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税法不應該允許億萬富翁存在_風聞

美國税法不應該允許億萬富翁存在

喬希·蒙德

07.20.2021

<雅各賓派>

最近 propublica 曝光了億萬富翁幾乎不存在的税收賬單，這只是最新揭示極端富豪納税額是多麼少的一個例子。我們需要攻擊富人的財富和權力ーー這意味着大幅提高他們的税收。

上個月，ProPublica 利用本國億萬富翁泄露的納税申報表進行了曝光，強調了美國税收制度的嚴重不平等。報告顯示，從 2014 年到 2018 年，25 位最富有的美國人的財富總計增長了 4010 億美元，但他們只繳納了其中 3.4% 的聯邦所得税。在同一時期，普通美國人支付的聯邦税款多於他們獲得的財富。

ProPublica 的總裁稱税務調查是該公司歷史上“最重要的故事”。該報告在社交媒體上瘋傳，幾乎所有主要新聞媒體都對此進行了報道。許多觀察家預測這個故事會刺激立法。正如預算和政策優先事項中心的查克馬爾在推特上所説，“政策制定者應該並且將會面臨強大的壓力，要求他們採取行動應對公眾正確認為的嚴重不公平。”

ProPublica的這篇文章對美國税法的倒退性實際上予以輕描淡寫，它應該是給民主黨的一份政治禮物，能夠刺激有意義的政策變革。但在過去的一個世紀裏，每隔十年左右就會有類似的事件發生，而且這些事件很少在立法上引起實質性的反應。一次又一次，超級富豪們資金充裕的阿諛奉承者大軍和兩黨政客們紛紛出手相救，以確保美國富豪們繼續逃税。

這次會有所不同嗎？

佩科拉聽證會

也許ProPublica文章最早的先兆——也是引發有意義立法的税收披露的唯一實例——出現在大蕭條初期。在調查華爾街在1929年股市崩盤中所扮演的角色的過程中，參議院銀行業委員會的首席顧問費迪南德佩科拉發現: J.P小摩根是美國最富有的人之一，也是一個不勞而獲的王朝財富的招牌男孩，他在1931年和1932年沒有繳納聯邦所得税。

這件事上了紐約時報和全國的頭版頭條。《新共和國》總結了這樣的反應: “最讓公眾憤怒的是，當數百萬收入微薄的人竭盡全力去繳納所得税時，這些財富王子，他們個人享受着幾乎所有人都享受不到的奢侈品，卻根本沒有繳納任何所得税。”

在那些為佩科拉對摩根的活體解剖和税法歡呼的人中，有富蘭克林·羅斯福總統。為了回應佩科拉聽證會（以及休伊·朗的“分享我們的財富”計劃所代表的政治挑戰），羅斯福提出了後來的1935年税收法案。羅斯福在宣佈他的提案時，用民粹主義的術語來表述這項立法：

我們的税收法在很多方面都為少數人帶來了不公平的優勢，而且在防止財富和經濟權力的不公正集中方面幾乎沒有採取任何措施。 . . .現代世界的財富不僅僅來自個人的努力；它是個人努力和社區努力實現的多種用途相結合的結果。 . . .對繼承的經濟權力征税是對靜態財富徵税，而不是對促進經濟利益健康擴散的動態財富徵税。 . . .因此，政府有責任通過非常高的税收來限制此類收入。

反對者譴責羅斯福的提議是“榨乾富人”，但批評只是強調了他們的民粹主義吸引力。最終，1935 年的税收法案將收入超過 100 萬美元的最高聯邦收入税率從 59% 提高到 75%，創建了累進的企業所得税，並提高了遺產税。

雖然對羅斯福政策持批評態度的現代人士認為，這些措施在很大程度上只是象徵性的，但它們確實有效地提高了富人的有效税率，並引發了貫穿整個20世紀50年代的累進税制瀑布效應——抑制了富人的政治和經濟實力，提高了工人階級和中產階級的收入，而不是富人階級的收入。

暴露和不作為

1962年12月，在紐約經濟俱樂部的一次演講中，美國總統約翰F。肯尼迪標誌着新政式税收結束的開始。肯尼迪認為，羅斯福及其盟友建立的累進税制“減少了個人努力、投資和冒險的經濟動機”和“阻止”。他承諾通過“全面、自上而下地削減個人和企業所得税”來解決這一問題。肯尼迪還預測，大幅減税實際上會增加財政收入，這一説法後來被共和黨人採納。

