吃
柞樹葉子
紅豬
綠身
藍尾
對
對對
桌子要小
來小土堆
一九八七. 八 於瑞典
衢
日子過去
釘滿小旗
釘住的人還不少
完了 相當高興
可以乘機提出
下棋 沒腿的人
和有腿的都有鬍子
編在一起
一編
可以拴住房屋
屋裏的人出不去
繼續下棋
長鬍子
毛筆
在牆上畫 畫牆壁
畫屋子 裏邊人又畫
一望無際的大地方
白雲點點 窗户如雨
城市有好幾處
城裏的姑娘摘去玫瑰
日 暈
大地上長麥子
也長詩人
你看周身轉動
鳥向前飛
寶石心
地下磨糊的齒紋
一九八七.五
前 衞
找了多久了
蹦蹦跳跳
是他的寶貝
一堆淡紅淡綠的櫻桃核
是他的寶貝
吐出那粒櫻桃
説“好”
是他的寶貝
一結婚，就從早上逃跑
一九八七. 四
滴 的 裏 滴
·
本來 你可以過去
拍拍手
走過草地
樹一個勁冒葉子
你一個勁説話
葉子
你留着開機器
一個勁冒冒 冒進煙裏
:
遠遠的看是桶倒了
滴
好多精細的魚
在空中跳舞
滴的裏滴
魚把樹帶到空中
滴
魚把樹帶到空
中
棕色的腿聳在空
中
∴
滴的裏滴
樹一個勁放煙 開機器
樹
倒了
放魚
滴滴
拍拍桶拍拍桶找出錢來
你 一條條撕 一條條
直到露出水晶鼻子
：：
裏滴 裏滴
轉轉機露出水晶鼻子
一條冒煙魚
五隻腳伸過來看我 看你
把它看回去
把它看回去
把它
放回去
..
∴
滴 滴
遠遠的看是桶倒了
機器開魚
一條白色的魚
放魚盤子
緩緩慢慢 跳
進
傍晚的水裏
把它看回去
::
..
拍拍桶 找出錢 幣
傍晚的魚
水清花花的下去了
下邊 車站 移房子
撕
鼻子
之後處理 爬到樹上的崗哨
滴
…
.
…
腳伸過去 裏
看
魚
鍋裏
雨
整個下午都是風季
盤子講話 盤子
盤子
盤子
你是水池中唯一躍出的水滴
一
滴
門開着門總在輕輕搖晃
一九八六. 三
小 神
搬開雲母的事
你説四 你説四十
一九八七.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