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第56個通過了！_風聞

2021年7月25日17時38分，從福建福州召開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第44屆世界遺產大會現場傳來喜訊：“泉州：宋元中國的世界海洋商貿中心”項目通過本屆大會審議，正式獲准列入《世界遺產名錄》。

　　泉州市申遺辦首頁

　　（www.qzworldemporium.cn）▼

　　作為中國的第38項世界文化遺產，它也意味着中國的世界遺產總數達56處，僅次於意大利，居世界第二。

　　泉州申遺成功，中國世界遺產達56處

　　世界排名前五名除中國外，均為歐洲國家

　　（本次世遺大會還沒結束，數字會持續變動）▼

　　泉州項目申報世界遺產可謂歷經坎坷，這也並不是其第一次申遺。早在2018年，我國的“古泉州（刺桐）史蹟”項目申遺，經第42屆世界遺產大會審議，結果為“發還待議（R）”，第一次申遺折戟，將在2020年世遺大會上補報。

　　然而，本應在去年舉行的第44屆世界遺產大會，又因新冠肺炎疫情影響，最終推遲至2021年7月16日至7月31日在線上舉行。而本屆大會將審議2020年和2021年兩個年度的世界遺產項目，相當於往屆大會雙倍工作量，實際上是一次加長版會議。

　　本次世遺大會需要審查的項目相當多

　　之後幾天還有一大波國外項目有待審議

　　（官網https://www.44whcfuzhou2021.cn/cn.shtml）

　　參與第44屆世遺大會審議的泉州項目，申遺項目名稱也在去年正式由“古泉州（刺桐）史蹟”更改為“泉州：宋元中國的世界海洋商貿中心”，同時申遺遺產點也由16處增加到22處。

　　今日，泉州申遺終於成功，多年夢想實現。那麼，為什麼泉州是宋元中國的世界海洋商貿中心呢？

初露

　　泉州（阿拉伯語和西方文獻中稱“刺桐”），位於中國東南沿海，是一座寫滿海洋記憶的港口城市，已有1300多年曆史。泉州城建於沿海平原，北依清源山，南臨晉江，東北為洛陽江，兩江在城東南匯入泉州灣。

　　在晉江與洛陽江之間

　　在清源山與泉州灣之間

　　（圖：google map）▼

　　泉州的小地理環境已然優越，而它的大地理環境另有一番風采。泉州市域範圍內東南臨海，西北部為山區腹地。泉州海域又位於東海和南海的交界地帶，海岸線綿延曲折，全長達500多公里，沿海分佈有多處天然深水良港，具有優良的航運條件。

　　福建沿海雖然良港眾多

　　但規模較大的沿海平原並不多，泉州算是一個

　　（漳州和福州也較大，不過地形原因，離海稍遠）▼

　　不過，泉州想要興起，地理位置只是必要條件之一，此外還需要成熟的歷史條件。

　　北宋王朝定都開封，政治重心向東南轉移。相比前朝，福建地區拉近了與政治中心的距離，在政治、經濟、文化各方面的聯繫得到進一步加強。逐漸地，隨着東南沿海經濟、文化在全國的地位日益提高，北宋政府對福建地區也更加重視。

　　北宋只是有限統一，無力進一步收復東北和西北

　　西北向交通線被遏制，汴京就成為一個折中選擇

　　而東南交通線和海上貿易也愈發重要起來▼

　　北宋滅亡後，中原的廣大地區被金國所佔據。宋僅剩半壁江山，被迫進行了實質性遷都，杭州成為行在，政治中心南移。而福建地區毗鄰行在（杭州）所處的浙江地區，成為了南宋朝廷的可靠後方和提供財政來源的重要地區。

　　北宋滅亡後，連建康（南京）都是戰爭前線了

　　西北交通線要穿越金和西夏，事實上已經消失

　　對外貿易主要靠東南沿海了，港口城市大利好▼

　　建炎三年（1129年），南宋上層為防止靖康之難重演，甚至先後把趙宋的宗室機構分別移到“偏遠”的福州和泉州。這表明，福州和泉州對於南宋在政治和經濟上都已具有相當重要的地位。

　　南外宗正司

　　便是對遷居泉州的南外宗趙氏皇族羣體進行管理的機構

　　（圖：圖蟲創意）▼

　　貿易的歷史演變更加刺激了泉州的發展。唐中期以後，吐蕃侵擾河西，陸上絲綢之路受阻，海上交通的重要性便凸顯了出來。早在隋唐時期，泉州就已經開闢了海上交通的航線，只是受當時條件的限制，所航的地方大多都是沿着海岸線。到了五代十國的閩國時，開國君主王審知積極發展海外貿易。

