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毀了吳亦凡?_風聞
最人物-最人物官方账号-记录最真实的人物,品味最温暖的人间2021-07-27 10:27
作者| 莫蹄
來源| 最人物

2021年7月18日,明星吳亦凡與19歲學生都美竹的“世紀決戰”在互聯網上引發了一場核彈級的爆炸。女方的指控由一開始的“短暫交往”、“情感冷暴力”升級為“引誘未成年女性發生關係”、“利用工作便利選妃”等。
截止到目前,已有29位女性站出來控訴吳亦凡。
7月19日早8點,吳亦凡在其微博做出回應。168字簡短回覆否認一切:“只與都有過一次聚會,沒灌酒,未沒收手機。如有類似行為,願主動進監獄。”8點28分,署名為吳亦凡工作室的“拒絕誹謗,追責到底”公告緊跟其後。
7月22日晚8點,北京警方通報事件處理結果,囊括主要信息如下:
1.吳以挑選mv主角為由邀請都參加酒局屬實,都吳兩人發生關係屬實,沒收手機屬實。2.都方存在微博推手“徐某”。3.存在第三方劉某迢涉嫌詐騙犯罪。
圍繞在吳亦凡周身的指摘,一種源自道德,另一種則源自權力。道德上表現為吳“多方狩獵”、“矇騙、玩弄年輕女性情感”,權力上則表現為吳借MV選角之由建立了一個近似擁有中間人的“性供給網絡鏈”。
後者,警方仍在核實之中。
吳亦凡,吾亦凡,“我終究也只是一介凡人。”無論最終哪種指摘成立,這次,恐怕誰也無法輕易放過這個凡人了。

一直以來,吳亦凡都是被眷顧的那個。頂流、粉絲、資本、大導演……格外引人注目的那份濃烈的愛,則來自於他的母親吳秀琴。
這些圍繞在周身完全付出、不圖任何回報的偏愛和犧牲成就了吳亦凡,也吞噬着他,現如今,也同樣不會放過他。
「最人物」試圖通過講述吳亦凡在母親跟前的幾次“叛逃”,梳理出這位被製造出來的頂流明星的娛樂圈發展史,也試圖從家庭關係和成長環境的角度提供一個認知他、認知此次事件的切口。
這個身處流量中心的“天之驕子”一步步跌落神壇,正承受着“愛的代價”:央媒點名批評,多部待播作品踩雷,約15家品牌陸續發出解約函,或將面臨高達上億的鉅額賠償……

所以,一切都是原生家庭和環境的錯嗎?
親子關係是人們最初的社會關係,影響着個體日後的人際交往,影響着個體對於外在世界與他人的信任感、安全感的判斷,也會影響精神胚胎的發育。
但也有心理學家認為,人們並非基因或環境的受害者,即使在人格形成之後,人們依然可以自由地選擇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正如心理學家布萊恩·利托所説:“每個人都至少有三個自我,一個由基因決定,一個受環境與文化影響,最後一個則由我們自己所追求的人生目標與價值所定義。”

吳亦凡的母親吳秀琴

吳秀琴有一雙襪子,小小的,穿了許多年。那是一雙醒目的粉紅色襪子,是兒子吳亦凡還在EXO時,SM公司為粉絲量身訂造的,腳背部分印有“凡凡”二字。穿鞋的時刻,一低頭,便能瞧見偶像的名字。
有幾年,這雙襪子喚起了吳秀琴強烈愛着一個人的感覺——雖然兒子不常在身邊,但它會讓自己的內心無比豐盈、感到被陪伴,從而忘記兩地分離的痛苦現實。
吳秀琴擔得起這雙襪子。很長一段時間內,她的角色不僅是一個母親,也是吳亦凡的頭號粉絲。
2000年離異後,她將年僅10歲的兒子李嘉恆的名字改為吳亦凡,讓他跟隨自己的姓氏,遠赴加拿大,開始漫長的10年移民之路。自那時起,她以吳亦凡為中心,交付一切,讓他擁有一切。
吳秀琴還擔負着一個“粉頭”的職能:為粉絲爭取更低的演唱會門票定價和見面會的禮物,幫她們搶票,看到她們為兒子拉橫幅臉上流下心疼的淚水……

