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運開幕，東京落幕_風聞

文 | 劉夢龍

　　1964年東京奧運會開啓了一個時代，2021東京奧運會也開啓或者説結束了一個時代。一個人老了，要服老，而不是為了霸佔一點財產和權勢，變本加厲的試圖表現自己還有些氣力，就拼命的拿大頂，舞大刀，拉大弓，最後只會落得一個氣喘吁吁，狼狽不堪的下場。這説的就是日本，一個走向老朽沒落，又想再努把力，結果最後不是迴光返照而是拉胯不堪的國家。

　　關於那震撼人心的開幕表演，説的段子已經夠多了，這裏再總結下。首先昨天下午全網熱議的極具視覺衝擊效果，彷彿某種邪神召喚儀式的表演名為《wassai》主題表演，屬於東京奧運開幕式特別節目，並沒有出現在開幕式正式表演中，想必主辦方也覺得這樣的節目出現在開幕式並不是太合適，但這的確也是奧運開幕式的相關環節。

　　然後就是開幕式，這絕對是我看過的最簡陋的一屆開幕式表演了。總結起來就是，沒藝術，沒技術，最後連特色都沒有多少，倒是莫名其妙到讓人印象深刻。你它好像讓你覺得這是日本人才能搞出來的陰間玩意，可你又很難想象日本人居然能搞出這麼個陰間玩意，顛覆了日本最後一點顏面。

　　整個表演可以説完全不日本，明明日本是一個民族地域歧視嚴重的國家，卻拼命裝裝出各族和諧的樣子，連火炬手都換成19年才歸化，從沒上過奧運也不會説日語的混血運動員，唯一標誌性的歌舞伎表演，給爵士樂鋼琴師的時間居然遠遠大於國粹。看上去很多元，很西方，但是這和日本有什麼關係，倒是很好的闡述了當代日本既不東方，又不西方的尷尬處境。

　　整場表現唯二好評較多的環節一是無人機表演，一是用日本國民綜藝《超級變變變》模仿奧運各項體育項目的標誌，導致網上眾多精神日本文化愛好者們吹無可吹，只能拿《超級變變變》説事。這類問題就怕國籍一換，你能想像半年後我國冬奧開幕式上也如果也出現用國民綜藝節目元素進行的表演，這些人會怎麼評價嗎？

　　關於前面的特別節目《wassai》也好，開幕式開場的陰間表演也好，如何去誇獎這些節目讓精神日本文化愛好者們費了很多心思。開幕式之後網絡平台上馬上出現了不少科普所謂現代舞藝術，舞踏等概念，試圖告訴大家這些表演有多高級，是普通觀眾欣賞力不夠，認為普通人覺得這些表演“陰間“是不尊重文化差異，不懂包容。問題是，先不説藝術有邊界，小眾藝術就不應該強行帶進這麼重大的場合強行讓全球觀眾接受，這些口口聲聲”包容文化差異“的人如何解釋在日本網民中罵聲也是主流？而且這些精神日本文化愛好者們五年前吹”東京八分鐘“時，可並不是這種説辭。

　　實際上，這場開幕式真正體現日本文化影響力的反而是各國運動團入場時不斷重複播放的那些知名遊戲BGM，但也正是這些重複使用，選擇範圍和主題存在

　　問題的BGM，暴露了本屆東京奧運會在策劃和管理上的混亂。畢竟開幕式的音樂總監和總導演在之前就已經出問題走人了。

　　又有人替日方辯解，本屆奧運會疫情期間特殊情況，節儉舉行可以理解。問題是東奧開幕式預算公開信息9.7億元人民幣，遠超北京奧運會開幕式預算，難怪東京奧委會會計部長都自殺了。

　　**所以説，説東京奧運開幕式辦的”陰間“，並沒什麼問題，一些見不得別人這麼説的人，大可不必覺得自己比日本網友還懂日本文化。**説起來，傳統日語裏還真有陰間這個詞，可以泛用於不可見光之處，比如著名的陰間茶寮。只能説陰間這個詞用的好，日本文化的某一面還真就是這樣，晦澀的內心是被島國長期壓抑的一種直觀體現。這種走投無路下的扭曲掙扎，本質上，這次開幕式和二戰末期日本的各種萬歲衝鋒頗在精神上竟有幾分互通。起碼，他們在絕路上垂死掙扎後可以自暴自棄的放心拉胯了。

　　止損，是一個看上去無奈，不熱血，讓人喪氣的玩意。但換一個説法，這就叫壯士斷腕，就和撤退才是戰爭藝術的最高形式一樣，是世界上最困難的決策藝術。怎麼面對衰退與失敗，是真正強者與大國的終考，而日本，顯然沒成功。

　　毫不客氣的説，隨着環境的劣化，問題的不斷暴露，2020東京奧運會應該被放棄。新冠疫情給了這場大賭最後一擊，實際上也給了一個最後的機會。當安倍政權組織奧運會的時候，是希望在藉此撬動已經停滯許久的社會，重新出發。而當被舉辦的時候，日本已經在新冠的肆虐下，在全球對抗與危機的逼迫下，無所作為，越來越接近一個維持會。

　　1964年東京奧運是一個美好回憶，是日本經歷戰後的重建，以一個新形象重新融入西方體系的標誌性時刻。而2020東京奧運從一開始就是個念想。“他們戰戰兢兢地請出亡靈來給他們以幫助，借用它們的名字、戰鬥口號和衣服，以便穿着這種久受崇敬的服裝，用這種借來的語言，演出世界歷史的新場面”。

