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風破浪的姐姐”：英文名與隱喻翻譯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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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答昨晚一位讀者的留言：“乘風破浪的姐姐”如何翻譯？

這檔綜藝節目已有既定英文名，也曾被外媒報道過：Sisters who make waves。

文刀君不太關注綜藝，特地檢索了一下節目介紹：節目將通過呈現當代30位不同女性的追夢歷程、現實困境和平衡選擇，讓觀眾在過程中反觀自己的選擇與夢想，找到實現自身夢想最好的途徑，發現實現自身價值的最佳的選擇。

“乘風破浪的姐姐”是一句隱喻表達，恰好文刀君昨日在內部研討時談了“時政話語的隱喻翻譯”，今天借“Sisters who make waves”這句英文並結合昨日講義部分要點，與各位分享幾點看法。

嚴格來説，“make waves”並非“乘風破浪”的翻譯，但綜藝節目名或者電影名的翻譯，不必完全對應，有時另起爐灶亦無可厚非。

“make waves” 常常表達這樣的意思：

to be very active so that other people notice you, often in a way that intentionally causes trouble（劍橋詞典）

實踐中，這個詞常常出現在負面語境裏，表達“搞事情”“博眼球”……之意。

但是，這個英文名的出發點是可取的，顧及到了原文的隱喻修辭，顧及到了原文隱喻裏的“imagery（形象）”，努力使英文名向原文裏的“imagery”靠攏，並（希望）同時保住原文的“內涵精要（tenor）”。

翻譯理論家紐馬克（Peter Newmark）曾總結隱喻翻譯的七種模式，文刀君結合實踐經驗粗略概括為三大類：

一、嚴格按字面直譯（sensu stricto）。這是處理隱喻表達的首選之路，此路不通再考慮其他。

這種模式需要分析兩種情況：

（1）原語裏的“imagery”可以100%投射到譯入語，符合譯入語的文化和語言習慣。比如，“打贏疫情防控的人民戰爭”“他們是黨的耳目”“Love is a journey”，這三個隱喻表達完全可以直接譯出。

（2）原語裏的“imagery”投射到譯入語後，有些“水土不服”，但是並不特別妨礙理解，甚至可視為一種大膽創新，逐漸豐富譯入語。

“走狗（running dog）”“紙老虎（paper tiger）”就是兩個經典例子。英文裏的“shed crocodile tears”，早期翻譯為“鱷魚的眼淚”，也曾“水土不服”，但如今似乎已被中國人廣泛接受，不一定非要翻譯為“假慈悲”了。

二、當原語裏的“imagery”投射到譯入語之後，有些“驢唇不對馬嘴”，引起尷尬，可以考慮在譯入語中尋找一種“imagery”替換掉原文的“imagery”，前提是：確保原文的“tenor”不走樣。

比如，説一個人很固執，英文可以用“mule（騾子）”的形容詞“mulish”。漢譯時一般不説“倔得像頭騾子”，而是説“倔得像頭驢”。

以前曾有翻譯名家提出，“lead a dog’s life”按照中國文化習慣應翻譯為“過着牛馬般的生活”，而不宜直接還原“狗”。

三、當原語裏的隱喻投射到譯入語後，會造成明顯的冗餘拖沓，除了辭藻華麗之外並無多少實際作用時，可考慮舍掉隱喻。

翻譯理論家也承認，一旦一種“隱喻表達”轉換成一種“非隱喻表達”，便已接近“paraphrase”而非嚴格意義上的“translation”了。

舉一個政府工作報告裏的例子：

譜寫****魚水情深的時代華章

官方譯法：to forge an ever closer bond between the people and the military in the new era

“魚水情深”喻“軍民關係”，是一個隱喻；“譜寫華章（literally：compose a grand chapter）”也是一個隱喻。翻譯時，若是“霸王硬上弓”，英文會變得臃腫起來，多費口舌還討不得好。因此，官方譯文選擇捨棄原文裏的隱喻，直接點破“tenor”，棄車保帥。

以上是實踐中常見的三種模式。翻譯，從實踐中來，再到實踐中去，遇到隱喻表達究竟如何抉擇，可能需要多一點“經驗主義（empiricism）”而非固守“教條主義（dogmatism）”。

回到“乘風破浪的姐姐”這個名字，“make waves”顯然走的是第一種模式。第一種和第三種模式恰恰是實踐中處理隱喻表達最常走的路。

若是在“make waves”的基礎上精進一下，文刀君認為，可以選擇“make a splash”這個固定表達（splash：濺起水花）。相較“make waves”而言，“make a splash”無論是在詞典釋義還是實踐用法中，積極的成分更多一些：

If you make a splash, you become noticed or become popular because of something that you have done. （柯林斯詞典）

To be very successful and garner a lot of public attention.

（thefreedictionary.com）

“make a splash”兼具“成功追夢”與“上頭條”這兩個屬性，與《乘風破浪的姐姐》所標榜的宗旨貼近，也與綜藝節目博眼球的特點暗合。

無論中外，隱喻都是極其普遍的語言現象，普遍到人們常常忽略某些話語的隱喻屬性。作為思維方式與文化特點的集中體現，隱喻表達是翻譯實踐中的攔路虎。隱喻翻譯關乎文化傳播，值得學術界與實務界高度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