《西遊伏妖篇》劇照
2015年,北京寒冬,徐克執導的《西遊·伏妖篇》進入最緊張的户外夜戲拍攝,吳亦凡剃光頭髮,身上只着一件袈裟和一件薄薄的保暖內衣。吳秀琴擔心不已,深夜12點打去問候電話,遭到吳亦凡的訓斥:“你這樣徹夜不睡擔心我,才是最影響我的!趕緊去睡覺!”
在這樣一個高壓狀態下,母親的關心是吳亦凡最不願面對的東西,他要主動把這一切隔絕在外。他從不願意讓她去片場。
2014年,吳亦凡將事業重心轉移回國內,吳秀琴幫他接洽一切合作事務。她篩選的標準很簡單,“是不是為凡凡好”。
每個資源對接者同她都關係融洽,最終出現的局面就是檔期衝撞得一塌糊塗。外界常傳“吳媽媽強勢、難搞”。
吳秀琴則説:“只要對凡凡有利,什麼黑鍋我都願意背。”

練習生時期的吳亦凡
為更好地控制練習生,SM公司並不樂見之前的家人仍舊與藝人保持過度密切的聯繫。他們所希望做到的,就是在練習生之間培養出一種新的家人般的相處模式。
而“家人”這個概念,也是集體主義對個人約束的一種手段——你只有把練習生當成你的家人,你才會自律,才會刻苦練習,否則你就會連累你的“家人”。
當意識到自己的出現會為兒子帶來麻煩時,吳秀琴與吳亦凡的母子會面從一年3次變為一年1次。大部分時候,兩人只是通過電話交流。

“WU STACEY YU”與吳亦凡母親加拿大護照名字一致
“吳都事件”輿論發酵後,吳秀琴給都美竹轉賬30萬元,並於7月14日報警稱都敲詐勒索。這一舉措看似是在挽救兒子,實則做實了部分事實,讓吳亦凡的星途無力迴天。
“吳亦凡的經紀團隊形同虛設,基本上他是個媽寶男。”一位資深娛樂經紀從業人士這樣説道。
吳亦凡回國後兩年內,更換超10個經紀團隊。目前,其經紀業務全權由母親吳秀琴負責,只有部分影視約在其他專業公司手中。
這種家族式的管理和包攬,讓藝人擁有無限權力的同時不具備與之相匹配的專業公關能力,無疑是在自掘墳墓。

相較之下,日韓的偶像產業更為工業化。藝人在產業分配鏈條上佔據中下游地位,他們的准入門檻和條件會更高,約束機制也會更為嚴苛。如,日韓偶像出道即禁止戀愛,捲入霸凌等社會事件則會以退圈甚至服刑告終。
在SM公司時,吳亦凡與好友Kevin曾一起為母親寫過一首歌,名為《搖籃曲》。在歌裏,他們央求媽媽不要為他們擔心,因為這種擔心會讓他們變得狂躁。
“別為我擔心,看看我吧,我做得很好。”歌詞裏這樣寫道。
現如今,即便是這些令人狂躁的擔心,也全然無法拯救他。

“媽媽,我覺得真的對不起你,你養育我這麼大,我卻讓你這麼傷心。”在温哥華機場,17歲的吳亦凡對母親吳秀琴如是説。娘倆兒互相抹眼淚。吳秀琴覺得自己又有了希望,這至少證明——兒子心軟了,不打算離開自己了。
“好,兒子,沒事了,那咱們回家了,回家了。”吳秀琴拉着兒子的手,得到的卻是另外一個出人意料的回答,“我籤。”就這樣,吳亦凡流着淚在機場簽下了韓國SM娛樂公司針對練習生的合約書。合約長達10年,等結束的時候他就30多了。
兒子要去當練習生,要進入娛樂圈,吳秀琴憂心忡忡,她覺得“當明星太不靠譜了”。在她的設定裏,吳亦凡會在温哥華列治文的別墅裏平安長大,考上大學,成為一個醫生,結婚生子,一直過着某種穩定、平靜的生活。