一次又一次，超級富豪們資金充裕的阿諛奉承者大軍和兩黨政客們紛紛出手相救，以確保美國富豪們繼續逃税。

1981年，羅納德 · 里根在推行自己的頭重腳輕的減税政策時，援引了肯尼迪-約翰遜法案，在隨後的幾十年裏，共和黨人繼續將肯尼迪列為最初的供應商。雖然自由主義者對這些比較感到憤怒，但保守主義者對歷史的解釋很少更接近事實。

美國商務部的分析顯示，富人從肯尼迪-約翰遜税收改革中受益最大。在60年代初的民主黨三足鼎立時期，聯邦政府的削減加上州和地方税收的減少意味着富人的税收減少，窮人的税收增加。簡言之，肯尼迪-約翰遜法案創造了一種基本的分配模式，在肯尼迪和特朗普之間的幾十年裏，共和黨人將效仿（並加劇）這種模式。

在那幾十年裏，人們目睹了大量的揭露税法不公平的事件。僅在60年代早期到中期，法學教授傑羅姆·赫勒斯坦（税收、漏洞和道德）和前民主黨國會工作人員菲利普·斯特恩（財政部大搜捕）就出版了暢銷書，還有參議員阿爾伯特·戈爾和揭露醜聞記者傑克·安德森等人的文章。

到了本世紀末，有關有利於富人的漏洞的報道在報紙和雜誌上已司空見慣，1969年2月，紐約一家雜誌刊登了一篇頗具煽動性的封面報道，內容涉及從名人到華爾街高管的每個人都在使用税收流失農耕計劃。

最終，美國與有意義的税收改革最親密的接觸，並不是新聞調查的結果，而是約翰遜即將離任的財政部長約瑟夫·巴爾披露的消息。就在《紐約》雜誌發表這篇文章的前幾周，巴爾宣佈，“1967年，美國有155份年收入超過20萬美元的納税申報表，21份年收入超過100萬美元的納税申報表，‘納税人’向美國政府繳納的所得税不到一分錢。”

巴爾的證詞成為頭條新聞，並引發專欄作家羅蘭·埃文斯和羅伯特·諾瓦克稱之為“要求税收改革的自發郵件洪流”。然而，由此產生的1969年税收改革法案幾乎沒有堵住富人逃税的漏洞，導致《紐約時報》將其稱為“改革法案的老鼠”

對税收漏洞的關注只在20世紀70年代增加。消費者改革者拉爾夫·納德和國家福利權利組織創始人喬治·威利都成立了自己的税務組織。良信電器的税務改革研究小組每月出版一份揭發醜聞的通訊《人民與税收》，同時還大量撰寫了一份又一份報告，概述了各級政府對富人有利的税收規定。1973年，菲利普斯特恩又出了一本暢銷書，不幸的是，這本書名叫《強姦納税人：為什麼你付的錢多，富人付的錢少》再次登上暢銷書榜首

 ”税法是為了幫助富人而制訂的”

與此同時，共和黨人無意中用他們的個人醜聞煽動了税務怨恨的火焰。1971年5月，沙加緬度加州州立大學學生記者羅斯瑪麗•金報道稱，時任加州州長的羅納德•里根在1970年沒有繳納州所得税。這份報告引發了一連串的曝光，顯示里根根本沒有繳納州和聯邦所得税，儘管他的州長工資本身就讓他躋身全國前1% 的行列。里根在反對州所得税預扣時以“税收應該受到傷害”著稱。

兩年後，理查德·尼克松總統捲入了自己的税務醜聞，一名不願透露姓名的國税局僱員將尼克松的納税申報表泄露給了普羅維登斯日報的傑克懷特，後者因這個故事獲得了普利策獎。回報顯示，儘管收入超過 250,000 美元，尼克松 1970 年繳納的聯邦所得税低於 800 美元，1971 年低於 900 美元。

在這些揭露之後，四分之三的美國人告訴國會一項調查，他們相信“税法是為了幫助富人而不是普通人而制定的。”

但是，這一事件的曝光和公眾的憤怒非但沒有刺激羅斯福式的一輪漸進式改革，反而沒有產生任何有意義的立法成果。取而代之的是，1976年，吉米·卡特總統在一個漸進的、填補漏洞的税制改革的平台上參選總統，他簽署了1978年的税收法案，該法案將資本利得的最高有效税率縮減到微不足道的28%，並將其90%的福利交給了前10%的納税人。里根1981年著名的削減只是完成了卡特三年前開始向富人輸送資金的工作。

