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化一下：註定“血虧”的奧運會，日本為什麼硬着頭皮辦？_風聞

大家好，我是在觀網陪你看世界的谷智軒，就在7月23日晚上，命運多舛的東京奧運會，終於迎來了開幕時刻。因為疫情的原因，東京都和臨近的神奈川、埼玉、千葉三縣，決定採取“無觀眾比賽”的形式，讓本屆奧運會，成了歷史上首次現場沒有觀眾的奧運會。作為“後疫情時代”的第一場奧運會，本屆東京奧運會到底靠不靠譜？既然全球各國間的正常往來尚未恢復，日本政府為何還要硬着頭皮辦奧運會呢？本期《消化一下》就聊點輕鬆的話題，帶大家看看一波三折的東京奧運會。

要説辦奧運會，大家一般首先想到的，就是錢的問題。日本人搞了這麼個大事情，到底是賺了，還是虧了？辦奧運會的成本一般分為申請費用、場地建設、基建、奧運會期間的運營等等。當年申奧的時候，東京奧組委給出的預算是73億美元。到了現在，算算已經花出去的錢，申請費：8500萬美元；交通基礎設施，包括三條環首都地區的道路，和新機場線的建設費：202億；體育場館建設：14億；奧運村建設：28億，加起來已經245億美元了。而延期一年舉辦，多增加維護費16億美元，數字就變成了261億，等於原來的預算翻了3倍。這還沒算與奧運相關的舊基建翻新費用，這筆錢在377億美元左右。還有即將花出去的錢，主要是奧運會的運營費用25億美元，再加上額外用來“抗疫”的錢。這筆錢到底會有多少，看目前這情況，誰也難給出個準數。還有一些隱性的成本，比如所謂的Post-Olympics Valley Effect，“後奧運低谷效應”，什麼意思呢？奧運會辦完後，投資和消費會大量減少，奧運會創造的臨時就業崗位消失，體育設施閒置、維護的成本增加，這些都會對地方經濟造成衝擊，導致後奧運時代的經濟衰退。

那麼，日本人硬撐着辦奧運，是不是意味着還能賺到錢？“奧運經濟”已經成為了一個經濟學概念，涉及面很廣，比如説有些理論就認為，奧運會可以帶動就業、發展產業、提振區域經濟等等。不過考慮到日本的經濟已經從“失去的十年”一路變成“失去的三十年”，並朝着“四十年”奮勇前進、一路向北，我們就不整這些虛的了，還是來點實在的，算算日本人辦奧運到底賺了多少dollar。

奧運會的收入主要來自門票、商業贊助、電視轉播和國際奧委會資助。本屆奧運會，大部分比賽空場舉辦，原本預計8億美元的門票收入基本打了水漂。日本人還是比較會拉贊助的，拿到了31億美元的贊助，差不多是倫敦奧運會的三倍。不過，最近豐田、佳能、東京海運、味之素等十多家公司，紛紛退出奧運會贊助，贊助費最後能到手多少，還是個未知數。

早在 2011 年，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BC）就跟國際奧委會打包拿下了10屆奧運會的轉播權，總價高達120億美元。算個單價，差不多是一屆10億。根據國際奧委會往期財報，NBC付的錢差不多要佔全部電視轉播收入的一半。夏季奧運會一般要比冬季奧運會貴，保守估計，這次的費用在25億美元以上。不過，這筆錢的51%要被國際奧委會拿走，能進日本人口袋的只有12億美元左右。

其他營收，包括國際奧委會給了7.6億美元，還有些奧運彩票、知識產權、文創紀念品之類的零星收入，加起來估個10億美元吧。算來算去，哪怕贊助費全拿到，再加上“失去的8億”門票費，這些錢湊起來也就是61億美元。當然，如果這奧運會乾脆不辦了，不但贊助費、轉播費拿不到，還要倒賠錢給贊助商和媒體，但和那幾百億的成本相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説白了，辦奧運，血虧啊。

既然這麼虧，那為什麼日本人就是要辦呢？這就得脱離經濟賬，來算一算政治賬了。

把奧運會政治化，是日本的老傳統了。在1964年的東京奧運會上，日本指定運動員坂井義則擔任火炬手，點燃最後的主火炬。這名運動員的生日，恰好是廣島原子彈爆炸的那一天。日方此舉頂住了美國的壓力，意在向世界展示日本從核爆後重建的“決心”。