小時候的吳亦凡
兒子走後,吳秀琴感到生活完全失重,她甚至賣掉了母子倆共同生活了7年的房子,理由是“他走後我沒有辦法再集中精力打理那麼大一所房子了”。
搬進城裏的公寓後,吳秀琴常常失眠,事無鉅細地回想起和兒子小時候有關的一切,和朋友聊天時,也總忍不住唸叨“我的兒子怎麼怎麼樣”,説起他的時候,她又哭又笑的。她想念他。習慣性想念。
奔赴韓國,是吳亦凡彼時唯一的選擇,也是他的背水一戰。其實,他自己也從未想過要當明星,當時只是陪朋友去參加練習生面試罷了。但當聽到對方説“包吃包住,還能出國”時,他又格外心動,覺得自己找到了一條自立的路徑,總算不用依靠辛苦的母親了。
“我就不想回加拿大了,我不想回到過去那樣子,我感覺兩個人壓力都特別大,家裏的氛圍越來越不好了,我想要自己承擔人生的意願太強烈了。”

2000年,剛到加拿大時,吳亦凡面臨英語入學考試,吳秀琴十分焦慮,唯恐他不通過,因而日復一日嘮叨他、折磨了他一整年。等到考試一次性通過時,吳秀琴卻又半句不表揚兒子。“我不可能去唱紅臉的,我害怕失去控制力。”
吳亦凡頻繁更換學校,幾乎沒有朋友。他不被允許打遊戲,因為“影響休息”,不可以上最喜歡的體校,因為“易受傷”、“生命力短”,13歲開始承擔屬於男人的那部分家務,因為“要孝順媽媽”、“要更早產生責任感”,16歲拿到駕照,因為“母親在寒冷中摸黑送自己上學的畫面看不到盡頭”。
吳秀琴將這一切形容為一種“中國式的懂事”,是獨立的表現,唯獨忽略了兒子過早的沉默,以及他內心某處細微的變化。
比起別墅,吳亦凡更喜歡別墅門前的那條小路,因為行走能夠讓他獲得短暫的平靜。有陣子,他很叛逆,甚至選擇離家出走。吳秀琴想不明白兒子會對自己的全心全意有何種不滿,她甚至沒有感受到那是一次離家出走,“他的出走可能就是出去轉了一圈吧”。
2016年,“小G娜事件”曝光,吳亦凡選擇逃避和冷處理。當小G娜主動上門尋找吳亦凡時,對此,他的回覆是:“我媽來了,我媽真的來了。”

小G娜曾公開的聊天記錄

韓國,一個大年三十的夜晚,吳亦凡失聯了。
吳秀琴徹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她鼓起勇氣給負責培訓練習生的人發信息,“請無論如何都要讓亦凡跟我聯繫一下。”
電話直到大年初一的夜裏才打來。電話裏,吳亦凡哭了,母親吳秀琴未曾察覺。直到出道後很久,吳亦凡回憶起這次暴風驟雨般的哭泣,都慶幸自己學會了隱藏情緒。否則,他不會有今天。
彼時,正是他在SM公司情緒最崩潰的一段時期。母親在電話裏告訴他,“累了你就回來吧,什麼都不要擔心。”他害怕母親的這種愛,這愛會讓他變得軟弱。稍不留神他就會意志崩潰,離開韓國。他告訴自己,“我一定要堅持到最後。”
兒子的這種執拗,換來的是母親沒日沒夜的失眠。她更擔心兒子在國外的生活處境了。“你總覺得我是有生活壓力的,因為在國外生活也不是很容易,其實你想的這些東西並不是我需要的,我就希望你在我身邊就好了,你為什麼去獨立?”
吳亦凡不這樣想。他不斷告訴母親“我很好”,試圖把自己逼入一個永遠無法回頭的絕境。他害怕回去之後,他會很壓抑,和母親的關係也將再度變得緊繃。回去意味着叛逃失敗,意味着自己可能會變得更沒有話語權。

