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掉她的成本就這麼低嗎_風聞
柳飘飘了吗-柳飘飘了吗官方账号-2021-07-24 07:41
作者 | 柳飄飄
本文由公眾號「柳飄飄了嗎」(ID:DSliupiaopiao)原創。
飄算是看明白了。
有些人對女性的污名化,卑劣程度是沒有下限的。
前陣子,某乎一個熱門問題被罵上了熱搜——
如何看待李純黑桃文身?
李純腳踝被稱為黑桃Q的文身(實為花體L c)
根據某乎一些男用户的解釋。
黑桃Q的符號,是女性對黑人生殖崇拜的象徵,甚至是性奴的標記。
由此便推斷,腳踝上文了黑桃的李純,必定是個“媚黑的蕩婦”。
甚至,給她臆想了一出出“怕被主人拋棄而死鴨子嘴硬”的心理大戲。
再看下去,氣得人簡直想笑——
給人下判決時不帶任何猶豫,自信得好像是自己的故事。
前腳罵人墮落骯髒,後腳就想看資源。
滿腦子除了厭女和黃色廢料,不知還有些什麼。
更令人迷惑的,還有毫無根據的被害妄想症——
腦洞之清奇,思想之齷齪,令人歎為觀止。
這件事,不僅僅是對女性的污衊或污名化那麼簡單。
其背後隱藏着的,是對女性人格的掠奪。

整個事件最讓人膈應的地方在於——
明明一聽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的鬼扯。
卻如屎盆子亂扣,女性一沾身就再難洗淨那惡臭。
其實在謠言四起時,李純便已經擺明態度、給出澄清。
但,當她為社會新聞發聲時。
下流的辱罵詛咒依舊吞沒着評論區,看得人氣不打一處來。
這事其實性質很明白——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且不説“黑桃Q=媚黑”這個説法,壓根不是什麼全世界約定俗成的規矩,只是小範圍流傳的傳聞。
李純的文身,也根本不是字母Q,而是她姓名的縮寫。
但,在沒有任何證據、實錘的前提下,這些男士就是能夠無比篤定地發起指控。
為何如此自信?
只不過因為他們清楚,遇上這種扣大帽子行為,當事人是很難自證清白的。
尤其是“媚黑”這類,對個人思想層面的質疑控告。
就像是百試百靈的毒藥,分分鐘把人毒啞。
無論是保持沉默,還是跳出來硬剛。
他們都能有相應的對策。
或腦補你怕被揭穿,或誣陷你不願叛主。
而對着一羣捂着耳朵噴糞的人而言,你辯無可辯。
李純還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扣帽子、潑髒水的惡行,早已成了某些人最順手的厭女利刃。
《唐人街探案》裏的角色Kiko,大腿上也有一處黑桃Q文身。
且這一細節顯然是為了呼應電影的幕後黑手“Q”,增加懸念。
但,這也被部分人無腦解讀為“媚黑”“性奴”。
氣得主演尚語賢直接在微博怒懟網友。
而除了文身,一個不經意的Pose或手勢。
也可以成為被蕩婦羞辱、口誅筆伐的理由。
唐嫣和馬蘇都曾被誣陷“性暗示”
一羣人一面罵她們色情低俗,一面又自行腦補着齷齪畫面,可謂奇觀。
還有一些案例,荒唐程度讓飄都啞然失笑——
你知道當時很火的“秋天第一杯奶茶”,在某些猥瑣人士那裏還有這種解釋嗎?
發現沒?
這些事件,無一不是以“性”為切口。
在部分人看來,文身、穿着、手勢、拍照角度,都可以是性暗示。
眼、耳、口、腦無一處乾淨,於是見到什麼都覺得髒。
在一種掌控一切的爹味心態的驅使下,更開始瘋狂輸出污言穢語,對所有看不慣的行為大肆批鬥。
還得意洋洋,自認為匡扶了正義、維護了倫理。
實則,只是一種對非馴服者的私德審判,及惡性報復。
而,如果這種低劣行徑,被以慣用的伎倆上升到民族、家國的高度。
事情就再讓人笑不出來了。
李純事件對比其他案例的特殊性,也正在此——
對她的污衊,除了是一種蕩婦羞辱,更是惡劣的“政治不正確”高帽。
這頂帽子,可怕在太好扣,也太難摘。
一旦民族情緒滲入到謠言中,藉助輿論環境,是可以將一個人不留餘地地扼殺的。
蠢且壞尚不算最駭人的。
駭人的是,這類人對意識形態審判,已經到了濫用的程度。
以臆想為證據,以輿論場為法庭,以惡臭聯盟為陪審,以污言穢語為判詞。
輕飄飄幾句話,便能將自己對一個女性的不滿,挑動成集體對個人的圍剿。
厭女也在政治話語裏,自然地化身為一種正義。
這不僅是誣害,更是殺人誅心。

自信地為女性定罪,熟稔地為女性判刑。
部分男士的言行,處處彰顯出狂妄放肆之態。
但,也別忘了。
扣大帽子這種卑鄙手段,向來是小人與弱者的作為。
越是愛潑髒水,越反襯出其色厲內荏、極度虛弱。
這種虛弱,是多方面的。
首先,是文化上的虛弱。
還是李純事件。
你以為那些言之鑿鑿的批判背後,有多麼完整的邏輯及價值觀?
