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下水道問題_風聞
已注销用户-俺爱吃小熊粥!2021-07-23 19:21
http://news.cjn.cn/htxw/201207/t2021381.htm
中國的下水道,遠遠落後於城市的發展
2012-07-30 15:03
(中國國家地理)今年夏季,在一場場暴雨的洗禮下,武漢、杭州、北京相繼變成了“水城”。由此,在中國長久以來被忽視的城市下水道,突然變成了人們目光的焦點。中國的城市下水道現狀如何?它們在城市內澇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城市內澇的背後隱藏着怎樣的地理原因?面對內澇的威脅,今後的城市究竟應該何去何從?
大雨後的街道一片積水,本應該在此時承擔起排水重任的下水道,卻發揮了完全相反的作用——積水迴流,從管道口噴湧而出,濺起了半米多高的泥漿。這樣的場景並不罕見,在中國的大中小城市中你都可能看到。
在中國,沒有“下水道”只有“污水管網”
雨噼噼啪啪地落在水泥地面上,激起一朵朵水花,馬路邊迅速彙集起一片積水,人行道上印着“污”字的井蓋在雨水的沖洗下反倒比平日要乾淨幾分。又是一場急雨。
一陣電話鈴打破了單調的雨聲,是《中國國家地理》雜誌的編輯:“我們想做一篇關於城市下水道的報道,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下水道’?你是説‘污水管網’吧?”
“我是指排雨水的,和污水沒什麼關係吧。你知道今年下大雨許多城市都被水淹了”
“那就是‘污水管網’。”我肯定地説,又帶了幾分戲謔,“嚴格地説,在中國,沒有‘下水道’,只有‘污水管網’。”
“下水道”這個詞其實是日語舶來詞,在漢語中本沒有這種説法。“下水”二字表明在功能上它是用來收集和排放城市生活污水、工業污水、大氣降水和其他棄水的;而“道”字,則準確描述了以巴黎、東京為代表的“地下廊道式”城市排水設施。這樣的排水廊道往往深埋在地面幾十米以下,有着巨大的物理空間。例如巴黎的下水道是在地面50米以下,寬逾5米;東京的下水道是在地面60米以下,宏大之處不亞於一座宮殿。而我國城市中普遍採用的是“地下管網式”排水設施,在較淺的地下埋藏着口徑多在一米左右的排水管,實在是當不起這個“道”字的。
為什麼我國會採用“地下管網式”排水設施呢?這要從上世紀50年代説起。
歷史上,中國城市多采用明渠和暗溝相結合的排水系統,新中國剛成立時,這些排水溝渠大多因年久失修,淤塞嚴重,明溝和水塘更是垃圾堆積、污水四溢。不僅不能滿足城市排水的需要,還造成了許多環境衞生問題。新中國的締造者們在城市建設領域的經驗是一片空白,於是一面開展“愛國衞生運動”進行填溝修塘,一面積極學習建設城市排水系統的經驗,而學習對象毫無疑問就是“蘇聯老大哥”了。北京、廣州、瀋陽、天津、武漢一批重點城市和新興工業城市,在蘇聯專家手把手的指導下建設起了現代化排水工程,蘇聯的“地下管網式”排水設施被全盤複製到了中國。
這樣的排水管道,設計偏保守,小口徑的排水管承載能力也有限,很難應對大流量的來水。蘇聯位於高寒地帶,大部分地區降水較少(莫斯科的年平均降水量為582毫米,列寧格勒為585毫米),這個問題並不凸顯,但在我國就大不一樣了,我國秦嶺淮河以南的廣大地區年降水量都在800毫米以上,廣州更是高達1600毫米。