吳亦凡選擇報喜不報憂,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原因。“她太容易激動了。一件很小的事她都會看得很嚴重,説出來只會增加她的擔心。”
在加拿大求學時,吳亦凡跟什麼樣的人接觸,吳秀琴都要親自過問。但凡發現這個人有一丁點不對勁的苗頭,她都要想盡一切辦法阻攔,試圖把一切不利因素扼殺在搖籃裏。“她不論在路上看到別人發生一個什麼事,都要拿到我面前來説教一通,你看這個人又怎麼怎麼了,他可能會什麼什麼,就老是這樣。”
在做練習生的歲月裏,因距離拉遠,吳亦凡和母親的關係反倒從衝突轉變為思念,這是他內心長久以來都在渴望的某種母子相處模式。這種思念,在過去長達10年的加拿大共居生活中,他是一刻也不曾感受到的。
幫都美竹代寫微博的徐某曾公開表示,發完決戰檄文後,都擔心吳亦凡會自殺,於是才有了7月18日晚10點18分的微博,微博內容顯示“你本質並不壞,你只是在單親家庭長大,有一個過分溺愛你的媽媽……導致你走到了今天。你是個男人,不要逃避長大,更不要逃避生命……”


吳亦凡認定自己性格中最寶貴的東西是簡單和單純。
作為一個90後,他唯一痴迷過的漫畫是《灌籃高手》,因為他喜歡打籃球,籃球幾乎是他與外部世界第一次溝通的介質。“所以我是一個特別純粹的人,我可能喜歡的就是隻幹這一個,打籃球就是打籃球,其他運動並不關心。”
在此次“girls help girls”的指控裏,網紅象韻潔在微博中稱“吳亦凡只是一個單純渴望愛情的大男孩”,並公開了她與吳的部分微信聊天記錄。
截圖中,吳亦凡詢問象韻潔,如果有一天兩人不好了,女方會不會傷害自己,還稱自己曾因為偶像身份被傷害過。網友自發對這個“單純”的詢問形成了另外一層解讀——“如果有一天我們不好了,你會跑到網上去捶我嗎?”

在粉絲心裏,吳亦凡也是一個不諳世故、容易受到傷害的單純性格。過去,就連他在採訪中公開説了一句“最近減肥,吃韓國食物比較容易瘦”,粉絲都禁不住為他捏一把汗,擔心韓國人會認為他是在説韓食不好吃從而討厭他。“這孩子太單純了,不世故,不圓滑。”
關於SM公司的解約傳聞,一種比較常見的説法是“吳亦凡太單純,被公司裏非常信任的人欺騙,遭受了很大打擊才離開”。
娛樂行業資深從業人員、麥特文化娛樂傳媒公司CEO陳礪志回憶起自己對吳亦凡的第一印象,認為他“乾乾淨淨,很懂禮貌,一副怯生生的樣子”。
合作期間,面對不喜歡的戲,吳亦凡直來直往,以“不合適”或“不喜歡”拒絕,這令陳礪志感到很吃驚。“這種格格不入的單純燃起了我心中對他的一種責任感或者保護感,我特喜歡又特擔心,擔心他被黑。”
因拍攝《致青春·原來你還在這裏》與吳亦凡有過合作的導演周拓如認為吳亦凡“讓人產生一種強烈的、不想辜負他的保護欲,因為他相信你所相信的一切”。