實則,一個多年遊歷社交媒體的人,就敢聲稱“深諳”社會事件。
對女性的批判,也只停留在跳腳和撒潑。
比如,對於外國人性能力的反覆誇大,其實是一種色情片製造出的印象。
看得最多的,信得最真的,才是真正對外國人產生生殖崇拜、嫉妒的人。
但,卻催生了各種滑稽荒唐的“媚洋”指控。
就在今年3月,一位模特在微博曬出自己和俄羅斯男友的合影,招致了一大批網友的征討。
鋪天蓋地的辱罵詛咒,不堪入目。
結果,人家自己明明也是個俄羅斯人。
對媚洋的指責都能亂打到一個外國人身上。
這都不是無禮了,純粹是無腦無恥。
一個人不講道理,是因為他壓根沒道理可講。
這部分男士給人的觀感,也是如此——
他們的智慧,似乎並不足產生一套支撐自己的價值觀。
滿嘴講着種族、兩性、道德、自由、性等宏大議題,其實對它們全無概念。
因此只能將其還原為最原始、低級的動物交配。
想象力更豐富的,更扯到什麼污染中華血脈、挑起對中國男性的歧視(?)。
甚至是毀滅種族的“凱勒奇計劃”這些陰謀論。
因為一點不切實際的危機感和私慾,上升到如此宏觀的高度。
正是為了最大程度鼓動同盟出手相助。
這恰恰反映了,這類人心理上的虛弱——
智識和邏輯都十分孱弱,對女性的控制慾卻強到病態。
和他有沒有關係的,都要管。
飄想到芬蘭電影《女性日常》中的一幕。
公車上,兩名猥瑣男對一位女性進行性騷擾。
不僅嘴上不乾淨,還動手動腳。
遭到拒絕後,他們怎麼辦?
立刻開始搬出潑髒水那一套,對那位女性進行不堪入耳的謾罵攻擊。
還伴隨着令人不適的嘲笑和調戲。

這種看似漫不經心的“玩笑”及“戲謔”,也是如今女性面臨的,最普遍的毒殺手段。
因為,嬉笑和狂歡不僅能掩蓋這些行為的暴力本質。
更能粉飾這些人的外強中乾。
內裏的貧瘠和外在的怒火的矛盾,是無法調和的,因而許多男士熱愛扣帽子。
不僅因為殺傷力大,也因為其能以最低能的方式,賦予人優越感和精神爽感。
正如上野千鶴子的《厭女》中所説。
越弱勢的男性,就越想通過性上的壓迫來獲得自我滿足。
再來,便是生理虛弱。
部分男性鑑easy girl的“熱情”一直旺盛偏執。
但李純這件事,讓人見識到,這份“熱情”在某一層上,偏執到幾近病態。
哪層?
性。
一見黑桃元素,立刻想到黑人,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 立刻想到雜交,立刻想到性奴、母狗等驚天內幕,部分男性的想象唯在這一層能夠如此躍進。
一旦談到留學生,就立刻想到交外國男友,就立刻想到size問題。
跟着,就要出來辯解辯解“全球同號”“亞洲男雖小但硬”的問題——
怕不怕,就問你怕不怕?
搞笑之餘,很難讓人不疑心,這裏面有一種微妙的自卑成分在。
或許只有尺寸不如人意的,才會在衝前大喊“我的很大,你忍一下”來壯壯膽,助助興。
如是文化、心理、生理三重孱弱,才使得凡看到國內女性和外國男性交往,尤其是黑人,首先浮上腦子的畫面,就是被窩裏的事,首先羞憤的,就是褲襠裏的問題。
地鐵上遇到一個和黑人同行的女性,兩人還不一定是戀愛關係。
趕忙偷拍發上網,連碼都不打,開始全民獵巫。
黑成這樣都要,還能不是衝着那“大器”去的?