此外,我國的城市排水系統建設還存在着另外一個問題——“重污水,輕雨水”。留心觀察一下身邊,你會發現井蓋上印着“污”字的遠遠多於印着“雨”字的,因為大部分城市沒有專門的雨水管道,雨水管和污水管是混合在一起的。在科研方面,城市排水一直偏重於污水處理技術的研究,而對城市排水管網領域關注不足,所以從事排水工作的人們,在提到城市排水時一般都會脱口而出“污水管網”四個字。所以在我看來,中國大部分地區都是隻有“污水管”而沒有“下水道”的。
在中國,想看到真正的“下水道”,就只有青島德國人修築的那部分了。十幾年前祁紅波曾在青島做下水道修理工,用他的話説:“(在青島)我真的相信路面一個城市,路下一個城市。我們做完工,就可以直接從下水道走回去,很快的。”後來他又在深圳做下水道修理工。同樣是從一個漁村起步,深圳的城市建設要比青島晚100多年,但比較二者的下水道,祁紅波認為:“深圳還要學習。”
消失的湖泊——沒有地方去,水自然會氾濫
“其實從排水設施本身來看,‘管網式’並不比‘廊道式’差。只要設計合理,調度得當,它們都可以發揮出很好的排水作用。”國家城市給水排水工程技術研究中心總工程師鄭興燦説,“關注城市排水問題,不能光盯着排水管道,許多問題不是出在管道上,而是出在城市本身。”
在他看來,在城市的高速擴張中,不斷被填埋擠佔的湖泊河道和麪積越來越大的硬化地面,比排水管網本身對城市內澇的影響要更大。
武漢水務局的資料顯示,上世紀50年代初,武漢市主城區尚有湖泊59個,水面面積273平方公里,到現在中心城區湖泊數量僅為38個,水面面積約122平方公里,縮減了一半還多。本來可以被這些天然湖泊調蓄的降水,如今已經無處可去。
“古人説:水滿自溢。沒有地方去,水自然會氾濫。”華南理工大學建築學院教授吳慶洲表示,在他的著作《中國古代城市防洪研究》一書中,他把“蓄”列為古代城市防洪的重要方略之一,“調蓄系統乃是城市防洪系統中的一個子系統,它由城市水系的湖池河渠組成。在城外洪水困城,城內積水無法外排時,古城調蓄系統的蓄水能力對避免內澇之災具有決定性的作用。”
6月24日,我去武漢出差,雖然沒有趕上6月18日“到武漢去看海”的機會,但是一場大雨還是讓我在武漢的主幹道雄楚大道上,看到了一片汪洋的景象。路邊豎立着的“前方漬水,車輛繞行”的指示牌,許多車輛擁堵在一起,不遠處的涵洞下有一輛淹沒了大半的大型混凝土攪拌機,據我目測當時的淹水高度已經接近2米。一位住在附近的老人對我説:“這裏一下雨就會漬水,這幾年政府已經投入了1億多元來改造排水設施,是有些效果,但根治不了的。為什麼?因為這裏本來就該是湖!這段路是填了南湖造起來的。”一位細心的武漢網友也發現了同樣的事實,他比較了不同時期的武漢地圖,指出淹水處大多地勢低窪——那些地方原本也都是湖。
普通人都一清二楚的道理,城市的管理者們難道會不知道嗎?我想,所有人都是明白的,但是面對着越來越緊缺的城市土地資源和不斷上漲的地價,在一輛輛推土機向湖泊中傾倒渣土時,許多人都選擇了沉默。失去了天然湖泊蓄水優勢的武漢,只有在一次次的大雨中,咬牙嚥下“內澇”這枚大自然回報的苦果。
武漢湖泊的命運,只是中國眾多城市湖泊河道命運的一個真實縮影。無錫城在新中國成立後填塞大小水塘近20個,面積47公頃,填塞舊城區河道32條,長31.4公里,使無錫從罕有洪澇災害,變為一到雨季就要警惕內澇威脅;蘇州城的河道從宋代的82公里,變成現在的35公里;温州城曾有的60多公里河道,到現在已完全填完就連被視作城市排水典範的贛州城,原有的百口水塘到現在即將消失殆盡,曾經的護城河業已被填平,只留下人工排水渠“福壽溝”在雨洪面前獨立支撐,不知道這座號稱900年不澇的城市,在下一個十年、百年是否還能繼續自己的不澇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