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紡織機械行業面臨的中國困境_風聞

來源：東西智庫  2021-7-23

前段時間，美國將“手”伸向了我國新疆地區，指責我國存在“強迫勞動”。感到憤怒的中國紡織品製造商，不僅指責美國的強權政治，也強烈反對耐克、阿迪達斯、H&M 等品牌的立場。

其實感到焦慮和憤怒的不僅僅只有紡織品製造商，向中國工廠出售紡織機械的立達和烏斯特等瑞士公司也如“熱鍋上的螞蟻”，他們面臨着該行業嚴重依賴中國的難題……

作者： 東西智庫研究員 張乃琳

圖注：大多數瑞士大型紡織機械公司都在中國本土生產，只從瑞士出口高端零部件。

2014年7月1日，《中國－瑞士自由貿易協定》正式生效。

中瑞自貿協定生效後，瑞方就將對中方出口商品的99.7%立即實施零關税，中方將對瑞方出口商品的84.2%最終實施零關税，如果加上部分降税的產品，瑞士參與降税的產品比例是99.99%，中方是96.5%。這大大超過一般自貿協定中90%的降税水平。

就在貿易協定生效的這一年，瑞士兩大紡織機械巨頭烏斯特與立達集團到訪了中國新疆的軋棉廠和紡紗廠，它們預感到，未來幾年，瑞士的紡織機械行業一定會受益於新疆紡織生產的擴大。

實際上，中國是全球最大的紡織工業國，我國已建成了全球規模最大、門類最全的產業用紡織品體系。

據2020年的數據顯示，中國紡織業規模佔比超全球50%，化纖產量佔世界70%，貿易佔全球三分之一，擁有最完整的產業鏈，工藝製造和裝備水平大都已處在國際先進水平。同時，中國也是全球最大的紡織服裝市場，我國從事紡織、紡織服裝、服飾的製造業企業近132萬家，2020年全國紡織服裝類零售總額超12365億元。

然而儘管我國擁有發達的紡織工業，但中國在一些機械和零部件上嚴重依賴瑞士。例如用於大型紡紗機、織機或針織機的錠子、多臂機和自動停止裝置。

2015-2018年，瑞士每年向中國新疆地區出口的針織機配件價值約 200 萬美元。2017 年，瑞士已經成為中國最大的針織輔料（如錠子和備件）出口國。並且領先德國，佔據了中國新疆地區針織輔料出口的一半市場。

利基市場

瑞士機電工業發源於紡織機械工業。迄今為止，**瑞士仍是世界聞名的紡織機械生產大國，**在全球紡織機械產業中佔據了33%左右的市場份額。

瑞士的紡機企業不僅是紡紗、紡絲、加彈、織造、刺繡、染色、印花、整理、檢測等領域的翹楚，也是當今紡織工業技術標準的設定者。被稱為世界第一大紡織機械生產廠家的瑞士歐瑞康集團(原蘇拉集團)，其紡紗、捻線和刺繡機械馳名世界；瑞士立達公司的並條機、精梳機，史陶比爾公司的多臂裝置、提花機，蘇爾壽紡機公司的片梭織機在世界紡織業界也都擁有重要地位。瑞士烏斯特公司，不僅生產的多種檢測儀器技術水平世界領先，還是全球紡織工業質量監控系統的標準制定者。其發佈的烏斯特公報，是當今世界最完整的紗線質量統計標準，為衡量產品質量和等級提供了可靠的依據。

很難知道在中國新疆地區有多少瑞士紡織機。

據海關2019年的數據統計，中國新疆地區的大部分紡織機械主要從三個國家進口：德國（2680 萬美元，46.5%）、日本（2340 萬美元，40.6%）和意大利（740 萬美元，12.8%）。2019年，中國新疆地區從瑞士進口各種機器的價值在$ 6.4億美元左右。其中，針織輔料是瑞士對中國新疆地區的第二大出口產品，僅次於工業打印機。

圖注：中國從瑞士進口的紡織機械類型

佈局中國

不只是出口，眾多瑞士紡織機械製造企業已經在中國實現了本土化佈局。

圖注：瑞士是中國新疆地區針織機械的第二大出口國

瑞士紡織機械協會會長埃內斯托·毛雷爾注意到，通過眾多的國際子公司，瑞士紡織機械製造商實際控制的市場份額遠遠超過瑞士海關統計數據所顯示的。這是因為大多數瑞士大型紡織機械公司都在中國設有銷售代理和子公司，在中國本土生產，只從瑞士出口高端零部件。