思想能夠在某一層靈活而躍進,堅定不移地篤信、挖掘者。
常常,不是由於過人的聯想力。
而是基於心胸、視野實在足夠狹隘。
正是因為所思所想,背景足夠蒼白鄙陋,不願兼聽,所以總能心無雜念地,下那最粗暴而不容置喙的判斷。
前段時間飄看西竹書院的文學課,楊寧老師講過一個經典的電影學梗。
你是否看到一隻雞?
大概是,一個電影導演,拍了一段展示現代化城市的短片,給未經文明開化的非洲土著人看。
那些土著人看了,啥都不關注,就興高采烈地談論一隻雞。
問題是,那個導演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影片裏有一隻雞。
於是他就去翻自己的短片,結果在角落裏發現了這隻雞。
而它出現的時間,低於8畫格,0.3秒左右。
一般人根本就意識不到它的存在。
對於一羣認知裏只有雞,沒有文明產物概念的土著人來説。
他們總能敏鋭地捕捉到那隻雞,並且把它,當作全世界,當作他們對一個複雜事物討論、發聲的唯一入口。
如今敏鋭、執着地把黑桃文身和媚黑聯繫起來,並且認為是常識的人。
處境不正類似那羣未開化的土著人?
面對複雜的人、文明的世界,土著人看不見。
而鑑媚黑的人,則是不願意看。
他們只願意“以雞度人”。
男性自認在性段子上妙語連珠,互贊精闢。過去能張口飆下流段子,被看作有男子氣概的象徵。
但在今天,不分場合地開黃腔,早被更文明的語境,批為猥瑣油膩,連王思聰都不會在亂開。
因為,習慣性化一切,以性語境解讀一切的鄙陋思維模式,是一種智慧不足的顯示。
它顯示了你無法從更廣闊、更非獸性的角度,去解讀事物。
有的人就是永遠看不到,男女交往這件事上,除了物質、權力和性之外的價值。
除了“媚洋”“器大”“你黑爹有錢”,他們想不到,或者説不願意去想到,大多數女性在感情裏很在乎的一個因素。
情緒價值、伴侶價值。
很多在網上分享和外國男友的戀愛故事的女生,其實都會細説,男友對自己的陪伴和尊重,以及人格魅力。
而這些人與人相處中,真正應該予以看見、注重的地方被忽視。
顯然,easy girl的刻板印象,被齷齪下流意識形態揣度,更能擊中“一隻雞”思維的嗨點。
這種嗨點,就在於,在這羣人眼裏,女性,本就是不值得被提供情緒價值和尊重的。
因為在性化一切的思維方式裏,女性也被性資源化了,而資源,是不具備自主意識的。
而不具備自主意識,自然無需有基本的人性關懷。
如果説,對所謂的easy girl是辱,這羣人對另一波人,嘲得更嚴重。
那就是那些,找和外國人談過戀愛的女性做女朋友的男性。
這些男性,被他們恨鐵不成鋼地叫做“接盤俠”。
這種對“接盤”的恐慌、仇恨,反映出,性對於他們來説,是一種佔有的權力。
“接盤”,是一種所有權的讓渡和削弱。
它的本質,不過是臭名昭著的處女情結、“二手貨言論”的死灰復燃。
是男性自認為是貨物主的傲慢和不尊重。
《男性的衰落》中寫:男子氣概的核心正是渴望佔據高位。
而在女性那裏談性,又是享受高位感的,最便利、難易度最低的途徑——
比和同性在叢林場,搶奪有限的社會資源,爭奪狼頭位置,壓力小多了不是?
於是,把正常的女性交往性化,再把性權力化,從中尋找高位的快感。
對於情、愛,他們再無更高層面的眺望,性對於他們來説,也僅僅是一種對權力渴望的代償。
最終他們性化一切,甚至性化自己。
逢人就問自己大不大。
認為別人如他一樣,無視心靈交流,志趣相投,社會位置等等婚戀其他方面的標準,只認定一隻雞——還不是圖大器。
但實際,轉了一圈,最在乎對象大不大的,明明就是這些人自己。
除了“一隻雞”之外,他們什麼都看不到。
只能低頭盯着自己的褲襠。
對於這些人來説,這或許就是看待世界最舒服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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