吳亦凡曾數度公開過自己的擇偶標準:像天使一樣、要乖、 長髮大眼、又純又欲;展開一段關係時,他無一例外地稱對方為“乖寶寶”、“傻豬豬”、 “寶貝”、“寶寶”等,情話也停留在車軲轆台詞“想你”、“乖”、“你不能不要我”、“love you baby”中。
在綜藝節目裏,他多次表示“渴望愛”、“渴望戀愛”。
這些帶有言情色彩的“單純”標籤,看似清純,實則荒誕,在某種程度上具備迷惑性,也讓部分網友聯想到了曾在好萊塢掀起羣憤的“韋恩斯坦事件”。
在吳亦凡眼裏,這些17-20歲左右、剛邁入大學或是進入娛樂圈的新人女孩,是不完整的,是沒有尊嚴的,甚至只是一個工具。她們只是“膚白貌美”、“長腿大胸”的代名詞。
這些感情,與其冠以“愛”的名義,倒不如説更像是他正在操縱的一場“權力遊戲”——在權力關係不對等的前提下,在對方視他為娛樂圈前輩的前提下,他利用偶像的特權,狩獵涉世未深的年輕女性的“愛”,實現自己的生理訴求。

《致青春·原來你也在這裏》
19歲的小G娜曾因在互聯網世界喊話吳亦凡被捲入輿論漩渦,吳亦凡説她“目光短淺”、“害人害己”,默許自己的粉絲對其進行謾罵、圍剿。疑似母親吳秀琴打電話給小G娜“求情”,讓她“不要再接受媒體採訪”,遭到小G娜嚴詞拒絕。
黑色長直髮、瓜子臉、大長腿。曾有細心的網友直指,這種脱胎於母親吳秀琴的審美形象,也是吳亦凡“媽寶”的表現之一。
吳亦凡自己也認為,單親家庭的親子矛盾往往得不到第三個人的調解,容易出現“叛逆”、“頹廢”等極端情況,在拍攝《老炮兒》期間,導演管虎則直指“吳亦凡當着他媽的面乖乖的,只要媽媽不在,立馬變得桀驁不馴”。

2012年,吳亦凡作為EXO組合成員正式出道。
EXO是韓國SM公司在2005年推出Super Junior後時隔8年做的大型男團,為拓展中國市場,他們第一次推出有4箇中國面孔的韓團,吳亦凡就是其中之一。
最終,該團體分為2個團隊分別在中韓兩國出道。在中國這支團隊,出道場合是在第12屆音樂風雲榜頒獎典禮上。
出道並不順利。那天,EXO還未出場,許多中國歌手就開始在台上説“我們要發展中國音樂”,“要扶持中國音樂”。就連剛要造勢的韓粉粉絲,都感受到了“排外”與“打壓”。這時,吳亦凡站了出來。他説:“大家好,我們四個來自中國,我們也是中國人。”
這個瞬間後來被粉絲們定義為“圈粉”。自那之後,他們去各個角落搜索偶像的照片和訊息,決定誓死追隨他。在她們眼中,他勇敢坦率、姿態不卑不亢。

往後,還有無數個這樣的瞬間。譬如,當吳亦凡出現在同時存在韓國粉絲和中國粉絲的公眾場合時,用韓文呼喚他的,他一概大步流星往前走,頭都不回;但當有人叫他的中文名,他勢必和對方打招呼,還會主動親近對方。
SM公司曾開發過一個僅供偶像與粉絲互動的APP,在那上面,所有人一律用韓文交流,中文是一種幾乎會被全盤淹沒的語言。只有吳亦凡,他會挨個找出那些中文,再逐字逐句用中文回覆。
在機場,面對等候在外的粉絲,吳亦凡的視線會特別從左到右,再從右到左,爭取兩邊都照顧到,相當於告訴前來接機的粉絲“我都有看到你們”。
從那時起,粉絲就明白,“要保護他。”