　　唐朝崩潰後的五代十國，割據政權並立

　　地方勢力有充分的動機發展自身的“地域特色路線”

　　不過在持續戰爭下，建設的速度可能趕不上破壞的速度▼

　　進入北宋後，由於遼與西夏的存在，北宋政府更加重視海外貿易，於元祐二年（1087年）在泉州正式設立市舶司，以加強對外貿易的管理。為了鼓勵外國商人來華貿易，北宋政府還在泉州建“來遠驛”，藉以促進海外貿易。南宋時，政府依然注重發展海外貿易，例如宋高宗就對此非常重視。

　　這些社會大環境，為泉州社會經濟的發展、泉州港的迅速發展奠定了基礎。

　　著名的泉州市舶司

　　今日僅存遺址

　　（圖：圖蟲創意）▼

　　宋朝政府為海外貿易商舶舉行祈風儀式的摩崖石刻

　　——九日山祈風石刻

　　體現了國家力量對海洋貿易的倡導和管控

　　（圖：圖蟲創意）▼

崛起

　　不過，僅有大環境的影響，還不足以讓泉州成為世界貿易的大港。起決定因素的是泉州本身社會經濟的快速發展，而這又同歷史上北方三次大規模的移民入閩密切相關。

　　北方移民入閩，也將文化帶了過來

　　代表儒家學説的泉州府文廟和代表道家學説的老君巖造像

　　（圖：陌上風語 高晨翔 / 圖蟲創意）▼

　　西晉末年，中原爆發戰爭，大批士民南遷入閩，福建經濟開始上升。

　　這是第一波，之後還有好幾波▼

　　等到唐末五代時期，北方戰亂頻仍，兵連禍結，社會凋殘，經濟倒退，民不聊生。許多士民為逃避戰亂，紛紛南下尋找安身立命之地，福建這塊狹小的土地也成了中原士民眼中的樂土。大批中原士民入閩，除了人口的增加，先進的農業手工業組織技術也一併帶入，社會建設不斷加速。

　　由於福建的地形特徵，從海上進入難度更低

　　漢族對福建的開發也是從沿海開始

　　只有當大規模人口從陸路遷入，內陸河谷才真正得到開發▼

　　可見，在北宋之前，福建全面發展的要素已基本具備，北宋結束了五代軍閥的長期戰亂，王朝的發展中心也又西北向東南轉移，福建沿海城市迎來了自己的紅利期。

　　此時，泉州地區對耕地的開發利用也已到了人盡地力的程度。而在中國古代以土地為基礎的農耕社會，耕地的開發程度是衡量地區經濟發展的重要標誌，而城市、貿易都要以此為基礎。

　　宋元泉州古城的南門——德濟門遺址

　　供奉媽祖的天后宮就在其北面

　　（圖：圖蟲創意）▼

　　人員物流集聚，對外貿易興盛，交通需求也逐漸旺盛

　　泉州著名的三座宋代古橋——

　　洛陽橋（萬安橋）、晉江安平橋（五里橋）、順濟橋

　　（圖：圖蟲創意）▼

　　土地的大規模開發利用，表明泉州發展已跨上一個新的歷史時期，而之後北宋滅亡導致的中原第三次大規模移民入閩的活動，則更刺激了這一進程。

　　大規模南遷形成了驟增的人口壓力。有限的生存空間要容納不斷增長的人口，這就迫使泉州地區的人們，不得不去尋找新的經濟增長點（找工作）。

　　在古代，向海進軍也需要“守護神”

　　泉州真武廟供奉的是泉州地區第二代海神“真武大帝”

　　（圖：圖蟲創意）▼

　　在這種情況下，不少新的農作物和經濟作物得到大面積的推廣：其中最有代表性的當推占城稻的引種成功；經濟作物方面，甘蔗也成了泉州的土產；此外，果樹的種植也很普遍，荔枝便是其中之一。

