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在其中!中年男人釣起魚來,到底有多拼命?_風聞
大眼联盟-2021-07-22 23:57
那個男人,在地產行業連續搏殺了二十多年。
他在貴妃夜總會跟工程監理打過架,也在落寞的工地上對着遠山唱宋冬野;他修過操場停車場,中標過縣裏的路燈修復與垃圾桶改造,就連區裏河邊的濱江路綠道也基本由他一手操辦。他開着卡宴旁邊坐着蜜,華倫天奴的polo衫領子上都是工地上才粘的灰。
但就是這麼一個出色的中年男人,最近卻整天蹲在橋洞裏釣魚,期間甚至還被路過的盲流揍過一次。
他每天早上六點就會出門打窩。有時驅車三十公里到最偏遠的某條支流,有時也會屈居於某個簡陋的橋洞——他為此扔掉了幾乎所有的生意,只將談判與投標都交給四川音樂學院畢業的秘書打理。
為了釣魚,他長期以身犯險,專注於那些無人問津的釣位。什麼地方野一點什麼地方就有他,因為這事兒他還被蛇咬過——後來救回來了。
“要想釣到魚,你就得肉身成聖,以身犯險,因為一馬平川的荒原上沒有燈火,風平浪靜的河流裏沒有大魚。別人不敢去的地方,我去,別人不敢釣的魚,我釣。”
他講述自己的那套釣經,語氣斬釘截鐵,透着一股在KTV打媽咪屁股的幹練。
常見釣位都被那幫聒噪的年輕人搞成了死位,要是在這些地方釣魚,半小時一次斷口,兩小時一次停口。結果是天天都糗魚,每天除了他人的狐臭味,幾乎什麼也撈不到。
“都説釣魚就是釣心,在這些地方心就是亂的,比場子裏還吵,還有什麼釣意呢?”
“那些年輕人都不懂釣魚,他們是在瞎胡鬧。”他多次這樣給我説過。
“他們不懂調餌跟搓餌,也不懂定餌跟粉餌,他們釣魚是為了釣魚,而我們釣魚是因為我們只想釣魚。”
為了釣魚,他上半年甚至扛着38.8℃的高燒,在河邊跟鯉魚搏鬥了一整天。後來搞得連照顧他的秘書都經期不調請了假。
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很多中年人都跟他一樣,對釣魚有一種超越了本我的痴妄。
有人説,當一箇中年人拿起魚竿,淌進洶湧的水庫之中,他會看見當年那個獨自走向陌生城市的自己,不過那時陰翳的雲霧換做了如今水庫上方的豔陽高照。
當他揮竿時,當年那個跟黃牛打架,跟小販砍價的自己又會於眼前浮現,彷彿那朵三十年前的花再次盛開。
直到上鈎的剎那,所有的回憶又煙消雲散。
於是他釣着釣着便淚流滿面。
對於釣魚,中年人向來有自己的玩法。
離底截殺與釣梅花早已輕車熟路,被他人稱讚連竿的次數也已經不勝枚舉。尋常的刺激已然無法滿足中年人的慾念,釣魚所拔高的情緒閾值讓中年人無悔地走上了險路。
我曾在老家那邊見過一個在風雨中垂釣的男人。親戚説他在附近承包了三百畝地,專門搞柑橘生意。
那人就在大雨驟降的下午三點一刻佇立在水塘邊,手中的魚竿卻穩如泰山。我隔着農田問他幹嘛不回家,他抬頭望了望我,然後吼道,這個天氣正適合打一場血腥的大勝仗,或者釣一隻從未見過的大魚。
第二天我又在附近孤墳旁的水池遇見了他,我問他為什麼選在這種地方釣魚?
他説在這裏打窩容易上魚,並且這裏的魚不容易入扣。我説你不害怕嗎,他笑着回答一座孤墳根本不算什麼,他去年還釣到過浮屍,當時怕驚窩,到了天亮才報警。
中年人的釣魚就是這樣敢為天下先。
一切的危險與驚濤都可以為釣魚做出讓步,只要能釣上魚,就算世界末日來臨,他們也會慷慨赴死。
上了年紀的人多少會有點敵人,但中年人釣魚的路上只有盟友。
當互為打印機耗材行業競爭對手的王總與李總,在水庫的中央區域相遇,當頭顱的倒影分別揮灑在對方的頭顱上時,他們並不會覺得自己正與仇敵較量,他們只需互道一聲釣友就能泯掉所有恩仇。
可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但即使一個釣友因為甩杆不慎勾到了高壓電,被緊急送進了高幹病房,另一個釣友又因為被電魚的不法分子敲了悶棍,至今仍會在垂釣時插上導尿管,他依然沒有對釣魚抱有過半句怨言。
他説,他們這些中年人,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識過。
他一個朋友,二十年前跟兇狠好鬥的老毛子進行物理層面的商戰,十年前又在廣州與美國佬對某款侵權的馬桶蓋進行了八輪商業談判,三年前開始做創業導師,但去年他放棄了一切榮耀,心甘情願做一名刀尖上的垂釣者。
即便上個月因為溺水導致偏癱,依舊每天早上坐着輪椅準時出現在釣位前下窩子。
不過令人訝異的是,他還有三個和尚釣友。他們每個週三晚上都會與他一同前往縣裏的高新區水庫釣魚。
“不要大驚小怪,攥上佛珠,他們是慈悲的出家人,但是拿上了魚竿,他們也是一幫沒有社保的中年人罷了,”他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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