很大程度上,支撐粉絲忠誠於偶像的原因也是偶像不斷被攻擊,激起粉絲們更強的保護欲和戰鬥欲。一旦發現偶像受委屈,粉絲就會習慣性奮起反攻,保證偶像星途順利。越是有爭議的偶像,粉絲黏性越強大,越能產生粉絲經濟。
這種粉絲試圖救贖偶像的瘋狂,在2013年3月吳亦凡長達2個月的失蹤下走向了極致。面對SM公司的“雪藏”和虐飯(即減少偶像曝光,讓偶像身體和精神上受苦),粉絲們撕心裂肺,她們組織“偶像救援行動”:成箱成箱購買專輯和CD,只為向SM宣告“吳亦凡粉絲很多,你們必須繼續捧他”
吳亦凡失蹤後的閃現,是在EXO上海演唱會上。

在那之後的第3天,他宣佈與SM解約。“圈粉”再度迎來高潮——在粉絲看來,偶像吳亦凡證明了自己的實力,他不是這個系統的承受者,而是反抗者。他決定不再任人擺佈。
吳秀琴覺得,吳亦凡破釜沉舟回到中國的決定做得對,歸國讓他超越了一個顏值偶像的範疇,展現出更具魅力的人格和價值觀。他個人的內心變得越發強大,星途也是一片坦蕩。
歸國後的18個月裏,吳亦凡拍了7部電影,翻唱了1首歌,發行了2支單曲,接了8個代言,拍了13本雜誌封面,共計出席了70場活動,相繼與馮小剛、徐克、陸川、管虎、周星馳、呂克貝松等大導演合作,平均每天只睡4個小時。

《老炮兒》劇照
偶像如此勤勉,粉絲們也很給力。第一個大電影作品《有一個地方只有我們知道》上映時,為了讓票房數據好看,粉絲們每天拿着一兩百個二維碼去電影院兑票,“就挑最貴的票房,大年三十還在電影院取票”。
《老炮兒》宣傳期,粉絲們參加貼吧的“蓋樓回覆”比拼,14小時內就將吳亦凡的回帖刷到了50萬,為他換得了網站的開屏頁面和北京市的大巴巡遊。
2015年,因在社交媒體上掀起狂熱的粉絲現象,吳亦凡被《人物》雜誌定義為“年度偶像”,拍攝了雜誌的“年度面孔”,入選這些面孔的,大都是王健林、馬雲這類中年成功人士,他是登上這個羣封的第一個90後明星。前一年,他以同樣的身份登上過《時尚先生》的年度封面。
那一年,吳亦凡25歲。巨大的名利、鮮花、掌聲,朝他蜂擁而至。

2016年,小G娜最初的控訴和都美竹如出一轍——“男方不告而別玩消失,使用情感冷暴力”,“自己以為在談戀愛,卻同時和十幾個女孩保持着類似的關係”。
一夜之間,吳亦凡的形象從“小時候太過害羞和內向以致於不敢向女生表白的清純學長”變為“深諳時間管理最喜愛叫人乖乖寶貝的放縱男”。
但這些並未讓吳亦凡的商業價值受到太大影響。後續,奢侈品牌路易威登、護膚品牌蘭蔻等依舊找到吳亦凡代言。其中,吳亦凡甚至是路易威登宣佈的首位亞洲面孔的品牌代言人。
與此同時,蘇芒、馬薇薇、知名編劇六六等人強勢力挺吳亦凡,粉絲拉起“每個你一直在”的橫幅為他聲援。
“只會使用冷暴力的逃避者”,“闖了禍就找媽”,“母親和資本都為他兜底”,“粉絲無條件溺愛他”……如今,這些是圍繞在吳亦凡周身的關鍵詞。
“我要保護他”是眾人庇佑這個天之驕子的一句口號,如今也成為一把懸掛在他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把一個Bad boy型的藝人,變成了一個真正的Bad boy。

吳亦凡認為自己不是被機會砸中的人,而是靠着個人努力和意志掌控着自己的命運。
“人不應該被命運左右,也不能因為自己發生了不好的事情就去埋怨命運。如果你真的付出了沒有收穫,那就是付出不夠。如果你得到了收穫但你並沒有付出,那(事情)後來可能會變得比較不好。”
現在,是時候來檢驗這一切了。