此外，行業併購的數量之多，也讓人難以看清產地在哪裏。

比如總部位於意大利的紡織機械公司 ITEMA ，是包括瑞士品牌 Sultex 在內的多個品牌融合的結果；立達在包括中國、瑞士和意大利在內的多個國家設有生產基地；日本豐田工業公司又於 2012 年接管了烏斯特技術公司……

還有一些公司已被中國投資者完全收購，僅在瑞士設有辦事處或研究機構。比如中國公司寧波慈星於 2010 年收購了瑞士公司 Steiger，使其成為世界上最大的橫機公司之一；2012年，另一家中國企業金昇從歐瑞康集團手中收購了擁有150年曆史的蘇拉品牌。蘇拉在其2017年年報中表示，其4400名員工中有37%在中國，而只有3%在瑞士。

列入黑名單

源自瑞士的機器，無論最終在何處生產，都被用於受到美國製裁的工廠。

據洛桑報紙Le Temps報道，2019年，瑞士立達集團向中國公司華孚出售了66台用於織棉的環錠紡G32機器，瑞士公司烏斯特也向華孚出售了設備，但是後者於2020年被列入美國黑名單。

美國黑名單上的另一家公司——總部位於香港的溢達集團，在中國新疆地區擁有使用烏斯特設備的棉紡廠。自 1995 年以來一直在新疆開展業務的溢達否認了指控強迫勞動，並指出第三方審計沒有發現任何證據。該公司在其網站上表示，其昌吉紡紗廠是“先進的、高度自動化的工廠”，與傳統紡紗廠需要 150 名員工才能操作的傳統紡紗廠相比，它只需要 45 名技術人員。一些高度自動化的機器來自瑞士立達公司。

被中國金昇收購的卓郎集團 2019 年年報顯示，其新疆工廠參與了地方政府增加少數民族就業的計劃，新工廠僱傭了 95 名少數民族員工。在回應要求提供更多細節時，該公司表示，“該公司烏魯木齊工廠的少數民族員工從事各種職位，從車間工人到大學畢業生，在各個工業領域工作”。

同年，蘇拉成立全資子公司蘇拉新疆，生產 200 萬條梳理機、粗紗機、絡筒紡和轉杯紡系統，以滿足該地區紡織生產擴張帶來的不斷增長的需求。該工廠於 2019 年全面投入運營。

微妙的處境

瑞士公司的處境尤其微妙。

中國是瑞士第三大貿易伙伴，瑞士也是歐洲大陸國家中首個同中國簽署自貿協定的國家。

中國在 2019 年和 2020 年分別佔瑞士紡織機械出口的 17% 和 16%（4.74 億瑞士法郎）。在新冠疫情期間，中國市場被視為幫助瑞士出口部門抵禦不確定性的關鍵。

但該行業正面臨來自中國本土的激烈競爭。隨着中國自己的機械行業變得更加成熟，以及瑞士公司在中國建立更多本地工廠，瑞士紡織機械的總出口在過去幾年有所下降。現在大多數紡織機械都是在中國和中國公司生產的。

“外國競爭對手並沒有睡覺。他們正在技術上迎頭趕上，”機械某組織負責人 Stefan Brupbacher 説，“若禁止瑞士公司在中國市場進行銷售和服務，將使中國本土以及其他外國公司在蓬勃發展的中國市場上，比瑞士公司更具優勢。“

圖注：2019年瑞士向中國出口的紡織機械數額高達9000萬瑞士法郎

政治槓桿

鑑於該行業與中國”走鋼絲“的微妙關係，企業不太可能在沒有政治壓力或掩護的情況下，直言不諱或改變他們的做法。在看到中國政府和消費者如何對 H&M 和耐克表達對新疆局勢的擔憂後，情況尤其如此。

瑞士資訊報道，這些與貿易有關的有爭議的問題是由政府來處理的。這些公司專注於滿足客户的需求。比如香港溢達集團表示，它依賴於處理此事的政治機構；烏斯特的一位發言人表示，“制定或更改這些規定或在政府的任何話語中站隊都不是我們的責任。”

就其本身而言，瑞士政府並未對中國採取強硬路線。瑞士紡織機械協會的負責人質疑美國抵制和單邊制裁的有效性。“貿易有助於培養中產階級。我們在中國看到了這一點，那裏的貿易幫助數百萬人擺脱了貧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