1986年，當華盛頓特區終於着手進行税制改革時，立法者試圖“擴大税基並降低税率”，這一理念相當於通過降低高收入的法定税率來彌補富人的漏洞。因此，50%的最高所得税税率降到了卡特減税後適用於資本利得的28%，而不是相反。

最終，1986年的税收改革法案幾乎沒有改變美國税收制度的分配。正如學者邁克爾 · 格拉茨所説，這標誌着“累進制的消亡，作為聯邦税收系統中公平分配税收負擔的指導原則”正是因為1986年的税收改革法案，未能讓富人繳納他們應繳的税款，在保守派和中間派民主人士的心目中，税收改革成為柏拉圖式的理想。

隨着税率的下降，揭發醜聞的税收報告繼續有增無減。記者大衞 · 凱 · 約翰斯頓在20世紀90年代和21世紀頭十年因為一系列關於遞減税收漏洞的文章獲得了普利策獎，然後發表了暢銷書《完全合法: 操縱我們的税收系統以造福超級富豪並在2003年欺騙其他人》。(2017年，約翰斯頓再次成為頭條新聞，因為他向公眾提供了特朗普總統避税申報表的第一個高峯。)

一直以來，對富人的税收持續下降——這是一個長期趨勢，只是被民主黨總統偶爾部分廢除共和黨的減税政策所打斷（隨後，白宮的下一位共和黨人取消了部分減税政策）。

今天，正如ProPublica的報告和經濟學家托馬斯•皮克提、伊曼紐爾•塞斯和加布裏埃爾•祖克曼收集的美國國税局數據所表明的那樣，對超級富豪的税收是前所未有的低。

如果拜登真的想要一個“羅斯福規模”的總統任期，他就必須跟隨羅斯福的腳步，敦促對企業友好的同僚們通過累進税制改革。

財富給誰？

雖然向富人增税的做法大受歡迎，而共和黨的退步減税計劃對公眾吸引力不大，許多民主黨人仍然沒有意識到，他們應該迫使共和黨人在下一年半的時間裏，在中期選舉之前，解釋為什麼他們認為傑夫·貝佐斯應該支付比亞馬遜倉庫工人更低的税率。

在ProPublica發表這篇文章之前，一些民主黨人甚至對拜登提出的對公司和富人增税的温和建議猶豫不決，儘管這一建議比奧巴馬温和的計劃更為大膽，但仍然遠遠達不到有意義地遏制1%的經濟和政治權力所需的水平。

多虧了維吉尼亞州的馬克·華納、新澤西州的鮑勃·梅內德斯和西弗吉尼亞州的喬·曼欽等右傾民主黨人，大企業和富人並沒有真正擔心税務員會來找他們。

正如<政客>在5月份指出的那樣，“對十幾位高管、説客和商業集團官員的採訪顯示了一個類似的主題：雖然民主黨可能能夠推動略高的企業最高税率，但當涉及到對富人、資本利得、金融交易或私人股本利潤的更高税收時，算了吧,這是不可能的。”

許多民主黨人仍然沒有意識到，他們應該迫使共和黨人在下一年半的時間裏，在中期選舉之前，解釋為什麼他們認為傑夫·貝佐斯應該支付比亞馬遜倉庫工人更低的税率。

ProPublica的報告——以及隨後《紐約時報》和瓊斯母親關於私人股本公司和富人房地產避税的報道——至少暫時讓共和黨人和保守民主黨人退居二線。在ProPublica的調查登陸網絡的那一天，財閥統治的慣常捍衞者們紛紛為貝佐斯和公司微不足道的税收提供連貫的辯護。

右翼分子的第一反應是，試圖將討論從億萬富翁納税申報表的內容轉移到信息泄露上來。最保守的《華爾街日報》編委會抱怨説，“真正的醜聞……是有人為了政治目的而泄露了有關個人的國税局機密信息。”

喬治梅森大學科赫資助的莫卡特斯中心的負責人、自由意志主義經濟學家泰勒·考恩抱怨“ProPublica行為不道德”，並瘋狂推測“俄羅斯人”是泄密的幕後主使。福克斯新聞等主要保守派媒體也對ProPublica的這篇文章進行了類似的攻擊，而當選的共和黨人也同樣試圖將泄密本身變成這個故事，參議院少數黨領袖米奇·麥康奈爾宣稱“無論誰做了這件事，都應該被追捕並投入監獄。”