　　現在，我們可以斷言，這種賭博失敗了，它的失敗不僅僅意味着賭注的喪失，還意味着賭徒信譽的喪失，這將不是轉機，而是無法掩飾的衰敗的揭盅時刻。

　　你不能指望一個從設計總監，音樂總監，總導演都先後爆出問題，陸續滾蛋，最後財務自殺，執行主席跑路，一路醜聞不斷，一切靠臨時拉人頂崗來維持的巨型活動還能順利舉辦。東京奧運的拉胯是有一切預兆的，從人事的混亂，到物資的混亂。

　　在東京奧運的開幕式上，所有的表演，致辭都繞不開十年前的東日本大地震。以至於在這屆奧運會上，日本人不顧一切的堆砌福島元素，比如強行塞入福島食物的盲盒式奧運食物供應。越是這樣，越表明東日本大地震和福島的災難對日本精神層面上的重創。這種情形其實很像1923年關東大地震與東京大火對日本的影響，大正德謨克拉西由此告終，動盪的昭和由此發端。隨着時間，這個傷口沒有癒合，而是不斷在撕裂惡化，粉碎舊時代的一點餘温。正因為沒有辦法，日本才試圖把一切賭在奧運會上，賭國運本來就是這個島國的慣性。

　　其實，日本人不想造一個舒舒服服的奧運村嗎？不想搞一個轟轟烈烈的開幕式嗎？在實務層面上，奧運的本質是什麼，人類的團結友好嗎？當然不是，是國力的展示，是一次對經濟的強烈刺激，是一種對國內國外的宣誓。這和雄孔雀開屏沒什麼本質區別，能辦的好，辦的舒適大氣，沒有國家不會這麼做的。這就好像日本在一戰的時候，也是願意像模範生一樣對待戰俘，而到了二戰就變得窮兇極惡，滅絕人性。

　　日本人的拉胯，非不為也，實不能也。説到底，如今的東京奧運，能辦出來就是勝利，但這種勝利不但沒有意義，只會走向適得其反。這都不需要太專業的眼光，在歷次民意調查中，支持舉辦奧運會的民眾已經越來越少，甚至到了多數民眾不支持舉辦的程度。説到底，就是在一場巨大災難將要降臨的時候，沒人敢於出來踩一腳剎車，這和二十世紀上半葉的日本何其相似。

　　東京奧運會是不能不舉辦的，這其實和信譽國威之類的無關，一個全面失敗的奧運會才是一場更大的災難。對日本來説，也許在這屆奧運上有很多執念，但到了最後，強行辦下去的動力恐怕也越來越簡單。就像泰坦尼克，很多災難可能有很宏大的背景，但最終推動的致命一擊就很簡單。作為一屆醜聞不斷的奧運會，最簡單的一個問題，已經在漫長籌備過程中，吃飽喝足的各路人馬能不能順利平賬就是首要問題，而只要辦完，無論多拉胯卻不但能平賬，還能再賺一些。

　　當然，包括國際奧委會，日本各界在這個問題上都是存在共識的，或者説都是一個分贓機制的一環。不僅是東京奧運會，歷史上的許多災難，往往都是各個利害當事人，明知會通往毀滅之路，而共同推動前進的。

　　日本已經賭輸了，但就和二十世紀的經驗一樣，這只是輸的開始。每次日本一旦輸掉大額籌碼，就會變成歇斯底里，自暴自棄，揭開那層謹小慎微，彬彬有禮的文明外衣，露出扭曲野蠻，自私自利的本質。而這次東京奧運開幕，最直接的表現就在日本在台灣問題上的小動作的。無論是偷偷把台灣前面的中華拿掉，還是乾脆直播時把中國地圖上的台灣偷走，都是一樣的。這樣的小動作，不但讓人噁心，而且讓人鄙視。

　　這等下作的小動作實際上是奧運和日本的雙輸。其實這些年來，奧運的光環已經開始淡去了。本屆奧運會在西方衰退的大背景下，更新了奧運格言，在原來的更快，更高，更強之後，增加了一條更團結。這是時代的變遷，奧運的誕生本就是在一個西方世界蒸蒸日上的時代，隨着它的發展，逐漸被全世界的所接受，但它身上的西方背景並沒有徹底沖淡。而如今，在這樣一箇舊時代的黃昏，奧運也不可避免的面臨着時代的衝擊。**人類是需要更團結，但東京奧運上的表現，只是在證明誰才是這種團結的破壞者。**恐怕，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只能感慨，那就這樣吧，畢竟是來自希臘的火焰，先照耀的終究是歐羅巴，而非遠方的震旦。

　　東京奧運會已然如此，只怕人們對巴黎和洛杉磯也不會有太多的指望。也許日後的人們，討論奧運的歷史，恐怕會把08北京夏季奧運會當做是一個頂點，而頂點代表下落。而事實也是這樣，之後的巴西，倫敦都沒有達到想象中的高度，反而暴露了許多問題。對中國來説，08北京夏季奧運是一個時代的開端，是具有歷史的標誌性時刻。而在全球風雨飄搖，一片愁雲慘霧中，2022年北京冬奧，恐怕也會是一個時代的終了與開端。

　　2022北京冬季奧運會可能也會是奧林匹克的最後光輝，在這樣東西方對抗日益走向極端的時刻，也註定面臨着最多，最惡毒的非議與責難。然而，我們註定要習慣那些紙老虎的本質，奧運會恐怕也難免走向祛魅。在西方無可挽回的落幕中，在一次次的小動作下，中國人，或者説世界，還會對奧運留有多少情懷，給奧運的只怕是時間不多了。奧林匹克精神是偉大的，但在別有用心的國家肆意操弄，它的光芒還能再閃耀多久呢？

　　如今，東京已經展示了它的成功與失敗。事已如此，我們不妨靜待2022的到來，這也許會是東方的光最後一次藉着西方的火炬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