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人人都愛“吃瓜”？因為不愛的人已經滅絕了_風聞

成年人間至少60%的成人間對話是在談論一個不在場的他人。八卦的起源是什麼呢？人類為何需要“八卦”呢？

撰文 | 陳夢荷

流言（gossip）在古文英語裏源自godsibb一詞，是單詞god（上帝）和sibb（近親）的組合，最初指那些整天無所事事、閒言碎語的教父教母們，相當於我們的“七大姑”“八大姨”。

在古代歐洲，孩子出生是一個社會事件，通常，產婦的親朋好友、鄰居等（他們可能成為孩子未來的教父教母）都會相聚在一起慶祝，順便“東家長西家短”，聊天嚼舌頭，這也就是gossip的起源，意為“討論他人”。

不過，在英國中世紀，説人閒話可是違反法律的。過分愛説閒話的人會受到非常嚴歷的懲罰：犯罪者會被戴上一個鐵面具，面具上有扎嘴巴的尖刺。討厭流言閒話，是幾乎所有文化的共識，在絕大多數羣體中，“某人愛八卦”是一種負面評價。

不過心理學家們很喜歡和人們的常識對着幹，在他們眼中，閒言碎語對於人類社會可是大有裨益呢。

為什麼人人都愛“吃瓜”？因為不愛的人已經滅絕了！

提到流言，不得不説牛津大學的Robin Dunbar的進化心理學理論：人類為了生存，需要聯合成一個個團體，但是隨着團體的壯大，不可能每個人都能直接面對面接觸，此時，流言就可以幫助日益壯大的組織裏的個體，將大家在另一方面聯合在一起，增強凝聚力。

Dunbar認為，人與人之間聊八卦就像猩猩之間互相撫摸梳理毛髮一樣，是一種社會交往的工具，幫我們獲取那些沒有機會面對面交流的人的信息。閒言碎語可以讓人追蹤社會網絡中發生的事情，同時也強化了説八卦和聽八卦的兩個人之間的關係。

此外，八卦也讓聽者瞭解被談論的那個人，並讓二者能有效地加強聯繫——儘管多數八卦都是負面的。

進化心理學求證據

進化心理學的觀點聽起來都挺有道理，比如：男性之所以喜歡胸部豐滿、臀部圓潤的女性，是因為這類身材的女性通常好生養。經過“適者生存”這個大BOSS的調節，這種偏好S型身材的男性的基因都保留下來了，最終男性發展出了偏好S形身材的“惡習”。

但是此類觀點總是由於缺乏實驗證據而經常受人詬病——任何實驗都無法模擬出自然選擇來啊。那麼這些聽起來很有道理的理論，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呢？

通常，進化心理學研究者用跨種族的研究來證明他們的理論。因為如果是隨着人類進化而出現的心理現象，不出意外的話，不同文化、不同風俗習慣的民族應該都有相類似的心理現象。

另一個研究者常用的方法就是：跑到地球的某個邊遠角落，觀察某個原始部落的人們。從進化心理學的角度來看，這些部落羣體的發展程度可以比擬人類羣體幾萬年前的情況。

再拿前文S身材的例子來説事的話，就是：如果研究者發現，部落的人們也有這種身材偏好，那麼可以縱向説明這種心理現象是來自進化的，而非由媒體傳播等其他現代社會因素所造成的。

沒錯，古今中外，流言八卦幾乎是全人類的共同興趣！你可以看到，無論是哪個時代、哪個國家，關於名流的八卦書刊總是最暢銷的。這種跨種族跨文化的普遍現象為流言的進化理論提供了一定的證據，暗示了它的進化作用。我們可以合理推斷，尼安德特人也時不時會吃些“瓜”！

八卦好説不好聽

按照進化心理學的觀點，八卦的作用之一就是分享信息，可是為什麼多數八卦都是負面的呢？這些負面信息對人類有什麼不一樣的意義嗎？

2011年Eric Anderson和同事們在“雙眼競爭任務”實驗中，證明了這些社交中流傳的負面信息的積極意義。

Anderson同時給雙眼呈現消極、積極或者中性面孔的照片，結果發現，表達消極社會信息的面孔（如憤怒、傷心等），比表達積極或中性信息的面孔更佔優勢，即被試會先看到消極的面孔。這説明，在信息加工時，負面的信息更有優勢，更能讓人注意並最先被感知到。

從進化的角度看，負面的信息比正面的信息更值得關注。因為憤怒或悲傷等消極面孔，可能意味着需要及時躲避的危險（別人要揍你了）。所以，八卦總是圍繞消極信息也就不奇怪了。

吃瓜的好作用

1. 一起八卦才夠鐵

你在社交上常常會驚訝地發現這個規律：“要跟一個人做朋友，就要一起説另一個人的壞話。”2007年，McDonald Kristina等人（Duke University）對四年級女生的日常聊天進行錄像觀察，試圖瞭解她們人際流言的特點。