而剛開幕的這屆東京奧運會，同樣與“核”有關。2011年3月11號，日本爆發9.0級地震，地震加海嘯，造成近兩萬人死亡，6千人受傷，經濟損失超過3000億美元。重災區福島發生核泄漏，對整個地球的環境，都造成了非常嚴重的負面影響。當日本還在為核泄漏焦頭爛額的時候，著名色情小説家，時任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向國際奧委會提交了文件，申請舉辦2020年第32屆奧運會。

為什麼選在這個時候？石原慎太郎這麼説：“希望通過體育的力量，讓受傷的日本重生，在九年後，向全世界展現日本復興的面貌”。我還記得，當時我國國內也有公共知識分子煽情地説：”十年之後，整個世界一定會驚詫日本重建的速度和勇氣”。如今十年之期已到，福島重建成了什麼樣，大家都看在眼裏。不光“復興路”艱難重重，奧運會一路辦下來，同樣也是波折不斷。去年因為疫情，當了八年首相的安倍晉三辭職，自己提桶跑路了。繼任的菅義偉，用“平民政治家”人設打了個好彩頭，之後的每個月，支持率都創下歷史新低。這支持率暴跌的速度，只有08年的麻生太郎可以一戰。

今年2月，時任東京奧組委主席、前日本首相森喜朗發表歧視女性言論，在全社會的口誅筆伐下辭職。5月，在野黨在眾議院的會議上，指出東京奧組委外包給廣告公司主管的人事費用，高達每天35萬日元，相當於日薪兩萬多人民幣，遠超正常水平。6月5號，東京奧組委一名工作人員在電視節目裏證實，組織確實存在不正當現金流，結果兩天後，日本奧委會會計部部長森谷靖就跳軌自殺了。因為對奧運感到失望，原本的八萬志願者中，已經有一萬人提出提出申請。

7月4號，在東京都議會選舉中，自民黨原本預測能拿43個席位，最後只拿到了33個，用“慘勝”的方式，重回第一大黨寶座。不是因為自己很努力，而是多虧了同行襯托。東京都議會選舉，往往被看成是大選的前哨戰，2009年那次，民主黨取得壓倒性勝利，成為都議會第一大黨，第二個月就在眾議院選舉中，以同樣的優勢擊敗自民黨，奪取了政權。到了2013年東京都議會選舉，自民黨大勝民主黨，馬上就在下個月的眾議院選舉中，以同樣的優勢奪回了政權。

今年9月30號，菅義偉的黨總裁任期就要結束了，屆時自民黨要選出新的總裁；10月21號，眾議員的任期也將到期，屆時又要舉行新的眾議院大選。奧運會一落下帷幕，日本就要進入到緊張的選舉季，留給菅義偉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眼下，能在短期內扭轉支持率的唯一希望，只剩下東京奧運會了。

説到這，肯定有觀眾要問了：東京奧運會問題不斷，反對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怎麼還能靠辦奧運提高支持率呢？這樣想，格局就小了。正是因為東京奧運會醜聞頻出，選民對奧運會的期待很低，這種“低”反而是菅義偉的優勢。東京奧運會承擔了不少日本人復興國家的厚望，要是放在去年，反倒不容易辦好。台場海濱公園的大腸桿菌超標問題，好幾年了都沒解決，至今依然臭氣熏天。“鐵人三項”比賽，估計能比完的，只有印度運動員了。而今年，又是無觀眾舉辦、又是奧組委醜聞，日本民眾對奧運會的期待“已經在谷底了，怎麼走都是向上”。只要能走完流程辦下來，不出什麼大問題，那妥妥是菅義偉內閣的加分項。

另外，因為疫情，還會有多個國家的運動員無法參會。早在4月份，朝鮮就已經宣佈了不參加東京奧運。本月初，薩摩亞的3名舉重隊員，也因為疫情放棄奧運。7月22號，西非國家幾內亞也宣佈，因為疫情放棄派隊參加奧運。可以預計，還會不斷有運動員因確診新冠而放棄比賽。日本國內有觀點腦回路很清奇，説別國運動員“來不了”，可不一定就是壞消息，換個角度想，來的人少了，日本運動員的競爭壓力不就變小了嗎？奪冠的機會不就更大了嗎？到時候，靠着“主場優勢”，多拿幾個金牌，就能在媒體上大書特書，重振民族自信，菅義偉連任的希望不就大多了嗎？