　　宋朝人口再上一個台階，和占城稻的引進有很大關係▼

　　解決了大量人口吃飯問題的泉州，其經濟在宋元時期生產力所能達到的條件下，已經呈現出百業俱興，多頭並進的局面。

　　同時還推動了佛教在此的興盛

　　（泉州開元寺，圖：圖蟲創意）▼

　　海上的魚鹽、山上的礦冶、紡織業的貢品棉布、陶瓷業的磁灶青瓷與德化白瓷，均是那一時期泉州地區的領域代表。

　　南宋福建磁灶窯綠釉葵口印花小碟

　　（圖：圖蟲創意）▼

　　南海一號博物館館藏文物

　　德化窯系白釉印花卉紋雙系罐

　　（圖：圖蟲創意）▼

　　隨着泉州地區生產力的提高，本地甚至國內需求已經無法消化這些產能，必須找到新的市場。而當時與宋鄰近的國家或地區，大多數的生產力水平相對落後於中國，泉州的產品在當地有相當的競爭力，“海上絲綢之路”在商業層面已非常合理。

　　泉州萬壽塔便是泉州地區一個重要的航標塔

　　從這裏可以清晰地俯瞰泉州灣和深滬灣

　　（圖：高晨翔 / 圖蟲創意）▼

　　在當時的泉州與南洋之間共有三條主要航路，分別為：泉州至交趾、占城、真臘航路；泉州至三佛齊、闍婆、渤泥等國航路；泉州至菲律賓航路。當然，還可以通向更遠，更加長途的貿易則多以短途貿易相互接力來實現。

遺產

　　這座在10~14世紀各國商旅雲集、多元文化交融的“東方第一大港”，也在今日的泉州留下了諸多歷史印跡。

　　其精華部分便是“泉州：宋元中國的世界海洋商貿中心”項目，該遺產整體由22處代表性古蹟遺址及其關聯環境構成。

　　它以位於江口平原的城區為運行中樞，東南面的遼闊海域是其對外聯繫門户、西北面的廣袤山區是其產業基地，水陸複合的運輸網絡連通其間，呈現為港口、城市與腹地聯動發展的整體繁榮景象。這一世界文化遺產分佈空間極為廣闊：起於海港，經江口平原，一直延伸到腹地山區，完整地體現了宋元泉州富有特色的海外貿易體系與多元社會結構。

　　泉州的核心區並不算一塊很寬闊的平原

　　但天然水運發達，有地形保護但不封閉，是優越的港口

　　（圖：google map）▼

　　承載着關鍵價值特徵的22處遺產要素及其關聯環境，展示了泉州能夠成為一個繁榮發展的成功港口的六大關鍵要素：機構保障、多元社羣、城市結構、生產基地、交通網絡、整體格局。

　　多元社羣的代表——泉州清淨寺

　　（圖：在野步 / 圖蟲創意）▼

　　在此基礎之上，這22處代表性古蹟遺址可分為五類，分別是：行政管理、機構與設施遺址；多元社羣宗教建築和造像；文化紀念地史蹟；陶瓷和冶鐵生產基地；由橋樑、碼頭、航標塔組成的水陸交通網絡。

　　泉州靈山伊斯蘭教聖墓也是多元社羣的代表

　　（圖：健忘的行攝世界 / 圖蟲創意）▼

　　這其中，有始建於唐代的開元寺，中國現存最古老的伊斯蘭教寺清淨寺，世界現存唯一摩尼教寺廟遺址，祭祀真武大帝的道教廟宇，儒家祭祀建築文廟組羣，祭祀海神媽祖的天后宮等等。

　　世界現存唯一摩尼教寺廟遺址——泉州晉江草菴寺

　　裏面存有世界上唯一保存下來的摩尼教教主石刻造像

　　（圖：侶行自駕遊 / 圖蟲創意）▼

　　這些遺產具有鮮明的海上貿易和東西方文明交融特徵，古老、生動，甚至世所罕見，見證了“刺桐”這座古代東方大港的地位、奉獻和風韻。古老的泉州作為宋元中國與世界文明的對話窗口，也見證着文明的和諧共處，述説着東亞帝國農業文明與世界海洋商業文明間的經濟與文化發展觀交流的厚重歷史。

　　如今，這一多元共榮的海洋商業傳統，傳承持續至今。

　　參考文獻：

　　[1]泉州市文化廣電和旅遊局（泉州市文物局）. 泉州：宋元中國的世界海洋商貿中心[EB/OL]. 2021年[2021-07-25]. http://www.qzworldemporium.cn.

　　[2]陳培坤, 黃浩棟. 試論宋元時期泉州港崛起的原因及其對泉州社會的影響[C]. //“泉州港與海上絲綢之路”國際學術研討會, 中國泉州, 20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