其他批評則集中在ProPublica的“真實税率”概念上。ProPublica的記者們將每一位億萬富翁在某一年繳納的税款與他們當年的財富增加量進行了劃分，以瞭解億萬富翁的財富在某一年幾乎可以呈指數增長而不產生任何應税收益這一事實。他們對普通美國人也做了同樣的研究。當然，這不是目前美國税法定義收入的方式。彭博社的撰稿人諾亞·史密斯在推特上打趣道:“美國人震驚了，震驚了，他們發現只有當你出售資產時才會繳納資本利得税。”然而，然而，這個反應不過是一個聰明的騙局。

ProPublica的報告明確指出，它需要制定一項新的税收措施，因為美國税法目前允許超級富豪獲得幾乎無限的財富免税。事實上，它的報告關注的是富人使用的“買、借、死”三足鼎立的方式，即他們通過免税的方式積累財富，通過借錢為他們奢侈的生活方式提供資金，然後利用“遞增基數”漏洞將暴利轉嫁給他們的繼承人，這就確保了資本利得税對其影響不大。

達拉斯小牛隊的億萬富翁老闆馬克•庫班在所有人中都清楚地説明了問題的癥結所在，他問道：“你是對淨值徵税，還是隻對收入徵税？”庫班堅持認為，對財富的累積徵税幾乎不是美國人的做法。

然而，財富只有在精英政治討論的1%人羣中才屬於禁區。另一方面，工薪階層和中產階級的美國人對他們的主要財富來源——房屋——每年要繳納的税非常熟悉。

根據經濟學家愛德華·n·沃爾夫的一項綜合分析，在中等60%的家庭中，主要住宅佔總資產的60%以上。對於最富有的1%來説，這一比例不到8%。與此同時，最富有的1%人羣的80%的資產來自投資和商業權益。而對於中間60%的人來説，同樣的比例不到15%。

由於國家和地方普遍使用房產税，非富人每年都要對他們最大的財富來源納税。擁有一套價值217500美元（全國中值）的房子的人每年平均要繳納近2500美元的房產税。在伊利諾伊州和新澤西州，每年的貸款總額攀升至近5000美元，這意味着在30年的抵押貸款期內，普通房主將在房產税中支付其房屋購買價格的近三分之一。

但即便是這個數字也低估了我們如何對房屋和其他形式財富徵税的巨大差距。普通的購房者只把房價的10%左右降下來，這意味着在大多數情況下，購房者要為房屋的全部價值納税，儘管資產淨值只佔其中的一小部分。沃爾夫的數據顯示，前1%的債務收入比為35%，而中間60%的債務收入比高達120%——幾乎是合格抵押貸款所需比率的三倍。

民粹主義税收攻擊的必要性

累進税制改革者提議，通過“按市值”估價，對每年增加的富人財富徵税。不出所料，保守派反對的理由與他們反對ProPublica的“真實税率”的理由相似，即每年對資產進行估價對(富有的)投資者是不可行的，也是不公平的。

然而，這正是我們每年處理住房的做法，關鍵的區別在於，普通房主繳税不僅僅是根據他們所擁有房屋的部分價值，而是根據房屋的全部價值，不管他們是直接擁有房屋還是擁有不到10% 的股權。

其結果是，財產税具有極大的遞減性。根據税收與經濟政策研究所的數據，最貧窮的20%家庭繳納的實際財產税税率為4.2%，而最富有的1%家庭繳納的實際税率為1.7%。這種倒退因為對低收入房主和有色房主有偏見的評估過程而加劇。

 根據芝加哥大學的一項研究，在一個特定轄區內，價值最低的10% 的房產所支付的有效税率，平均而言，是價值最高的10% 房產所支付税率的兩倍多,租房者也逃不過房產税的痛苦: 房東以高租金的形式傳遞房產税。

 最終，對富人徵收的低税收，以及有商業背景的立法者虛偽的無助，只是美國精英階層不受懲罰、窮人紀律嚴明的文化的又一個跡象。在這種文化中，如果你是錯誤的階層或膚色，你可能會因為未付停車罰單而被關進監獄，但如果你是一個百分之一的人，你可以因為更嚴重的罪行而逍遙法外。20世紀中葉恢復高額累進税制對於重塑美國畸形的經濟和政治文化至關重要。

  propublica 的報告為民主黨提供了充足的彈藥，可以發動民粹主義的税收攻擊，最終開始削減富人的財富和權力。問題是，就像過去半個世紀一樣，他們是否會使用它。

 注:ProPublica是一家針對美國社會公共興趣進行調查報道的獨立非營利機構。專注於真實重要的事件-用報道彰顯道德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