結果發現，流言是女生之間人際互動、表達友情的重要特徵，越受歡迎的女生傳播流言的頻率越高、話語評論性越強，且流言的頻率與友情質量正相關——也就是説，八卦得越多，關係越好。好吧，八卦這種深層次交流確實可以促進友誼發展。

2. 人言可畏，好好表現

2012年，Bianca Beersma 和 Gerben A. Van Kleef（University of Amsterdam）告訴參與實驗的人，為了研究計算機交流與面對面交流之間的差異，他們要4人一組，先在計算機上交流互動，然後再面對面。

於是，參與者會乖乖地坐在電腦前，看到另外三個“參與者”的照片——這另外三位參與者其實並不存在。被試會被要求填寫一張問卷，包括計算機熟練程度、喜歡閒話的程度等等。為了增加被試對這個剛成立的虛擬團體的歸屬感，研究者也把被試的照片與那三張照片放在一起。接着，被試會看到其他“組員”的“問卷結果”，一半的被試會看到他們的同伴非常八卦，另一半則相反。

然後所有的被試都會收到100張彩票，每張都有可能中75歐元。他們需要為自己的小組成員分配這100張彩票。結果發現，如果參與者知道自己的行為會被評估（其他組員能看到他們捐給團體賬户多少張彩票），並且他們的組員很愛八卦的話，那麼他們捐獻的彩票就會更多。心理學家太壞了，是不是？

這不難理解，人們總是希望別人能對自己有好印象。所以，如果小夥伴們愛説閒話，這種潛在的八卦行為會起到“攝像頭”的作用——為了好名聲，你也不得不做一些親社會的行為，比如多捐款、對人微笑……

3. “代表月亮懲罰你！”

2011年，Matthew Feinberg、Robb Willer等人（University of California）做了一個小遊戲，讓被試扮演觀察者，屆時他會看到另兩個“參與者”扮演的“投資者”和“受託人”。“投資者”一開始會得到10美元，他可以自己決定投資多少錢給“受託人”，而這“投資”會有3倍的收益，此時由“受託人”決定是否與“投資人”共享經濟成果、怎麼分配。

在這場微型“話劇”中，被試看到，“投資者”投資10美元給“受託人”，但是“受託人”並沒有和“投資人”分享30美元，而是全部放進了自己的腰包。當研究人員要求被試給下一輪的“投資遊戲參與者”寫點留言的時候，96%的參與者都説了那個不道德的“受託人”的閒話。

研究者還發現，八卦可以減輕不公正的社會現象帶來的憤怒、失望等消極情緒。參與者在看到受託人自私的行為後，產生了憤怒，但當他把閒話傳播出去後，這些消極情緒大大緩解了。

作為一個社會團體，要生存發展，就需要一定的社會規則，而流言八卦就是傳播學習這種社會規則的途徑之一。我們可以從他人的言論裏，知道哪些行為是不合適的，哪些人是有問題的，可以提前規避。而違反社會規則的個體就會漸漸被人排斥，不適宜的行為就會被摒棄。

因此，一些理論家甚至認為，閒話牌攝像頭是對消極的、與社會規範相悖的行為的監控，流言八卦事實上是一種親社會行為，可以在比較和平的氛圍下，矯正個體不恰當的社會行為。

吃瓜的風險

好吧，讀者肯定覺得自己的“三觀”都被扭曲了。雖然吃瓜“事業”蒸蒸日上也許是不無道理的，可為什麼古今中外的主流社會價值觀仍然這麼排斥八卦呢？這貌似不科學啊！

儘管人類社會如此需要閒言碎語，但奇怪的是，人們普遍對愛八卦的人沒什麼好感。2003年，馬里蘭大學的Monique Mitchell Turner及其同事們的實驗就試圖解釋這個現象。

研究人員將被試分成兩人一組，組員可能是陌生人，也可能是朋友。助理將兩人帶入一個獨立的房間後離開。此時，其中一人開始講述關於這個助理的八卦——沒錯，這傢伙是研究者事先串通好的，連八卦的內容也是事先定好的。

結果，在事後的調查中，研究者們發現，無論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八卦，無論説者與聽者的關係如何（朋友還是陌生人），每一個聽者都認為八卦者的可信任程度降低了：“他太不靠譜了，容易根據不可靠的信息來判斷他人。”當然，傳播負面八卦的人收到的評價會更低。

但有趣的是，來自朋友八卦並不影響聽者對朋友的喜愛，被試並沒有因為自己的朋友傳播了一次流言而討厭他。

研究者對此解釋為：雖然流言有諸多積極正面的作用，但是由於動機的複雜性（表達憤怒、嫉妒等），它的真實性確實值得懷疑，因此，任何人在我們面前八卦，都讓我們感覺這個人不可靠。

但是如果大家早已是朋友，儘管你會覺得“這貨不靠譜”卻也不會影響你對他/她的喜愛程度。不過，以後若是與朋友一起參加心理學實驗，可不要太相信你的朋友哦，因為他們可能也被研究者拉為“同夥”了！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微信公眾號“新發現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