打個比方，假如去年辦奧運，就好比期望一個學霸考滿分，今年辦奧運，就像期望一個學渣及格就好。不需要整出什麼花活兒來，只要不出大問題，就是成功——這就叫“預期管理”，各位請把“格局大了”打在公屏上。正是因為如此，本屆奧運會，很可能是場外新聞大於場內新聞的一屆。無論菅義偉想不想連任，日本右翼借奧運提振民族自信的需求，都是客觀存在的。東京奧組委曾經宣佈，不禁止比賽場地出現旭日旗，理由是旭日旗在日本的“應用很廣”，在奧運會上使用“並無不妥”。就在幾天前，象徵和平、團結的奧運村裏，竟然飄起了代表日本軍國主義的旭日旗。戲劇性的是，就在奧運會開幕前一天，東京奧組委把已經排演完開閉幕式的總導演小林賢太郎給炒了，理由是他曾經拍過一個搞笑短劇，裏面有納粹屠殺猶太人的段子。這種雙標，這種態度，亞洲人民再熟悉不過了。日本右翼把奧運會當做操弄政治的工具，無論是用旭日旗挑撥鄰國關係也好，還是強制推廣“福島農產品”也罷，都不稀奇；甚至在比賽場內，都有可能會有右翼藉機炒作一些話題，發生什麼都不奇怪，我們到時候就當看戲就好。

東京奧運會已經正式拉開帷幕，要安全走到閉幕，還有兩個多星期。這對於本屆奧運會的組織者來説，仍是個不小的挑戰。東京的單日確診人數連續一個星期超過1000，日本的新冠疫苗接種率也遠低於預期，完成2劑接種的人數僅佔總人口的兩成左右，前幾天還曝出4000萬劑疫苗“不翼而飛”的奇聞。東京奧組委談“疫”色變，把賽事相關人員數量硬砍了一半，在日本全國醫療資源吃緊的情況下，每天準備調配500多號醫護人員，專門為奧運會服務，引起大量醫護人員抗議，到現在人手也只湊到八成。東京奧組委還搞“氣泡防疫”法，嚴防死守，把奧運村變成了孤島，還要求7月1號起，印度等七國奧運代表團成員，須在赴日前7天內每天接受核酸檢測，在日期間每天也要接受核酸檢測，抵日後的3天內不得與本國代表團成員之外的任何人接觸。此舉引來印度奧委會主席的強烈抗議，稱運動員不應被捲入“奧運政治化”，他理解日本為保護國民和奧運會的安全而慎重行事，但只有特定國家受到不公平待遇、運動員成為“犧牲品”，這是難以接受的。

有一説一啊，東京奧組委也確實是不容易。不過就算如此，這“防疫氣泡”還是有漏洞。社交媒體上隨便翻一翻，就能找到外國運動員不戴口罩、在外飲酒的帖文。巴西代表團入境的時候，沒和旅客保持距離，跟粉絲們“熱情”地打招呼。一名烏干達運動員檢測也沒做，留了一張“不想回到生活困難的國家，想留在日本工作”字條，就在那麼多防疫人員的眼皮子底下“跑路了”，而烏干達代表團在入境時，就有一名成員的病毒檢測呈陽性。與奧運關聯的新冠感染事件層出不窮，截至節目錄制，已經有75人確診，100多人密接。

除了防疫之外，東京奧組委特別重視“食品安全”問題。福島食品遭到各國運動員抵制，他們就讓奧運村提供的食材都不標明產地，把產自福島的食材和其他地方的混在一起，奧運會閉幕後再公佈食材產地，這樣就可以宣傳福島食品是“安全”的。這波操作，能不能宣傳“安全”不知道，但是如果奧運會結束後，有運動員出現了這種現象，宣傳效果肯定差不了。

東京奧運會經歷如此多波折，但日本人為了自己的那本“政治賬”，還是要硬着頭皮辦。菅義偉上週末表示：“即使沒有觀眾，也要把感動傳遞給全世界。”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被“感動”到，有的請扣“1”，沒有的請扣“2”。我只希望人沒事，希望在外拼搏、為國爭光的奧運健兒們能夠平安歸來。當然，也期待中國運動員們能夠克服種種不利的條件，在奧運賽場上再創我體育大國的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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